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豬蹄子好，是個大豬蹄子。顧聽瀾送到小妻子手上還熱乎乎的。

    花芽坐在床中間吃著吃著突然停了下來，小嘴巴把骨頭往裝垃圾的鐵盤盤里一吐，“吧嗒”一聲脆響。

    顧聽瀾習以為常地把床頭柜上的牛奶喂給花芽喝，卻聽花芽說：“太燙，你等我一會兒，我回來喝?！闭f著往床邊挪。

    顧聽瀾扶著她下床，問她：“你這是要去哪兒？上廁所我?guī)湍隳眯〉首幼稀！?/br>
    花芽擺擺手，指了指肚皮說：“八成忍不住了，我得先去生個孩子。豬蹄就放在暖氣片上，等我回來吃，可不能浪費了?！?/br>
    顧聽瀾驚呆了，他舌頭打結(jié)地問：“.你、你現(xiàn)在就要生孩子去？”

    花芽繃著小臉說：“對，這次的感覺跟以往不一樣，應該是要下蛋啦?！?/br>
    顧聽瀾要瘋了，還管什么豬蹄不豬蹄的，先沖出去叫醫(yī)生。

    等護士推著床過來時，花芽站在走廊上看著腳下一灘羊水。

    顧聽瀾手緊握在側(cè)桿上，不讓自己兩眼一黑昏過去。

    他戰(zhàn)功赫赫，見過缺胳膊斷腿的人多了去，還有在他面前咽氣的，他都沒有這種膽戰(zhàn)心驚的感覺。

    現(xiàn)在在小妻子面前，他終于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花芽被推進產(chǎn)房。

    護士跟顧聽瀾說：“讓你準備的物品都準備好了么？還有臉盆開水什么的不要忘記了。”

    顧聽瀾顫顫巍巍地說：“我媳婦多久能出來？”

    小護士說：“快的話一兩個小時，慢的話兩天都有的?！?/br>
    林八一和方圓還有林云到的時候，顧聽瀾雙手扶著頭，情緒低沉的可怕。產(chǎn)房里還有另外兩位產(chǎn)婦在生產(chǎn)，嗷嗷的嚎。

    他們一問護士，花芽才進產(chǎn)房四十分鐘。

    又過了一會兒，王梨花和高嬸子她們過來了，見他如此緊張都笑話不出來。

    坐在顧聽瀾對面有一位男家屬和他媽兩人也在焦急的等著產(chǎn)婦出來。王梨花一問，他們家產(chǎn)婦已經(jīng)進去十五個小時還沒出來。聽到回答，顧聽瀾眼睛都紅了。

    產(chǎn)房里傳來一陣陣疼痛難耐的嚎叫聲，撕心裂肺的喊叫根本讓人分辨不出是誰的聲音。

    顧聽瀾自動帶到小妻子的身上，試想著那么大的玩意要生出來，得多疼?。?/br>
    一聲又一聲的嚎叫，讓顧聽瀾汗如雨下。

    他盯著表盤，期盼時間能過的快點。也不管封建迷信還是牛鬼神蛇，在心里不斷的念叨著如來佛祖齊天大圣耶穌主席瑪利亞的，來了個古今中西混搭。

    林八一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跟他說：“醫(yī)生都說了，二妹身體好、情緒好、孩子的胎位也好，生產(chǎn)一定會很順利的?！?/br>
    林云也說：“她打小運氣就好，這次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問題的。你在外面不要太著急，把自己照顧好才能在她出來以后好好的照顧她啊。你說她在里面還沒怎么地，你在外面先把自己給嚇垮了，你讓她們娘倆從里面出來之后怎么辦？”

    顧聽瀾已經(jīng)聽不懂人話了，雙手一下劃個十字，一下劃個五角星。也不知道這兩大主義能在花芽身上碰撞出什么火花。只希望醫(yī)生不要上經(jīng)驗主義的當，多用用他們智慧的腦袋瓜。讓他的寶貝媳婦和寶貝閨女，平平安安地出來。

    一個多小時以后，大家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出聲了。顧聽瀾的世界里只有產(chǎn)房傳來的哀嚎聲，他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對面坐著的一位婆婆不斷的埋怨里面的媳婦是個磨人精，讓她和她兒子在外面等了一天一夜還不趕緊出來。

    她兒子勸了她幾句，讓她小點聲不要干擾里面產(chǎn)婦。這位老年婦女反而跳腳地說：“哪有那么金貴，當初我生你就在炕上生的。接生婆什么都不管，就在邊上看著我在炕上爬來爬去。等你生下來，我膝蓋一塊好rou都沒有。我受這么大罪都沒事，她又是住院又是進產(chǎn)房的，能有多大的事？只要把我大孫子安安穩(wěn)穩(wěn)生下來，我管她是死是活?！?/br>
    顧聽瀾聽到后，倏地抬頭瞪視過去，冷冷地說：“把嘴閉上。”

    那位老年婦女被嚇了一跳。她邊上的兒子知道這位煞星是顧團長，忙教訓他娘說：“你就別說話了！”說著還給他娘使眼色。

    周文芳靠著墻站著，對這位老婦女冷笑道：“你自己也是經(jīng)過這么一遭熬出來的，現(xiàn)在就迫不及待拿起婆婆的威風來了？你媳婦在鬼門關(guān)門口溜達著，你等不及要先去投畜生道？”

    老婦女還想說話，把她兒子攔住了。

    顧聽瀾聽不清楚周文芳都說了什么。

    他滿心滿眼都填滿了花芽，其他閑事一概管不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顧聽瀾額頭上的汗慢慢地從臉頰邊滑落。

    他顧不上擦汗，還在不斷的慰問東天和西天兩邊的諸位神仙大拿們。他特瞧不起自己這副狗德行，可他頭一次控制不住自己腦子里的想法。

    他結(jié)婚晚，不少戰(zhàn)友當了父親他都去祝賀過。有的很順利，生下一胎雙胎的都沒什么事。有的命苦，孩子出來了，娘沒了。他寧愿花芽不生孩子，也不想她離開自己。

    歸根結(jié)底，顧聽瀾胡思亂想：要是我能進去替她就好了，我保證一聲不吭的下蛋，使勁給她們老林家開枝散葉。

    第204章

    陡然間， 顧聽瀾感覺有人給他擦汗。

    一下下輕輕地碰觸著他的額頭。

    他打掉對方給他擦汗的手，沒想到又繼續(xù)給他擦汗。

    他煩躁的抬頭，正準備呵斥對方， 結(jié)果人整個兒傻掉了。

    他原以為在產(chǎn)房里撕心裂肺嚎叫， 遭苦遭罪的小妻子怎么站在這里？

    顧聽瀾一下站起來， 傻眼地問：“你、你怎么出來了？”

    方圓和周文芳兩人剛?cè)ツ眯『⒌挠闷愤^來，也看到花芽站在產(chǎn)房門口， 不約而同的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花芽被一位小護士攙扶著，臉色蒼白地站在顧聽瀾面前說：“我生完了還不能出來么？”

    沒等顧聽瀾說話，小護士開口對花芽說：“看了家屬你就放心吧， 趕緊回床上躺著，我還要觀測你出血情況，等到兩個小時的觀測期過后再起來走動?！?/br>
    不光是顧聽瀾傻掉，其他等在外面的高嬸子和林八一等人也瞪大了眼睛看著花芽。

    周文芳顧不上擠兌那位老婦女，跑到花芽邊上攙扶著她。

    顧聽瀾扶著墻， 上下打量著花芽說：“你、你這樣就出來了？你疼不疼？”

    花芽搖搖頭， 在護士的催促下往病房里走， 邊走邊說：“疼過勁兒，已經(jīng)不覺得疼了?！?/br>
    顧聽瀾說：“那、那你有不舒服的地方么？”

    花芽想了想說：“剛才那個豬蹄子你給扔了么？”

    護士“噗呲”笑了出來， 插嘴道：“剛生完孩子不能吃大油大膩的東西?！?/br>
    “哦?！被ㄑ勘硎竞苓z憾。

    顧聽瀾眼珠子黏在花芽身上不放， 總得似乎忘了什么事，但又不像什么大事。

    還是方圓喊了聲：“你上哪去啊， 你還得接孩子呢！”

    顧聽瀾這才反應過來， 問花芽：“對啊， 你就自己出來，咱們的孩子呢？”

    “別著急， 我先回去躺一躺。”花芽感覺到身體的虛弱，她往身后一指說：“咱們孩子擦身子吶，六斤八兩。嗓門隨我，胳膊腿可有勁了，以后大了，保準是跑山的一把好手。”

    小護士望著一群傻咧咧的家屬們，嘆口氣說：“再有五分鐘就出來了，你們留個人過來就行?！?/br>
    “我把媳婦送回去就來?！鳖櫬牉懜蠹衣暶髡f：“我第一個抱。”

    于是一行人跟在花芽后面往病床走，他們不如產(chǎn)科醫(yī)生見多識廣，還以為產(chǎn)婦都要進去個十個八個小時的。見到花芽這么快就出來，精神頭還足足的，簡直像是做夢。

    一個兩個的都成了小尾巴，聽花芽同志叉著腰吹牛皮：“醫(yī)生讓我使勁，我就使勁。你們也知道，我力氣大嘛！醫(yī)生還夸獎我來著，說有的婦女進去的時候嚇得喊都喊不出來。有的沒力氣，還得在里面吃頓飯的。”

    花芽絕口不提她不光使勁生，并且還使勁嚎了幾嗓子，嘹亮的把醫(yī)生都鎮(zhèn)住了。她專門挑好的說，讓顧聽瀾放心。要不是猛地喊那么幾下，孩子還不能這么快出來。

    “你就少說兩句吧?！鳖櫬牉懖还苋叨?，緩過神兒，先把花芽抱起來往病房送。

    路上遇到值班醫(yī)生，醫(yī)生見了笑著說：“產(chǎn)婦現(xiàn)在比較虛弱，但是可以撐著東西適當?shù)淖咭蛔?。只要傷口不疼痛就沒事。主要是幫助消化系統(tǒng)工作，還要排出一些身體的廢物，顧團長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br>
    花芽在他懷里窩著，伸手錘著他的肩膀：“聽見沒有，可以走路的，快放我下來走。”

    顧聽瀾還是不放，把胳膊緊了緊說：“聽話，先回病房?；夭》磕阍趺凑垓v都成。我把你送過去就去接咱們的.對了，媳婦，咱們生了個什么玩意??？”

    花芽雖然虛弱，掩不住臉上的笑容。

    顧聽瀾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把小妻子穩(wěn)穩(wěn)放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說：“是小瑤瑤么？”

    花芽噘著嘴搖搖頭。

    顧聽瀾的心“咯噔”一下，他勉強笑了笑，腦子有點宕機：“沒事，那個.那個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樣，男孩也頂半邊天。”

    “真是這樣想的？”

    顧聽瀾頓了頓，勉勉強強地說：“真的。”

    花芽一下笑了，甜甜地說：“是小瑤瑤，我看了，不帶‘小茶壺’?！?/br>
    “真的？！”顧聽瀾懵了，緩了十幾秒才撲向花芽往她臉蛋上使勁親了好幾口。直到門口林八一在咳嗽，他才放開花芽。

    “我居然有閨女了？”顧聽瀾神經(jīng)病似得，癱在椅子上，開始“嘿嘿嘿”地傻笑：“這下魏華那個狗東西羨慕的眼睛都該綠了。咱們?nèi)揖退莾鹤?，哈哈哈，還是我中用?。　?/br>
    顧聽瀾松了一口氣，不知先感謝玉皇大帝還是偉大主席，也許耶穌瑪利亞也幫了忙的。

    顧聽瀾笑的像個二傻子，花芽別過頭不忍直視。

    “太好了，是閨女.我他娘的終于有閨女了！”顧聽瀾繼續(xù)念叨著，拍拍花芽的肩膀，激動地說：“這是一場漂亮的勝仗??！”

    后跟過來的護士忍不住提醒他：“家屬麻煩小點聲音?！?/br>
    顧聽瀾抿著唇笑著說：“好！”

    于是護士走進來，給他們說了些下手術(shù)臺24小時內(nèi)需要注意的地方。顧聽瀾漸漸活泛過來，一條條地記在腦子里。碰到有不清楚的地方，還會特意寫在隨身帶著的小本上。

    *

    “最主要的是不能給mama們喝太油膩的下奶湯。催奶不是狂吃大魚大rou，要多吃點豆制品、青菜，還得多喝水，保證好的睡眠。”

    顧聽瀾和魏華、趙宏為三人坐在一堆男性家屬群里，聽著護士長給他們講授育兒知識。

    一切都為了“拋糟粕舊習、破封建愚昧、反重男輕女思想”。

    顧聽瀾端著小本“唰唰”記的飛快，在一干男性家屬當中格外突出。一掃在產(chǎn)房外面的憂郁慫包狀態(tài)。

    每次護士長點他起來，他都能夠把問題回答的又快又對。這樣的表現(xiàn)贏得產(chǎn)科醫(yī)生護士們的一致好評，看到他個個都是和顏悅色的。

    “男同志要多分擔照顧孩子的責任，特別是孩子夜哭的時候，不要因此推卸責任，讓產(chǎn)婦產(chǎn)生不好的情緒。”

    顧聽瀾瘋狂點頭，對此一萬個贊同。

    他家的花小芽同志，這么嬌氣的小姑娘成了mama，他當爸爸的怎么也要母女倆人一起疼著才行。顧此失彼都是不稱職的。他要做好多一層身份的轉(zhuǎn)變，成為家里切實的頂梁柱。

    這位頂梁柱同志上完課，邀請魏華和趙宏為一起挎著籃子去食堂找小聶拿紅豆。

    他們?nèi)寺犪t(yī)生說紅豆黑米粥給孩子媽喝好，提前就找小聶訂購了十斤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