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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刀入春閨 第46節(jié)

    折花仙最近常在江湖走動,關(guān)于孔雀山莊莊主歐陽虹召集武林群俠對抗折花仙的事, 他不可能一點風(fēng)聲都不知曉。敢在孔雀山莊山腳下行事, 只能說明,他壓根就不忌憚,甚至是在挑釁。

    是以,孔雀山莊里的江湖豪杰紛紛趕往城南, 一探究竟。當(dāng)然, 他們大多數(shù)人心里想的都是該怎么殺掉折花仙出名, 至于那個不幸死去的倒霉蛋,并沒有得到太多關(guān)注。

    晌午,日頭正盛, 初夏才至, 就已經(jīng)令人酷熱難耐了。

    若是在尋常, 孔雀山莊的薔薇園里一定有很多人,因為這里不僅花開得好看,還十分涼爽, 但現(xiàn)在大家都出去查折花仙的事了,所以薔薇園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寧熙坐在薔薇園里的一只石凳上發(fā)呆, 仇野不在她身邊。

    石凳前有一張方正石桌,石桌的四邊各放一只石凳。北邊坐著上官恒,東邊坐著上官莘。寧熙坐在南邊,還有一張石凳是空的。

    上官恒抱著一盒麻將抱怨道:“葉子戲要四個人,麻將也要四個人。下棋又只要兩個人, 三個人該玩兒些什么?”

    上官莘白他一眼,“平常你不是最會吃喝玩樂?阿娘用河?xùn)|獅吼功喊你都沒法把你喊回家, 現(xiàn)在怎的不會玩兒了?”

    上官恒嘆氣:“我這不是為你們倆考慮么?喝酒劃拳你們又喝不了多少。”

    上官莘翻了個更大的白眼,“說玩兒飛花令你接不上詩詞歌賦,讓對對子,你又只對得出,一二三四五,抓個大水母。文盲,白癡!”

    上官恒臉都氣白了,“你說誰白癡呢?”

    “說你呢?!睂幬跣χ銎鹣掳椭噶酥干瞎佥?,“令妹剛說完?!?/br>
    上官恒的臉由白變紅,狠狠地瞪著寧熙,“你才白癡,你跟上官莘都是白癡?!?/br>
    上官莘戳了戳寧熙胳膊,吃吃笑道:“這就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兩人瞬間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只有上官恒笑不出來,因為有仇野在的時候,上官恒是不敢大聲說話的??赡苁侵皠Ρ怀鹨耙坏稊財嗟氖陆o他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吧。

    少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羞又惱,恨不得把眼前兩個嘻嘻哈哈的少女給掐死。

    寧熙才不看上官恒寫滿怨氣的臉,她望向上官莘,“你們怎么也沒去城南?”

    上官莘擦掉眼角笑出的淚花,“孔雀山莊總得留些人看守呀,萬一出狀況了呢?而且,被折花仙殺掉的人,都死得太難看了,看多了要做噩夢的?!?/br>
    “仇野也是這么跟我說的,他去城南,我留在山莊?!睂幬跛奶帍埻艘幌?,笑道,“這里平靜得很,一點狀況都沒有。”

    哦不,狀況還是有的。寧熙看到了個不太想看到的人——陸公子。

    陸知弈今日穿了身淺藍色道袍,只不過本該戴在玄色巾帽旁的粉薔薇花,戴在了他懷里的一個女人頭上。

    女人神色嬌媚,穿著緋色薄紗外袍,白皙的肌膚在薄紗下若隱若現(xiàn)。該胖的地方不瘦,該瘦的地方一點也不胖,教人看了不禁臉紅。

    若是細心觀察,會發(fā)現(xiàn)躺在陸知弈懷里的女人每天都不重樣。

    上官莘起初還在心里納悶,這個陸公子分得清懷里女人的名字么?后來她就明白了,原來陸公子懷里的女人,都有個統(tǒng)一的名字——淑娘。

    來孔雀山莊已有些時日,山莊里的來客上官莘已大致分清。山莊里神秘的人不少,這個陸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起初,見寧熙拉著仇野來找他們喝酒的時候,上官莘還有些忌憚,但轉(zhuǎn)念一想,cao刀鬼是依照任務(wù)辦事的殺手,而自己又沒有仇家,根本就無需害怕嘛!況且,多一個同齡人打麻將,也沒什么不好。

    可惜,現(xiàn)在麻將四人組三缺一。

    三缺一很快變成了四多一,在上官恒的熱烈邀請下,陸知弈坐上了那個空座。淑娘立在陸知弈身邊,脂粉氣被風(fēng)吹到寧熙那兒去,害得她打了好幾個噴嚏。

    陸知弈正在堆牌,他看著眼前的一手好牌,紅光滿面。

    他瞥一眼旁邊神情懨懨的寧熙,笑道:“小表姐是手氣不好么?看上去氣色好差?!?/br>
    “小表姐?”上官恒疑惑道,“寧熙是你表姐?”

    “是啊。”陸知弈揚了揚眉,“你們看不出來吧,她其實是天山童姥,今年已經(jīng)有三十歲了?!?/br>
    上官恒撓撓頭,看向?qū)幬醯溃骸翱磥聿荒芄苣憬行℃毫耍摻欣湘骸!?/br>
    上官莘:“……”白癡。

    寧熙:“…………”白癡。

    不知怎的,寧熙今日手氣很差,把把輸??赡苁撬淖⒁饬θ旁陉懼难g佩戴的那枚玉佩上了。

    她絕對不可能看錯,那枚玉佩分明跟仇野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仇野身上常佩戴的那枚玉佩寧熙拿著把玩過無數(shù)次,她邊把玩邊跟仇野說話。

    關(guān)于仇野的很多事寧熙其實都不清楚,但她知道,仇野沒有六歲前的記憶,而這塊玉佩,則是跟他過去所關(guān)聯(lián)的唯一物件。

    仇野說他不能很好地感知情緒,會不會是跟丟失的記憶有關(guān)呢?

    等記憶回來后,說不定就會想正常人一樣,能感知喜怒哀樂,而不是一把冷冰冰的刀。

    跟仇野在一起這么久,很多時候,寧熙都覺得仇野有點過于冷靜和冷漠了。如果說殺手都是這樣的話,為什么六jiejie和五jiejie不這樣?

    寧熙能在六jiejie那里感受到她的溫柔和憂傷,也能在五jiejie那里感受到她的野心和憤怒。仇野卻總是清清冷冷,深入潭水的眸子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除了他偶爾在笑的時候??上?,仇野笑的次數(shù),簡直用一只手都能數(shù)清楚。

    寧熙有時候會在心里想,可能哪天她往仇野嘴上親一口,仇野肯定都不會有太大反應(yīng)。反正,要是讓她找到機會,她一定會試試的。

    仇野對她很好,會給她剝荔枝,給她梳頭發(fā),還會在她因為寡不敵眾而怕得要命時握住她的手……

    可寧熙總覺得,仇野只是在按照書里教的方法對她好而已。仇野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對她好,仇野自己大概沒辦法分析出自己的情感。

    寧熙想幫幫仇野。

    她希望仇野每天也能像她現(xiàn)在一樣,開開心心的。

    要是人一輩子都活得像把刀,沒有自由,甚至沒有自己的情緒,只能被驅(qū)使著殺人的話,那豈不是太難受了?人就是人,刀就是刀。人若是變得像把刀一樣冷血,肯定有原因。

    她要把這個原因揪出來,然后丟到地上,踩得稀巴爛。

    寧熙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時,卻聽陸公子推牌道:“杠上花,胡了。小表姐,你現(xiàn)在情況不妙啊。”

    不就是輸錢嘛,哼,她又不是給不起。

    “我們再來一局,這回你要是輸了,我要你腰間的玉佩?!睂幬跽f。

    她想,說不定這枚玉佩跟仇野的那枚有關(guān)聯(lián)呢?順著這個線索往下找,她肯定能找到仇野失去的那部分記憶。

    “你居然想要這個?”陸知弈取下腰間的玉佩握在手里把玩,“小表姐眼光還挺毒辣,居然想要我家的傳家寶?!?/br>
    “你家的傳家寶?意思是,世間只有這一枚咯?”

    陸知弈瞇眼一笑,“想套我話?沒那么容易。”

    “所以你賭不賭?”

    “賭,我是敗家子,就連傳家寶也賭?!标懼南窈傄粯訅男ζ饋?,“不過你輸一回就得脫一件衣服?!?/br>
    寧熙擰了擰眉,雙手交叉在胸前,“換一個賭注!”

    “要換也可以,不過為了公平起見,你換了我也得換?!?/br>
    “也就是說我必須拿脫衣服這個賭注跟你賭玉佩?”

    “是這樣的?!?/br>
    寧熙不說話了,她把交叉在胸前的手放下,冷冷道:“我才不跟你賭這個,死流氓。”

    “正好,死流氓今兒個賺得不少,就不繼續(xù)了?!标懼某粤丝谑缒锎浇堑碾僦熬妥屖缒锱隳銈兇虬??!?/br>
    他說完便起身離去。他步子邁得又大又快,不一會兒背影就模糊了。

    現(xiàn)在淑娘和上官兄妹倆正在和牌,麻將碰撞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寧熙放在麻將上的手綿軟無力,連搓麻將都沒心思。

    她在想事情。

    終于,她實在坐不住了,手里麻將一丟,“抱歉,我還有點事,先告辭!”

    “喂,牌都洗好啦,怎么說走就走?”上官恒滿臉惱色。不過寧熙已經(jīng)跑遠了,他的話寧熙一個字也聽不到。

    淑娘嬌媚地笑笑,她拍拍手,很快,另一個淑娘便施施然走來。

    新來的淑娘頭上有很濃重的刨花水香氣,她緩緩笑道:“就讓奴家陪二位玩兒吧。”

    --

    陸知弈盯著眼前氣喘吁吁的少女,挑眉道:“小表姐,你這么著急做什么?”

    他說著,甚至還打開折扇,彎腰替寧熙扇了會兒風(fēng)。

    寧熙被這風(fēng)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躲開,“我有話要問你?!?/br>
    陸知弈笑笑,“話長嗎?三言兩語說得清嗎?”

    寧熙細細想了想,“三言兩語,恐怕說不清?!?/br>
    “既然說不清,那就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 ?!标懼男χ龀鰝€請的手勢。

    孔雀山莊里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園林,寧熙現(xiàn)在正坐在建于假山上的一個六角亭里。

    六角亭里也有石桌和石凳,石桌上放著棋盤和棋子。

    陸知弈說,“只有贏棋的人才能問話,小表姐敢不敢玩?”

    寧熙一咬牙,取出一顆白子下在棋盤正中央,“有何不敢?我打得來麻將,也下得了圍棋 ?!?/br>
    陸知弈顯然沒想到寧熙的圍棋下得這樣好,他本來打算讓她幾局,現(xiàn)在卻要打起精神才能贏她。

    “你是什么身份?家在何處?姓甚名誰?這玉佩若是你傳家寶,全天下當(dāng)真只有一枚?會不會有多出來的?”寧熙一連串問了好多問題。

    陸知弈聽著頗有些頭疼,“小表姐,你這問得是不是有點多?”

    寧熙仰起下巴,不服氣道:“可是我贏了,你那么大年紀(jì),難道要說話不算話?”

    “好,”陸知弈愿賭服輸?shù)攸c點頭,“不過我只挑能回答的問題回答你?!?/br>
    他將黑子一顆顆從棋盤上收回,邊收邊說,“這玉佩雖然是傳家寶,但也不是全天下僅此一枚。大概有十幾枚的樣子吧。”

    “十幾枚?”寧熙估摸著,全天下都只有十幾枚的東西,大概也是價值不菲的。

    “對,十幾枚。”陸知弈又像狐貍一樣笑起來,“更多的消息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可以去上京城東菩薩巷子里,從南往北數(shù)第五家珠寶鋪子看看,那里應(yīng)該有你想了解的東西?!?/br>
    “菩薩巷子……我看過上京城的地圖,怎么會有珠寶店開得那么偏僻?”

    “不偏僻怎么會有你想要的秘密?”

    “少故弄玄虛,你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嗎?”

    “大致能猜出來,”陸知弈取出黑子按在棋盤上,示意寧熙再來一局,“你大概之前見過跟我身上這枚,一模一樣的玉佩?!?/br>
    寧熙沒說話,拿出白子下在棋盤格子里。

    陸知弈接著問:“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哪里看到的?為什么會對這么小小的一塊玉佩這么熱情,好像不挖出這玉佩背后的秘密,就誓不罷休似的?!?/br>
    “那玉佩上的花紋雕得好看,玉質(zhì)又溫潤透亮,我想買一枚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