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聽瀾被小瓜子攙扶著坐回輪椅，小瓜子又說：“那也得先把腿看了，萬一骨頭沒看好，長歪了怎么辦？”

    顧聽瀾看了眼手表：“長歪了敲斷重新長。我怕這個么？趕緊滾過去準(zhǔn)備直升飛機(jī)。半個小時內(nèi)調(diào)不來直升飛機(jī)，你就別做我的警衛(wèi)員?！?/br>
    小瓜子嘟囔著往外跑：“天大地大，小嫂子最大。腿也不要，命也不要，就把小媳婦要。”

    顧聽瀾抄起拖鞋讓他后腦勺甩過去：“滾快點(diǎn)！”

    *

    王天柱看著小后媽掛掉電話。

    他仔細(xì)觀察著花芽的臉色。

    花芽是個喜形于色的人，但是大喜大悲下反而不會這樣。她面色平靜的如一灘湖水，眼神深邃又蘊(yùn)含著能量。

    王天柱拿來本和筆，說：“你有什么要說的，就寫在上面。”

    花芽抬頭看著前方站著的大家，她眼睛慢慢的彎了起來，雖然發(fā)不出聲音，還是做了個口型。

    張安安跟著她的口型說：“找、到、了。.真是我二姐夫？我二姐夫沒事？！太好了，太好了?！?/br>
    林向陽和張鳳英擔(dān)心的不行，聽到這個消息，林向陽撫著胸口說：“老天爺保佑，菩薩、不，是烈士們保佑啊。”

    張鳳英跟林向陽大年三十，把家里能祭拜的東西都拿到英雄碑那邊擺上。

    王天柱父母牌位前放的祭品最多最全，剩下的周圍有名字的、沒名字的石碑前都被他們放了祭品。他們倆個長輩，還挨個石碑許愿、磕頭.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

    林向陽摸摸腦門上磕的腫包，差點(diǎn)老淚縱橫。

    花芽看到林回和王蕾，還有林娟不知什么時候來了。

    花芽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拍了拍小手。

    大家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

    花芽指了指廚房門口堆著的大白菜，左手往前一攤，右手在左手上面做了個臨空捏了捏。

    林娟歪著頭猜到了：“包包子？不對，是包餃子？”

    林回說：“我二姐夫還沒回來.”

    王蕾在一邊拉了拉林回說：“是不是咱們包完二姐夫就能回來了.”

    花芽馬上伸出小手指著王蕾，豎起大拇指。

    張安安跳起來說：“真的

    依譁

    ！那我去把桌子擦一擦！媽，你去把面拿出來?！?/br>
    王天柱問花芽：“我爸真是這樣說的？”

    花芽點(diǎn)點(diǎn)頭，推了他一把。王天柱向前走了兩步，抱起大白菜說：“行吧，今年咱們就吃白菜豬rou的大餃子。我來切白菜。”

    有了花芽的準(zhǔn)確消息，家里頓時熱鬧起來。

    所有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開始準(zhǔn)備包餃子。

    花芽把小胳膊一杵，想要自己挽袖子。一直在沙發(fā)上坐著的周文芳把睡著的小希望放在沙發(fā)上，走過來一點(diǎn)點(diǎn)幫她把袖子挽了起來。

    她笑著說：“找到就好，大過年的，總算有點(diǎn)好消息?！?/br>
    花芽沖她笑了笑，然后彎下腰拍了拍左腿。

    周文芳理解了說：“老顧這是傷到腿了？”

    花芽點(diǎn)頭，然后做了個推輪椅的動作。

    周文芳看明白了，笑著說：“那老顧今年過年能老實(shí)在家待著了。你看你跟他結(jié)婚這么多年，就沒消停的過過年。”

    花芽深深地點(diǎn)頭。

    完事指了指小希望讓周文芳繼續(xù)看孩子，她往廚房走，準(zhǔn)備大干一場包餃子。

    周文芳看著她的背影，嘆口氣。

    樓上哄著孩子們睡覺的郝大姐，帶著小瑤瑤下來說：“怎么了？怎么開始包餃子了？”

    知道花芽家出事，郝大姐大年三十都沒回家，一直幫著帶孩子。

    周文芳跟郝大姐說：“老顧找到了，他腿傷著，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晚點(diǎn)我們包了餃子，他就回來吃餃子?！?/br>
    郝大姐說：“那可太好了，謝天謝地啊。這么好的首長要是有個萬一——呸呸呸，大過年的，我就不說討人厭的話。能平平安安的就好，哎，那我得回家了，今天我家那口子值班，就我妹在?！?/br>
    周文芳說：“那就把郝二姐叫過來一起過年。你看現(xiàn)在都幾點(diǎn)了，你回去包餃子也來不及。咱們?nèi)硕嗔α看?，小花?yīng)該很喜歡咱們熱熱鬧鬧的?！?/br>
    “行?！焙麓蠼阏f：“要不然我們倆確實(shí)挺沒意思的。你們先包，我回去把她叫過來?！?/br>
    小瑤瑤從樓梯上下來，跑到花芽身邊。

    花芽伸手幫她把頭發(fā)捋了捋，小瑤瑤說：“mama，叭叭抓到壞蛋了么？”

    花芽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豎起大拇指。

    小瑤瑤也豎起大拇指，跟花芽說：“我就知道，叭叭是這個！”

    花芽跟周文芳還有王天柱在上海買了三臺電視機(jī)。

    花芽和周文芳家里一人一臺，剩下的送給了高嬸子。

    小瑤瑤醒了以后，就把電視機(jī)打開了。

    黑白顯示屏閃了閃，很快出現(xiàn)了曲藝的吹拉彈唱聲。

    里面穿著旗袍的女子彈著琵琶，唱著聽不懂的小曲兒，調(diào)子軟軟的、柔柔的。

    有了這樣的背景音樂，加上大家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包餃子，過年的氣氛一下出來了。

    “棗、棗！”林娟把餡拌上，跟花芽說：“二姐，拿大棗過來當(dāng)彩頭啊?！?/br>
    林向陽教訓(xùn)她：“小點(diǎn)聲，倆孩子還在上面睡覺呢。”

    花芽從櫥柜里找出干貨，扒拉出一袋寧夏狗頭棗。她在王蕾包的餃子前面比劃了一下，寧夏的狗頭棗比王蕾包的餃子還要大。

    周文芳從另外一個櫥柜找出灰棗，洗了洗放過來說：“用灰棗，這個個頭小?！?/br>
    花芽看她就抓了五六顆灰棗，覺得不過癮。她又把裝著灰棗的袋子找出來，拿著大海碗舀了一碗。

    周文芳見了，笑罵道：“早說你要包棗子餡的餃子啊，還讓小娟在里面拌什么豬rou，直接包紅棗得了?！?/br>
    花芽不服氣，她就想要八斤吃到多多的彩頭。想想這一大家子人，五六顆棗子小氣吧啦根本不夠分。

    咱們什么家庭呀，大過年的怎么也不能小氣。

    花芽跟周文芳在這邊僵持，客廳的電視機(jī)里放出相聲。小瑤瑤站在客廳里跟著里面的演員敲著快板。

    最后花芽同志得到了勝利，把棗子一股腦倒進(jìn)餡盆里拌了拌。

    到了十一點(diǎn)五十分，第一鍋餃子冒出白白的煙氣。

    一行人坐在沙發(fā)上，誰都沒敢說去盛餃子。都在心里殷切地希望顧聽瀾能快點(diǎn)回來，趕緊回來！

    不然以花芽的性子，他們餓著肚子成了化石也不能動鍋里的餃子！誰動絕對抽誰！

    林向陽知道二女婿沒事，心里罵道，拿自己的車去撞毒販的車，人家車上還有炸藥！

    你好能耐啊你，看你回來我怎么收拾你。

    王天柱在花芽邊上坐著則想著，一定讓他便宜爹勸小后媽盡早治療，要是一直是個小啞巴，那可怎么整。

    周文芳捧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小瑤瑤在客廳給大家表演快板，她剝著花生往嘴里扔，心里卻是想著，我們家老謝能不能一起回來啊。

    沙發(fā)上沒地方，只能坐在旁邊椅子上的林回和王蕾，他倆還想著過年有時間辦個簡單的婚禮，把結(jié)婚證拿下來?？煽粗壳暗那闆r，這件事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

    轟隆隆。

    轟隆隆。

    天上傳來螺旋槳的聲音。

    電視里海城電視臺搞了個新奇的跨年倒計(jì)時。

    “距離1979年的到來還有一分鐘——”

    “距離1979年的到來還有半分鐘——”

    “距離1979年的到來還有十五秒——”

    “讓我們一起為即將到來的時刻倒計(jì)時——”

    “十、九、八、七、六、五——”

    花芽怔怔地望著門口落下的直升機(jī)。等反應(yīng)過來時，拖鞋都沒穿，光著腳丫子噠噠噠地往門口飛奔。

    顧聽瀾一條腿，人殘志堅(jiān)地從直升飛機(jī)上蹦了下來。一著急差點(diǎn)把右腳也給崴了。

    花芽小炮筒似得沖到他的懷抱。

    站在顧聽瀾身邊的小瓜子還沒來得及扶一下，就看到自己的首長被撲倒在地。

    花芽緊緊地抱著顧聽瀾，先聞了聞顧聽瀾頸窩的味道，哇一聲哭了。

    她的八斤，好臭啊。

    電視機(jī)里傳來最后的倒計(jì)時：“二、一！新年快樂！”

    顧聽瀾摩挲著她的后背，安撫地說：“新年快樂，幸不辱命?！?/br>
    花芽肚子里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顧聽瀾說。她抱著顧聽瀾手沒空比劃，小嘴發(fā)不出聲音，急的一個嗝兒接一個嗝兒。

    顧聽瀾看到花芽的小臉都憋紅了，趕緊讓小瓜子把她攙扶起來?；ㄑ烤驼持?，一步不愿意離開。

    “你慢慢說，我等你說。”顧聽瀾溫和地跟花芽說著話，與三天前跟十幾個毒販搏命的他判若兩人。

    花芽嘗試著張開小嘴，顧聽瀾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親一口再說。

    周文芳還想出來看看謝偉民回沒回來，差點(diǎn)送出去一雙眼睛。

    王天柱抱著小瑤瑤往屋里走，手掌搭在小瑤瑤的臉上，嘴里幽怨地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倆能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