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銀閃閃的刀刃刺入后沒有鮮血洇出，手感則像是刺破了一個水袋。

    甚至連曲安龍都沒發(fā)出呻.吟或哀嚎，他只是變得皺巴巴的。

    皺巴巴的一層皮，有什么東西在皮下活動。

    勒壹猛地要抽出刀鋒，抽出的很輕松，但刀鋒前端染成了艷麗的藍紫色。

    而刀鋒給曲安龍留下的傷口……勒壹望過去，看到傷口下，有鮮紅的眼珠睜開，盯著他，滴溜溜地轉動。

    鮮紅如寶石，有剔透的質感，而非瑟芮法安的紅發(fā)那樣，仿佛生命之河的純凈與混雜。

    這樣的眼睛很熟悉。

    就在十多個小時前，勒壹在蘇醫(yī)附一外科病房大樓的一樓入口，在那面鏡子前，與這雙眼睛對視過。

    是的，傷口下的眼睛，是一雙和繭女分外相似的紅眸。

    掙扎的曲安龍，身上崩裂更多傷口。

    又或者，他體內想要出來的那個東西，正在撕開這張皮。

    崩裂的傷口下有東西蠕動，毛茸茸的觸角，昳麗的半透明蛾翼，窸窸窣窣睜開的眼睛，又或者那只是蛾翼上復雜的威懾性花紋。

    每一次蠕動，都外彌漫出藍紫熒光的煙霧，煙霧中，紅眸撲棱撲棱呼喚面前的繭女。

    已經(jīng)不需要特別說明祂是誰。

    蛾母，借曲安龍的身體，降臨的蛾母。

    曲安龍不是什么喪尸王，他只是蛾母選中的通道。

    并不知道蛾母是什么的后方指揮大廳里，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屏幕浮現(xiàn)雪花點，仿佛被什么干擾。

    沉默中只有機械的播報：“檢測到高能電磁脈沖，請注意規(guī)避。”

    僅僅是出現(xiàn)一角，就引起了藍星某區(qū)域電磁場混亂的蛾母，正在說話。

    和繭女相比，祂的聲音不僅亡靈能聽見，也回蕩在周圍活人的心靈中。

    “繭女……繭女……

    “我煩人的……不聽話的……不省心的……

    “女兒啊……”

    百米外，身上套著救生圈，剛被戰(zhàn)友拉上快艇的井星凱：“？”

    他猛地朝漁船上轉頭，“哈？女兒？”

    震驚的不止井星凱一人，但所有人的震驚，都無法阻攔那個正逐漸掙脫曲安龍，就如蠶蛾掙脫蟲蛹的家伙，繼續(xù)開口。

    被祂盯住的勒壹僵在原地，看似溫柔實則惡意的聲音如牢籠環(huán)繞他。

    “為什么你在這里……為何我能再見到你……”曲安龍如同吹脹的氣球一樣變大，越來越多的傷口中傳出蛾母重疊回聲的低語，“我親眼看到你死亡，我痛哭，痛哭，我的小女兒啊……連真正的名字都沒給你起……

    “一直以來，是我用鱗卵維系你瀕危的性命……

    “你卻為了別人，用水銀之血殺死你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1在《星際爭霸2》中，f2是選中所有戰(zhàn)斗單位的意思，而a就是攻擊。所以f2a的意思就是選擇所有戰(zhàn)斗單位由電腦cao縱全面進攻，既沒有戰(zhàn)術，直接莽——來自網(wǎng)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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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入v，屆時三更，請多多支持哦~

    第21章 銀桑樹（18）

    水銀之血是針對蛾母子嗣的劇毒。

    繭女某種意義上, 也是蛾母的子嗣。

    由此推斷，水銀之血同樣對繭女自己有效果。

    鱗卵進入繭女體內會造成難以忍受的劇痛，但在別人身上沒有這個效果。

    是鱗卵給蛾母子嗣帶來的正面buff在復蘇繭女的身體, 她在水銀之血的毒性下麻木的神經(jīng)重新活躍起來, 反而感受到了疼痛。

    勒壹深呼吸, 深呼吸。

    繭女幾十年來一直感受的疼痛, 此刻也在扯拽他的神經(jīng)。

    變成這個樣子，甚至很可能就是因此而死，是繭女自己的選擇。作為共鳴扮演者，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和繭女一起背負痛苦, 然后解決眼前的事。

    他看向蛾母。

    降臨的蛾母, 或者說, 正拼命將自己龐大的身軀，從曲安龍這根小管子擠進藍星宇宙的蛾母, 顯然不是完備的狀態(tài)。

    曲安龍現(xiàn)在大概能理解蛾母消失前說“我得快點”是什么意思——無論是伊勒瑟芮還是藍星宇宙，都沒有喪尸王這個概念，有的只是蛾母想要降臨藍星，改造了曲安龍，想要暗度陳倉。

    就是這改造并未做完，但感應到繭女的蛾母決定勉強一下自己。

    ……勉強自己鉆這又細又脆的小破管子。

    祂明顯已經(jīng)全神貫注地努力了有一會兒了，只是看上去收效甚微。

    但就是這微小的收效，也能夠阻斷瑟芮法安的聲音。

    努力呼喊天使先生的勒壹內心木然。

    眼下這個情況已經(jīng)超出一個社恐和美術工作者能處理的極限了。

    再加上陡然了解到繭女作為英雄是如何死亡的真相，勒壹本就難以脫離這驚愕，他還要在一位母親面前扮演祂的女兒, 哪怕這對母女的感情似乎不怎么樣……

    譬如此刻, 稚嫩嗓音在他內心斬釘截鐵道：“破環(huán)這個通道！在蛾母真正降臨之前！”

    懸浮在空氣中的一顆顆細小鱗卵形成煙霧, 已經(jīng)將六艘漁船籠罩。

    而這繩索搭在一起的六艘漁船周圍, 不知何時圍上了一圈大大小小的海魚，每只身上都破破爛爛帶有牙印，傷口扯出一條一條灰白的rou，不管什么品種都長出了獠牙，游動的姿勢頗為僵硬，還拼命往船上跳。

    是之前近百只喪尸泡在海水里造成的次生傷害？

    不，只是因為蛾母有在這里降臨的跡象，周圍大片海域中，因履行動物界唯一最大法則弱rou強食，死于狩獵的大大小小生命，就在根本沒接觸到鱗卵的情況下，直接轉化成了邪惡亡靈。

    若蛾母有技能表，其中之一定然是“亡靈光環(huán)”，再加上藍紫霧氣迅速彌漫，已經(jīng)籠罩了漁船周圍十米，且范圍呈指數(shù)增長……比起曲安龍還要費盡心思借販賣毒品的渠道傳播鱗卵，蛾母只要出現(xiàn)就是天災。

    繭女一身克制亡靈和蛾母子嗣的神技，卻被壓著打的原因可算找到了。

    這也代表，為災難不要擴大，現(xiàn)在根本不是勒壹發(fā)呆的時候。

    即便使用水銀之血這個技能就是在傷害繭女……

    勒壹沉默再一次揮動水銀長刀。

    他的扮演在戰(zhàn)斗上其實很容易，交予繭女身經(jīng)百戰(zhàn)千戰(zhàn)萬戰(zhàn)的本能就行。與其說他扮演了一位英雄，不如說他抱著英雄的大腿去拯救世界。

    就像此刻，勒壹本人完全不知道對付一個只剩下皮的人應該怎么對付，但他卻自然而然一揮水銀長刀，又閉上眼睛。

    一瞬間，刀鋒上驟然亮起一抹鮮紅的光。

    刃面鏡子般的反光中，睜開了一只紅寶石般的眼睛。

    不遠處，井星凱肩頭，一只小天使吭哧吭哧爬上來，大口大口呼吸試圖凈化周圍擴散來的鱗卵。

    她望向已看不清內部的藍紫霧氣，十指交纏在胸前合攏，仿佛在祈禱。

    霧氣里，紅寶石般的眼睛，像是火星點燃火柴般將水銀長刀轟然點著，勒壹全力劈下的刀鋒在火焰中閃爍锃亮寒光，就連愈發(fā)濃重的藍紫霧氣也在這光亮和火焰下陡然黯淡。

    然后霧氣猛地改變了流向，向兩邊分開，中間出現(xiàn)一道邊緣筆直的空白區(qū)。

    在這空白區(qū)中，白裙的小女孩已經(jīng)收回長刀。

    她面前，是斷成兩截，并像是油脂一樣熊熊燃燒的曲安龍。

    像個破袋子一樣，并迅速碳化的毒梟，如今只能發(fā)出細微的撲棱撲棱聲。

    好在勒壹能夠聽懂，這畜牲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下場，還在說怎么可能。

    幾秒后，他沒了聲息。

    但從破袋子里面流出來的東西，依然在活動。

    “繭女……繭女……”

    管道已經(jīng)破壞，祂實在沒法真的擠過來了。但那已經(jīng)擠過的一部分，上面不斷睜開一只兩只三只鮮紅的眼睛，緊盯著勒壹。

    勒壹尷尬中感到了幾分微妙。

    蛾母看起來對繭女很偏執(zhí)……

    可祂連眼前的女兒實際是別人都沒有辨認出來。

    “離開這里?！倍昴刚f。

    勒壹站著沒動。

    “我不知道你為何能逃出一命，”蛾母說，“既然活了下來，既然不愿回歸我身邊，既然掌握了跳躍世界的辦法，那就離開。

    “這個世界的毀滅已經(jīng)注定，就如八芒星墜落后的伊勒瑟芮。沒有人能逃過死亡，離開，去別的世界，逃跑吧，不要再回頭了。”

    白裙小女孩垂下眼眸。

    “母親啊，蠕蟲之主的真身，您的主人，現(xiàn)在就趴在宇宙的屏障上邊吃邊休憩。我穿過屏障離開，是給祂當點心呢，還是給您當點心？”

    她話音未落，斷成兩截的殘影從甲板上彈跳起，擠過來的皺巴巴翅膀倏然展開，要將繭女包裹纏緊。

    但繭女早有準備地橫刀在前。

    刀鋒紅銀火焰未滅，剎那點燃翅膀。

    火光一閃，飛在風中的，已是灰燼。

    ***

    突然出現(xiàn)影響攝像頭拍攝的雪花點，終于消失。

    不過漁船上原本的微型蜘蛛偵查無人機，和陸戰(zhàn)隊隊員離開留在甲板上的記錄儀，全在剛才漁船上莫名出現(xiàn)的混亂電磁脈沖中報廢，顯然無法再用了。

    如今的蘇虹海軍基地，只能用快艇的視角，看船上的變動。

    整個指揮大廳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