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力量隨光輝涌動, 以人工心智之靈的計算力與反應(yīng)能力，都沒能在共鳴斷開前反應(yīng)過來。

    剎那連這個依靠共鳴才開啟的夢境底層意識，也隱隱出現(xiàn)崩潰的痕跡, 沒有復(fù)活的現(xiàn)在, 鐵人只算勒壹借用世界樹生命記錄復(fù)現(xiàn)的假象。在勒壹失去理智的現(xiàn)在, 這種假象眼看無法維持。

    銀月迅速黯淡, 一個個與魔鬼分.身拼搏的機械人形在空中分解。最重要的人工心智之靈主腦被一股力量推出了八芒星溫暖的中央，沒有外裝甲保護，看起來像個光球的它向下墜落，呼喚諾丁人前來的紅皇帝, 不得不結(jié)束召喚, 飛身去追逐光球。

    這個時候, 動搖的地上，人們才聽到那聲直接回響在意識中的悲鳴。

    “……！”

    還在配合諾丁人壓制那些火焰亡靈的繭女猛地抬頭, 首先見到魔鬼的分.身們成群消弭。

    這個蠕蟲化身如此狡詐又如此難纏，祂并沒有蛾母的暴力，也沒有夢魘會帶來的恐懼，但兩次糾纏后有，點腦子的人都知曉祂難對付?？稍诖丝?，祂迅速熄滅，猶如蠟燭火光在風中熄滅那樣容易。

    蠕蟲化身不是蠕蟲。

    伊勒——伊勒瑟芮語言中的神——的力量，和蠕蟲之主一樣分類在規(guī)格外。

    所有凡物，都在祂們之下。

    但繭女并未因此露出笑容。

    八芒星的光輝倒映于她眼底，流過猛縮顫動的瞳孔。

    那個發(fā)出悲鳴的人形, 之前連自己的光都無法認知, 當時繭女還感到些許遺憾, 現(xiàn)在卻明白帝君為何要求他們不要直接述說真相來喚醒祂。

    力量迅速突破人類極限后, 本宇宙普通成年男性智人的虛像從祂身上撕去，黑發(fā)褐眼，笑起來右頰會綻開淺淺酒窩的青年，在這一刻已不存在。

    八芒星中悲鳴的人形，是殘缺的。

    四肢只剩下一只腿與一只手臂，僅剩的右腿也并不完全，利齒咬合后留下的缺口有很多個，半邊腹部是空的，胸口也是，應(yīng)該存在心臟或核心的地方只有空洞，少許剩下來的肋骨光滑斷面證明了蠕蟲的口牙，甚至連頭也——

    在一切的開端，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一瞬間，祂給蠕蟲留下至今無法愈合的傷口，同時祂也幾乎被蠕蟲吞噬殆盡了。

    重傷到這種程度，即便是創(chuàng)世者、造物主，是虛空中留下無數(shù)傳說的星族一員，也難以說是活著。

    但重傷到這種程度，作為另一個世界的創(chuàng)世者、造物主，撕下虛像后，那金光銀輝交織的星星也能做到不止閃耀在這片夢境底層意識中，祂的光芒穿透了夢境與現(xiàn)實的邊界，穿透了外面索納爾人努力維持的封禁。

    藍星宇宙每個生存著生物的星球上，或者漂浮太空中的浮游們，只要擁有感光的能力，只要處于夜晚或能看到星空的位置，他們和它們抬起頭，就能看到一顆位于中心的八芒星。

    這所謂的“中心”，是概念上的“中心”。

    不符合本宇宙光的傳播規(guī)律。

    但宇宙規(guī)律在祂面前也要讓道。

    猶如長蛇環(huán)繞在宇宙屏障上，盲目癡愚的蠕蟲，身上交織的傷口亮起來，又一次撕扯祂的血rou。

    祂不曾因此痛呼，也不曾因疼痛翻滾，沒有眼睛的祂抬起頭部，或者尾部，反正看起來都一樣，總之祂抬起身體，仿佛也感覺到了宇宙屏障下，爆發(fā)的金銀交織明亮光輝。

    祂投下注目，然后看到明亮光輝邊緣，那馬上熄滅的蠟燭火苗，那正要死去的魔鬼。

    魔鬼在大笑。

    “你們竟然以為我會一直和你們在夢境里糾纏？

    “以為我鍥而不舍地糾纏你們的‘星星’是在犯蠢？

    “怎么樣？作為神祇，作為星族，祂真是最好的信號彈了！”

    數(shù)不清的魔鬼已經(jīng)死得只剩下十來只，或者說，魔鬼如今僅能維持這十來只。祂們胸口依然維持著光輝刺穿的狀態(tài)，兩個交叉的十字從祂胸口向祂身軀的八個方向蔓延，很快又一個魔鬼分.身碎成了八塊掉下去。

    但還活著的魔鬼們嘴角夸張地上翹，高舉雙手，去抓蠕蟲之主投來的視線。

    蛾母和夢魘都死了，只要聯(lián)系上，主人能使用的只有祂……

    魔鬼的思緒停止在這一刻。

    就如不算多久遠前，祂思緒停止在伽堂月毀滅的那一刻。

    寬大的血紅羽翼，將宇宙屏障外充滿惡意的視線遮擋，復(fù)仇天使沿著八等分的傷口，將龍槍抵入。

    為什么？他為什么在這里？他什么時候進來的？

    魔鬼早已獲知，這位伊勒瑟芮的天使之君一直在遮掩自己的存在。即便“星星”是重中之重，他應(yīng)該也只會在夢境之外守衛(wèi)，或者在祂主人看過來時，去保護“星星”。

    而魔鬼，早就計算好的祂只需要爭取這瞬息的時間差，就能得到蠕蟲傾注過來的力量，活下去了。

    但現(xiàn)在，祂并不擁有瞬息的時間差，懷著滿心的不理解，能倒在黎明前。

    最后一個魔鬼死亡，金酒杯自祂的尸體上浮現(xiàn)而出，煥發(fā)蠱惑的彩光。

    某個世界眾神將它賜予人類，結(jié)果是被人類呼喚出蠕蟲，反致眾神和世界的滅亡。經(jīng)過太多鮮血洗禮的它象征紛爭和毀滅，實現(xiàn)的愿望最后只能帶來破壞。

    但愿望確實是實現(xiàn)了。

    細語涌現(xiàn)紅發(fā)天使心間，說這個東西也可以用來修補好“星星”，實現(xiàn)一位天使之君的愿望在它能力范圍內(nèi)。

    瑟芮法安拿起金酒杯，手指用力。

    裂紋出現(xiàn)在金酒杯杯壁上，細語忍不住驚恐呼喊。

    “你這個魔鬼——”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這句話甚至有些好笑。

    瑟芮法安手上更加用力，金酒杯完全碎開，無法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他又將抱著幽靈船最后一點船艙碎片的劉老板，從魔鬼血rou形成的門里拉出來，這個狗頭人死也不放開碎片，正在嗚嗚痛哭，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周圍的環(huán)境變化。

    來自八芒星的金光銀輝，從融化的無數(shù)魔鬼尸體中取出更多的幽靈船碎片。聲音逐漸弱下去的悲鳴里，無形的手以劉老板保護下來的幽靈船船艙為核心，將碎片拼在一起。

    這是真正的鬼斧神工，碎片拼合后連傷痕都沒留下。

    之前猶如箭矢長矛的金光銀輝此刻輕柔拂過，幽靈船底部半透明的rou芽顫了顫，又抖了抖，似乎醒了過來，然后伸出一根觸手，拍了拍不撒手的劉老板。

    幾秒后它發(fā)現(xiàn)劉老板全無反應(yīng)，干脆利落揚起觸手，抽了劉老板一下。

    “嗷嗚——”

    狗頭人的慘叫里，已無需壓制火焰亡靈的繭女飛上來，她視線沒法離開天空中抽噎聲漸漸消去的八芒星。小臉上眼圈通紅，哭得比狗頭人劉老板還還厲害。

    “帝君！mama祂——”

    俊美非人的天使收回層層疊疊的血紅羽翼，顯出正常的雪白八翼。他抬起頭，視線掃過八芒星身上的那些傷口。

    他似乎沒有動容，只打斷了繭女的話，命令她：

    “去救鐵人?！?/br>
    因為那是祂的意志。

    “……”

    顫抖的繭女沒法移開視線，直到瑟芮法安的手指虛虛籠罩在她眼睛上。

    然后紅發(fā)天使輕輕推了她一把，白裙女孩才扇動靛藍色的蛾翼轉(zhuǎn)身。

    在胸口被八芒星穿過前，有一個魔鬼就將金蘋果遠遠丟了出去。

    要死時候也要給所有人找麻煩，魔鬼不愧是魔鬼。

    夢境接近崩潰，索納爾人的封禁也在八芒星蘇醒了一些時被狂暴的力量摧毀。丟下去的金蘋果會穿過夢境邊緣進入現(xiàn)實，如果外面待機的索納爾人沒注意到，這個不過拳頭大小的東西就會落入無垠的太空中，然后就很難找了。

    難以判斷，殘缺的“八芒星”是否還能恢復(fù)成“勒壹”。

    如果無法恢復(fù)，祂將很長時間保持在這個重傷又無法真正清醒的狀態(tài)，無法開啟下一次和鐵人的共鳴。

    而這次祂選擇冒風險，是希望失去的英雄能夠返回，是希望流血后至少可以露出笑容。

    拯救的機會，不容錯過。

    繭女知道她剛才耽誤了時間，哪怕那道光輝中殘缺不堪人形至今無法揮離腦海，她也得拿到金蘋果。

    不過，要去哪里找……？

    才開始思考，繭女就聽到呼喊聲。

    身形逐漸透明，表現(xiàn)出意識體模樣的藍星各國覺醒者小隊，終于聚集在了一起。

    魔鬼篡取走力量的幾人也在這里，還在昏迷。

    人群中心，看起來經(jīng)歷了一場小規(guī)模覺醒者戰(zhàn)斗的井星凱，高舉金蘋果，大聲呼喊，向她揮手。

    繭女接過金蘋果時，人群中一些難以掩飾貪欲的目光才轉(zhuǎn)開。

    另一邊，紅皇帝帶著阿嘎麗麗在夢境邊緣，穩(wěn)住只剩下最后一點光的人工心智之靈，不敢松手。

    看到繭女拿著金蘋果向這邊飛來，頭戴花冠的老人可算能抬起頭，瞇起眼眺望高空的情況。

    遠遠的，他看到八芒星為瑟芮法安擋下屏障外蠕蟲的注目。

    就如瑟芮法安剛才，用手擋住繭女的眼睛那樣。

    祂似乎無法判斷現(xiàn)在的情況和自己的狀態(tài)，只能發(fā)出混亂的囈語，對紅發(fā)天使說：

    “……別害怕?！?/br>
    作者有話要說：

    瑟芮法安：……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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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做到更新間隔縮短了_(:3」∠)_

    第96章 槲寄生（30）

    不懂。

    不明白。

    曾經(jīng)的瑟芮法安, 并不理解所謂恐懼，所謂“害怕”。

    神的樂園草創(chuàng)之初，辛勤勞動了一段時間的造物主意識到, 祂無法僅憑己身完成所有創(chuàng)世的工作, 加上世界樹也不行。

    好在祂有很多前輩。

    星族的名字來自祂們強大的制造能力, 宇宙和群星誕生在祂們指尖, 復(fù)制聞名虛空的神器只需要看一眼。這樣的種族難以避免在億萬年的狩獵中數(shù)量變得稀少，要么加入某個神系，歸化為神系中的神明，得到保護, 要么藏得極好, 從不拋頭露面。

    但分享是星族的天性, 黑暗無光的虛空，組成萬物的信息流在這里交織, 創(chuàng)造的火花于雜亂的信息流中猶如晴空的虹日般耀眼。星族的眼睛能看到這些信息，祂們漫長的成長過程中，會不止一次看到一個大爆炸產(chǎn)生在虛空中，一個宇宙從奇點迸發(fā)，猶如電波傳遞在虛空中的造物模板信息就會落入這個宇宙中，編織往后的命運，使得生命一次又一次誕生。

    而對于更年幼的星族，這些信息模板中還蘊含有前輩的教導(d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