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 第65節(jié)
omega那雙熟悉的狐貍眼紅得厲害,但很干凈,沒有水漬。 顧淮從床上坐起來,感覺身上有些發(fā)寒,但他并不是很在意。 提爾把一包營養(yǎng)補充劑和口服的藥片遞到他手邊,說道:“今晚,應該要在這里過夜。晚點我會再跟鄭語和維塔斯聯(lián)系。” 顧淮看著他沒有說話,晦暗不明的黑眸里隱藏著許多的情緒,他應該要有問題問提爾,但他卻似乎并沒有要詢問的打算。 “我剛剛給你測過體溫,還在發(fā)燒。我們現(xiàn)在在鎮(zhèn)上,急救包里有足夠的藥,我打算一會去醫(yī)院再找點藥做備用,然后再去找點吃的回來。”提爾說道,在顧淮醒來之前別說是到民宿外面,就是這個房間的床邊他都不敢離開半步,雖然現(xiàn)在沒有喪尸出現(xiàn),但他也無法肯定周圍是不是真的一只喪尸都沒有。 提爾說話的語速比平常要慢,顧淮在他說完后又靜默了將近兩分鐘,才終于開口說道:“以后我們還會是戰(zhàn)友,我不會刻意避開你?!?/br> 提爾撇撇唇,顯然并不覺得顧淮的話是安慰,垂眼看著自己拿槍的手,懨懨地說道:“普通人還有結(jié)婚證書還有戒指,我跟你又沒有,你就算對我始亂終棄我也找不到地去告你?!?/br> 顧淮冷不防被他“始亂終棄”的控訴給噎了一下,無奈道:“你之前到底都跟什么人混在一起,始亂終棄不是這么用的。” “你就是!在一起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你也沒跟上面打報告跟我結(jié)婚,我活到現(xiàn)在就只有你一個alpha,你現(xiàn)在還不要我,兩個人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就算我有錯你也不能上來就要分手,人家夫妻離婚還有冷靜期呢!”提爾用力背過身拿后腦勺對著顧淮,突然又跟打機關(guān)槍似的一陣語速飛快的搶白輸出,最后先發(fā)制人地拔高聲調(diào)說道:“要不說拖著不結(jié)婚肯定是遇到渣男一定會分,你還我十多年的青春!” “……”顧淮眼角抽搐,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叫無語問蒼天,抬手揉揉眉心,嘆道:“提爾,胡攪蠻纏解決不了問題?!?/br> “我們之間的問題是什么,你真的清楚嗎?”提爾反問道,“你跟我哥一樣,都沒跟我真正坦白過,什么都想自己一肩扛。一直以來都是你帶著我往前走,我享受了你所有的好,只要聽你的話就好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擔心。你醒來之前我想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我也沒有很了解你,你從來不會真正依靠我,就連自己跟孩子留在基地等我回來,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逃不掉你根本不會讓我自己一個人逃。我回來救你跟孩子的時候,你也不是在坐以待斃,我要是再晚一點回來,說不定你都已經(jīng)成功帶著孩子逃出來了?!?/br> 背對著顧淮,提爾雙肩隱隱抖動,竭力保持平穩(wěn)的聲線藏著復雜的情緒,他并不想哭,也的確沒有在哭,只是心里正掀起滔天巨浪般的情緒,讓他難以克制的身體發(fā)顫。 “以前我不覺得我們這樣有什么不對,可是我自己一個人逃亡的時候,看到的一些伴侶不是這樣的,他們會相互扶持彼此依靠,而不是像我們這樣。哪怕是我哥跟維塔斯,像我哥這樣的人,臨死前也把所有事都放心托付給維塔斯?!卑咽謽尩膹椣伙w快地拆下再裝上,提爾無意識地做著能讓他控制住情緒近似本能一樣的動作,雙眼盯著地板上那束慢慢移動暗淡的夕陽光,幽聲說道:“可顧淮,如果你真的要死了,你會把所有事都托付給我嗎?你不會,因為你覺得那是你沒處理好的事而不是我應該幫你一起分擔背負的責任?!?/br> “有完美基因又有什么用,是實驗體又怎么樣,我跟你,都不是什么完美無缺的人。我處理事情不夠成熟,情緒一上頭就不管不顧沒法保持足夠的理智,還一直以來都太過依賴你;而你,要我眼里只看到你一個人,卻不把自己的真實感受告訴我,你雙親的事,腺體實驗手術(shù)的事,還有標記痛讓你痛不欲生的事,你都沒讓我知道?!毕﹃柟庖呀?jīng)退到了房間門口,提爾猛地起身單膝跪上床,一手抓住顧淮的衣領(lǐng)把他拉向自己,再次質(zhì)問道:“你說我胡攪蠻纏,可你真的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是什么嗎?” 提爾很少會跟誰長篇大論,就連對顧淮,這都是他第一次不讓顧淮插嘴的一口氣說這么多,這已經(jīng)是他用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自己理清楚想明白的話。 被omega抓住衣領(lǐng)質(zhì)問,顧淮答不上話更錯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被omega的這一番心理剖析說得一時理屈詞窮。 更早之前,鄭語也是這般跟他說,但當時他其實并未太往深了去思慮,單是孩子的事已經(jīng)讓他產(chǎn)生了極重的心理負擔,且他一直認為,鄭語勸說他更多是為了讓他跟提爾加入志愿軍,而在他心里,即便是要讓提爾參與到這些事里來,也只打算讓提爾知情就好,其他的,他會處理。 提爾并沒有說錯,如果他要死,絕不會把事情都托付給提爾,那在他看來跟留下一個爛攤子給提爾沒什么區(qū)別。而他只想讓提爾沒有后顧之憂地依照自己性子隨性而活,其他的半點都不想讓提爾去承擔。 顧淮握住提爾抓住他衣領(lǐng)的手腕,有些氣弱地說道:“我是你的alpha,我應該……” “應該什么應該,照你這邏輯,我還是你的omega呢!你愛我就什么都要為我打算,我愛你就只要滿足你被愛的需求就好其他什么都不必做,你自己想想這正常嗎?!你要為我遮風擋雨讓我當不諳世事的金絲雀也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提爾全然不管顧淮身上還帶傷,壓抑著就低吼起來,他本來也不是什么遇事只會哭唧唧的性格,演不來柔弱omega那套,更不會拐彎抹角,“我在意孩子就證明你不是我的最愛,你這是什么標準啊?!當初是你先來招惹我的,現(xiàn)在想幾句話就打發(fā)我分開,你想都別想!” 顧淮“嘶”了一聲,太陽xue突突地跳動,本想像平日那般忍住,可不知怎的話竟自有意識般脫口而出:“是你先說不要我的標記也不想給我標記!我現(xiàn)在如你所愿,不是正好?” “你也說我永遠都是你的omega!”提爾更大聲地懟回去,“我犯錯我認!但你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忍無可忍地翻身就把提爾反壓到床上,顧淮雙眼猩紅,克制力蕩然無存地箍緊了提爾骨細卻堅韌的手腕,近乎咬牙切齒地狠聲道:“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拿你沒辦法?!那些事我告訴你又能怎樣?!你以為你說不要標記時我在想什么?!我是個alpha,我最真實強烈的感受和本能就是把你關(guān)起來,像終身標記時那七天一樣讓你離不開我!我要你看著我,要你只愛我,你哪怕分半點注意力給旁人,我都覺得難以忍受!這種病態(tài)的占有欲,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你就這么想讓我失控嗎?!” 他不清楚是因為雙腺體還是因為從小在鬼門關(guān)徘徊跟雙親聚少離多的關(guān)系,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和情緒比一般人更強烈也更敏感,在接受了戴習維安排的腺體強化手術(shù)后,每一次提爾跟他互相臨時標記對方時,他對提爾的感情和占有欲更會強烈到令自己心驚的地步,于是他給自己加上重重枷鎖和桎梏,讓自己維持一個正常人的樣子,他必須在各方面都克制好自己,必須時刻保持理智,這樣才能壓抑控制住身體里和心里那些時不時就洶涌得想要破牢而出的陰暗部分。 升任特種部隊隊長的時候他依照規(guī)定走程序接受必要的心理測試,測試結(jié)果顯示他的心理存在一定偏差,情感需求和不安全感都異常強烈,他清楚知道自己某些隱藏起來的部分有多么的極端,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在逼迫自己,面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保持冷靜沉穩(wěn),并對自己有著極致嚴苛的標準,因為他知道,一旦行差踏錯,比起崩潰他更有可能將一切都毀掉。 而這些,都是他不想讓提爾知道的。 “對我失控有什么不可以?你在忍受痛苦,我卻一無所知,你所有的委屈和煎熬都需要自己去承擔,那即便是我愛你只看到你又有什么意義,這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來說,都不公平?!碧釥栯p手的手腕都被顧淮鉗制住,顧淮的力氣極大,他掙脫不了也沒打算掙脫,只定定望入顧淮那雙黑眸的眸底,道:“我沒有父母,沒法真正理解你當年失去雙親的感受,但你可以跟我說,我不會背叛你,不會去愛別人,我會讓自己更成熟更理智,跟你一起面對承擔所有事情?!?/br>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想回頭看 夕陽越來越暗,房間里也變得越發(fā)昏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淮死死瞪住被自己壓住的提爾,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現(xiàn)在感受到的痛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提爾說的那些話。 他用舌尖抵住自己尖利的犬齒,有多少次他都想不管不顧地去咬提爾的腺體,他忍了又忍,偏偏提爾現(xiàn)在不再像從前那樣,在跟他分開的漫長時間里,提爾對很多事都有了自己的判斷,不再將他的決定看作是絕對正確的選擇了。 “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顧淮放開提爾,退開靠墻而坐,“我沒有什么想跟你說的,說不出口。作為實驗體,你已經(jīng)看到過很多不堪,我不想再讓你從我這里看到半點陰霾。就算我這樣的做法是錯的,后果也是我來承擔?!?/br> 重新坐起身,提爾并不給顧淮繼續(xù)逃避的機會,說道:“明明是你跟我說,想要勢均力敵的愛情,可為什么你做出來的行為卻與之相反,只想把我保護起來而不讓我跟你并肩作戰(zhàn)?” 為什么嗎? 顧淮偏了偏頭,一縷額發(fā)落到眼前,他沒有去看提爾,眼里看到的是空氣中于微光里浮動的點點塵埃。 到底為什么對提爾有這么強的保護欲,明知道提爾不是脆弱的玻璃娃娃,卻還是一意孤行自作主張地要將提爾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關(guān)于這個問題,顧淮也曾經(jīng)思考過。畢竟最初會被提爾吸引,就是因為提爾不同于其他omega的強大和堅韌;過去那些年,也是他教會提爾怎么控制信息素怎么去戰(zhàn)斗,是他親眼看著也陪著提爾一步步成長為真正的戰(zhàn)神。 提爾絕非不堪一擊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 可是啊,他的雙親又何曾是不堪一擊的人,他的雙親又何嘗不是強大到傲視群雄的頂級特種兵,那樣勇敢不顧一切沖破世俗框架的兩個alpha,到最后一樣死在了掌權(quán)者的野心與陰謀之下。 從知道雙親死亡的真相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法像最初那樣對待提爾了。 長久以來嚴防死守的內(nèi)心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顧淮仰首靠墻,抬手擋住了自己的雙眼。 “我也是會害怕的,提爾,要是你像我父親一樣,被戴習維抓去做那已經(jīng)奪走無數(shù)人性命的實驗手術(shù),然后因為副作用而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再也沒辦法回來……我真的,會瘋掉?!?/br> 他從來都不怕提爾會因為任務而沒法活著回來,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提爾的強大,可是他害怕戴習維,哪怕不愿意承認,在面對擁有絕對權(quán)力的戴習維,他始終都有種自己無能為力難以與其抗衡的痛苦與恐懼。 在絕對權(quán)力的欺壓下,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唯一能想到的保護自己愛人的方法,就是自己承擔一切。 “也許對你來說,我沒有給你任何選擇權(quán),什么事都是我獨自做決定然后要你接受,包括孩子這件事,事前沒有給你半點心理準備,直接就是一個結(jié)果讓你很難接受很受傷,所以我接受你對我說的所有氣話,包括對我動手我都覺得沒關(guān)系,我知道我的做法很極端?!?/br>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做法跟芬里爾其實沒有太大差別,所以在芬里爾死后維塔斯說出所有真相時,他能理解芬里爾也接受芬里爾的腺體;他也明白提爾的感受,知道這對提爾來說同樣是一種遺憾和傷害。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經(jīng)歷了類似的事,被逼到類似的處境,才能對跟自己境況相似的人更多一點理解。 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他只能選擇自己認為最好的方式去守護自己唯一擁有的那個人和那份感情。 他很早以前就明白,自己,不過是一顆沒有任何依靠,微不足道的塵埃。 提爾看著不再硬撐強大外殼的顧淮,雙手緊攥一下,先是把手槍插到腰后然后挪到顧淮身旁跟他一起靠墻而坐,他不太擅長安慰人,也不會說太多的軟話,他只懂把自己內(nèi)心的感受和想法都直白地說出來,不讓總是思慮過重的alpha再費心去猜。 “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原來你這么沒有安全感?!碧釥柭掏痰卣f道,他一直都不知道這些年來顧淮心里是這么想的,顧淮將心思和顧慮都掩埋得太深,也太擅于自我克制,以至于即便兩人互相標記比一般的ao伴侶聯(lián)系更緊密,他也未能察覺半分。 將雙手交握在一起,提爾用拇指搓揉著自己掌心和指腹的厚繭,又沉吟了好一陣,才又開口說道:“我記得在軍校念書的時候,有這么一個道德哲學問題,火車悖論。大意是一輛火車在軌道上行駛,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軌道上綁著五個人,火車司機必須馬上做出決定,是否要選擇改變火車軌道將火車開到另一條也綁著一個人的岔道上。是殺一個人救五個人,還是殺五個人救一個人,可能大部分的人都會有一樣的答案。可那個時候我就在想,生命的價值,生命的重量要如何去衡量,一個人還是五個人,那都是生命不是嗎?憑什么一定要犧牲那一個去救另外五個,就因為五條生命比一條生命多?那如果,給另外一條生命附加上特殊身份,比如科學家或者是首腦,而另外五個人只是普通工人,這時候大家的選擇還會跟之前一樣嗎?如果不一樣,僅僅因為身份和地位,就能改變生命的價值和重要性,這難道不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嗎?” 隱約意識到提爾想說什么的顧淮放下掩住雙眼的手,側(cè)首看向了提爾。 在根據(jù)基地外圍戰(zhàn)斗過后至今未有機會清理換衣的omega,身上純黑的戰(zhàn)斗服雖然已經(jīng)簡單的擦拭過,盡可能的把尸血和腐rou都擦去卻仍難免臟污并沾有大片灰黃塵土,而與之形成對比的,是omega修長的頸脖和白皙的臉龐。 仍是整體線條利落下頜線如刀刻般的側(cè)臉,只是那側(cè)臉上的神情卻是艱澀與難過。 提爾將雙腿盤起,接著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巧的火折子,打開吹了口氣把火折子點燃,進而手臂一揚把火折子準確地丟進了房間那個小小的火爐里,火爐里有他先前備好的柴,很快便燒起讓夕陽退去后陷入昏暗的房間再度亮起光亮。 狹長的狐貍眼,眼眸里映出燃燒的火光,提爾向前傾身后背微微弓起,雙手手肘撐在膝上,繼續(xù)說道:“過去這些天在看護室里陪著我們的孩子時,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為什么,一定要犧牲我們的孩子去救其他人,就算孩子有喪尸化的可能,一切也還是未知數(shù)不是嗎?我不是不明白你跟我說的話,可那是我跟你的孩子,我們孩子的命也是命,而我也并不是一個偉大到能輕易接受犧牲自己孩子性命去救世這種事的人,我沒見過你為這件事掙扎痛苦的樣子,所以我一開始完全不能理解你為什么能若無其事地瞞我那么久,直到我意識到不對問你,你才告訴我真相。” 靜靜凝視omega的alpha在聽到這里時嘴唇微微一動,像是有話想說,可他眼里的暗光閃了閃,最后還是蹙眉把話又咽了回去。 提爾像是有所察覺般停住話頭看向他,削薄的唇角揚起很淡地朝alpha笑了一下,又想了想該怎么說下去,他很少這樣不斷的長篇大論,一時喉嚨都有點干啞,舔了舔因身體攝入水分不夠而有些干裂的唇,看到alpha把營養(yǎng)補充劑打開遞給他,又笑了一下比個手勢示意要alpha先喝,然后才往下說:“現(xiàn)在想想,你不是若無其事,就算你沒有把孩子放在首位你也一定是愛這個孩子的,因為那是我跟你的孩子,你只是習慣在我不知道也看不到的時候,自己把那些糾結(jié)和煎熬都先和血咽下,然后逼迫自己用理智做出最符合世俗道德標準的決定,再讓自己做好承接我所有情緒的準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絕對道德完美的行為和決定。而你沒有給我選擇,是因為你覺得沒必要讓我去做那個對我來說尤其殘忍的決定?!?/br> 顧淮并沒有喝那營養(yǎng)補充劑,他雖然還在發(fā)燒,但因為注射劑起效的緣故,人并未感到太虛弱,也沒有想進食的欲望。將蓋子又擰上,顧淮把補充劑放回邊上,在提爾再次停下思考的時候,他伸臂將手掌覆在了提爾那藏著腺體的后頸上。 “有很多事只有在某個時間節(jié)點上發(fā)生,才會有那種特定的意義;一些人和感情,只有在很需要的時刻出現(xiàn)和到來,才會變得那么與眾不同。同樣,有些遺憾一旦發(fā)生,永遠都無法彌補。”顧淮以一種似是而非的眼神看著提爾,像在看自己的omega又像是透過omega在看一些更遙遠的過去,“我不喜歡反芻過去,那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改變不了的事。我的雙親,我不跟你說因為我覺得無話可說,我的感受在這么多年過去后,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們回不來,對我的承諾也實現(xiàn)不了,我永遠都無法見到他們最后一面,再多喊一聲‘父親’。” 不想說,更不想回頭看。 沒有人知道,坐在病床上面對著冰冷的儀器和對他沒有任何感情的研究人員,孤單而長久地等待自己的雙親歸來,卻最終等來他們不會再回來的消息那一刻,他的內(nèi)心經(jīng)歷了怎樣的崩塌和絕望。 已經(jīng)過去了太多年,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記不清,自己那時候到底幾歲,八歲還是九歲?因為不穩(wěn)定的雙腺體,長期接受治療和監(jiān)控,那時候的他瘦弱也無助,只有周冉會抱他,顧逸桉總是因為他讓周冉受了不少苦而與他不太親近,即便那樣,他也能感受到顧逸桉也是愛他的,因為血緣,因為他是顧逸桉和周冉的兒子。 可是在某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日子,給他做記錄和檢查的研究人員在替他輸完液后,突然告訴他,周冉和顧逸桉都不會回來了,他們死了,因為任務而犧牲了,之后研究人員便把他一個人留在了那間白茫茫的病房里,再沒人跟他說話。 他等了很久,在那個病房里,陪伴他的只有顧逸桉和周冉留給他的信息素。 顧逸桉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海鹽信息素,周冉似能將感受和記憶封存的雪松信息素。 在那之后,他直到十五歲才遇到提爾,那天夕陽即將西下時落在少年提爾身上的光是火紅色的,以熱烈且不容他閃躲的方式輕易地驅(qū)散了圍繞在他身周多年的白;當他第一次聞到提爾的信息素時,他知道,無論信息素契合度多少,他都需要提爾來溫暖他。 但他還是,失去了自己的雙腺體。 那是他的雙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而最終,他能保留的原生腺體僅僅只有三分之一。 或許是因為受傷而難以維持堅硬的外殼,也或許是因為提爾總能準確找出他掩藏起來的脆弱動搖他的內(nèi)心,顧淮終究還是說出了他以為自己絕不會讓提爾知道的感受:“你剛剛說,我沒有安全感,或許吧,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只知道,你已經(jīng)是我唯一還完整擁有的存在。我跟你的孩子,我沒有辦法讓他活下去,也不會跟你說他會回來,即使我們再有孩子也不會是他,但至少,他的基因細胞能救世,他會被記住,他的生命會一直一直存在?!?/br> 按住顧淮輕覆在他腺體皮膚上的手,提爾靠向顧淮,直到額頭輕抵顧淮因發(fā)燒而guntang的頸側(cè)皮膚,堅定而固執(zhí)地說道:“我的后頸只有你能咬,我不會對你失諾所以你不必再害怕,未來所有事,我們一起承擔,一起面對?!?/br> 半垂的眼簾輕輕顫動,顧淮聞到提爾釋放的信息素,就像他初次聞到那般,熱烈又溫暖,無法撫平所有遺憾與彷徨,足以安慰驅(qū)散囚困他的恐懼與孤單。 抬眼看向火爐里燃燒的火光,顧淮緩緩攬住提爾的肩膀,答應道:“好?!?/br> 更早以前被提爾查看完消息后隨手放置到地板上的通訊器發(fā)出“嘀”的一聲響,屏幕上顯示出一條新的訊息。 “暫緩前往根據(jù)地匯合,請根據(jù)指示前往搗毀位于三區(qū)的秘密生化研究所?!?/br> 作者有話說: 成年人有話好好說能解決很多問題和矛盾。 戰(zhàn)損顧淮和戰(zhàn)神提爾的夫夫雙打副本即將開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場外支援 任何抗排斥反應的藥對顧淮來說,都不如提爾的信息素來得有效。 在等待跟鄭語和維塔斯連線的那半個小時里,顧淮把提爾扣在懷里,低頭反復啃咬提爾后頸那處早已經(jīng)擦拭干凈的薄rou。 omega釋放出的火焰信息素并不多,為了避免被探測到或是引來喪尸,omega在釋放信息素的時候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釋放量。 只是剛剛才跟omega解開心結(jié)的alpha多少有些得寸進尺,把omega牢牢扣在懷里不許omega亂動,上癮般索取溫暖的火焰信息素同時一直用尖利的犬齒在omega后頸處輕咬,齒尖在omega白皙的皮膚上來回叼磨,把那一片的皮膚都咬紅了,留下淡淡的齒印。 alpha對omega的腺體虎視眈眈,卻礙于現(xiàn)在隨時可能遭遇喪尸和等待連線確認情報便出發(fā)的境況而不得肆意妄為,心有不滿的alpha唯有將懷里的omega抱得更緊,壓抑住內(nèi)心蠢蠢欲動的欲望,克制自己別把omega的后頸咬破。 被自己的alpha這么圈在懷里親近了將近半小時,提爾多少有點受不了地掙扎了一下,軟軟地低聲道:“你差不多得了,你這樣我沒法控制好信息素。” 他是真的有些控制不住,顧淮不許他亂動,他就一直乖乖低頭露出后頸讓顧淮又聞又咬,顧淮發(fā)燙的鼻息不斷拂過他后頸皮膚,因鼻梁高挺的關(guān)系鼻尖也時不時會在他頸上擦過,這簡直就是明目張膽地撩撥。顧淮還未完全退燒,包圍他的alpha氣息不似平常那般冰涼,更像一個火爐,把他腦袋都烘得發(fā)昏,以至于這會釋放信息素濃度都開始忽高忽低了。 其實提爾掙扎的幅度很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但顧淮還是立即就又將手臂收緊,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道:“別亂動。” 面對alpha明顯高漲的控制欲,提爾抿了抿唇,想想自己之前那些天都沒好好給顧淮信息素安撫,多少覺得自己有些理虧,只好聽話地繼續(xù)待在顧淮的懷里不動,顧淮要多少信息素他就給多少。 通訊器的屏幕又一次亮起,顯示鄭語發(fā)來連線視頻請求的時候,顧淮掃了一眼就接受,全然不顧自己還把提爾扣在懷里。 于是視頻接通的時候,已經(jīng)安全抵達志愿軍另一處根據(jù)基地,正在一個看起來更大一點的會議室并且才剛開完一場會議的鄭語,一抬頭就看到不久前還鬧得天崩地裂的那兩個人又姿態(tài)親密地抱在一起開始旁若無人地撒狗糧了。 “……”鄭語感覺自己要眼瞎,捏幾下鼻梁,表情有些痛苦地說道:“我記得七八個小時前,戰(zhàn)神發(fā)來的消息是應龍受傷,檢查有輕度內(nèi)出血。你們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我個人完全看不出來應龍有半點受傷的樣子?!?/br> 因為是連線視頻,鄭語便習慣性地用上了代號。 “他真的受傷了,現(xiàn)在還在發(fā)燒。”提爾雖然依舊被顧淮按在懷里,但他還是努力抬起頭辯解,力求用正經(jīng)一點的表情跟鄭語開始這個線上會議。 維塔斯是在提爾說完這句話后才跟他們連上線,雖然是跟鄭語一同撤離,但半路上維塔斯便帶著迪耶利亞等人跟他們分道揚鑣。維塔斯作為發(fā)起志愿軍結(jié)盟的首領(lǐng),比鄭語還要更忙碌,一直不停跟其他國家的志愿軍首領(lǐng)取得聯(lián)系,加上他已經(jīng)在亞盟國逗留太長時間,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先回r國一趟處理緊要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