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眸，視線在觸及自家娘子飽滿的胸時，耳根立馬紅透。

    “你想喂…就喂?！?/br>
    “那你呢，你要人照顧嗎？”

    “不用。我應(yīng)當(dāng)和你一起養(yǎng)育孩子，因為我是孩子的父親。”

    父親兩個字一出，謝弗突然沉默了。

    他也會成為父親嗎？

    如果他有孩子，他會是什么樣的父親？

    “我相信，你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巨石，巨石一塊塊投入他的心湖。一時驚濤駭浪，一時怒海滔滔，有什么聲音在浪濤中吶喊，又有什么東西想要從湖底沖出來。

    他緊緊抱著懷中的人，久久不肯松開。

    相處這么久，隱素自認(rèn)為對他的情緒還是有感知的。所以當(dāng)半夜醒來后一摸外側(cè)沒有人，立馬就知道他可能去了哪里。

    國公府最為偏僻寂靜之地，那片樹林在夜色中顯得有幾分陰森，隱蔽在樹林后面的屋子籠罩在神秘之中。

    門外的石佛影影綽綽，面目越的可憎。

    一室的檀香與燭火，被黑色的簾子阻隔。

    空無一人的屋子里檀香無孔不入，詭異而幽靜。紅衣墨發(fā)的美男子，垂眸坐在正中間，修長如玉骨的手支撐著額頭，似是沉睡一般。

    這里仿佛像是被世間遺忘的地方，而他更像是上天跌落在世間的神子。神子不知天上人間歲月更迭，如同天地間最美好的一幅畫。

    隱素走近，輕輕抱住他。

    他睫毛動了動，并未睜眼。

    “娘子，我害怕?！?/br>
    “別怕，有我呢?！?/br>
    隱素越發(fā)將他抱緊，像抱著多前年的那個孤苦無依的小乞兒。小乞兒害怕吃不飽穿不暖，害怕冬來無衣御寒，漫漫長夜看不見天光。

    “我…怕自己不是一個好父親?！?/br>
    原來是怕這個。

    這男人的童年陰影太大，不知何時才能真正走出來。

    “我不是說了嘛，你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的?！?/br>
    “我信娘子，那以后我若是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想成為一個好父親，想讓我們的孩子不要怕我，愿意親近我…”

    因為自己沒有得到過，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一切。

    他的情很少，但他是一個重情之人。

    隱素相信他絕對會是一個好父親，或許只有等他也當(dāng)了父親，切實地體會到父子親情的難得可貴與血脈相連，才會讓他走出過去的陰影。

    滿墻的佛經(jīng)無言，那青銅馬面上的燭火亦是沉默。雕花大床的床楣之上，依然掛著那把見證了他所有瘋狂的長劍。

    他們才成親一日，現(xiàn)在就cao心以后養(yǎng)孩子的事，是不是太早了些？

    “夫君，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弄反了一件事？”

    “什么？”

    “我們不應(yīng)該先有一個孩子，然后再來談如何做一個好母親好父親嗎？”

    “娘子言之有理?！?/br>
    說完，謝弗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團(tuán)紅色的東西。他將這紅色的東西抖開之后，隱素瞬間睜大了眼睛。

    竟然夢中他們成親時的那條紅色吊帶裙！

    第82章 男妖精

    夢中的畫面清晰地浮現(xiàn), 仿佛就在眼前。

    隱素接過裙子，水眸流轉(zhuǎn)。

    “這是夫君親自為我準(zhǔn)備的嗎？我很喜歡?！?/br>
    “可要為夫替娘子更衣？”

    “那就有勞夫君了?！?/br>
    不多時，巨大的鏡子映出他們的模樣, 皆是紅的衣墨的發(fā)。極妍極欲的一對男女, 男子襟領(lǐng)處蔓延的疤痕仿佛是食人花長長的舌頭，恨不得將眼前活色生香的少女吞食入腹。

    隱素感覺自己的臉頰燙得厲害，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鏡子里的他們。男人眼底的幽光像是要穿過鏡面, 將她的魂魄都給勾去。

    他們不再是魔鬼和天使, 而是男妖精和女鬼。

    “我們真的很般配。”她說。

    男人將頭埋在她頸間，“從今以后, 我就是娘子的人了?！?/br>
    ……

    張家人是昨天傍晚才離開的, 但林氏沒走。她一時說自己頭疼，一時又說自己渾身無力，來了好幾個大夫也沒診出個所以然。

    她住在客房，留下來照顧她的人是張妙詩。

    翌日，隱素在新房的院子外看到了張妙詩。

    張妙詩明顯打扮過，倒是不顯張揚，卻是很好地突出了自己的優(yōu)點, 看上去相貌不俗且知書達(dá)理。

    隱素可不是善茬，尤其是對于覬覦自己男人的人，更是不會留任何的情面。別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還就偏打。

    “張姑娘是不是覺得只要住進(jìn)了國公府, 總能找到機會和世子親近？”

    張妙詩到底臉皮薄，也沒料到隱素說話如此之直接，當(dāng)下臉就紅了?！笆雷臃蛉恕摇覀儾皇恰?/br>
    “是與不是, 你們自己清楚，我也看得明白。世子說的話, 想必你也聽得清清楚楚。我母親的意思，你們也都知道。所以無論你對世子爺存著什么樣的心思，注定都不能成，所以張姑娘還是省點力氣?！?/br>
    “世子夫人，我…我真的只是想替祖母盡忠…”張妙詩都快哭出來了，她到底年輕又面嫩，比不得林氏的城府和心機。謝弗的長相出身擺在那里，她一見之下就已傾心相許，想著哪怕是當(dāng)個丫環(huán)侍候在身邊也心甘情愿。眼下心思被戳穿，她除了反復(fù)強調(diào)自己只顯了替祖母盡忠之外，半句旁的借口也說不出。

    隱素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平靜。

    這位張姑娘如果真的打定主意做妾，不是應(yīng)該做好碰到一個難纏主母的準(zhǔn)備嗎？別人重話都沒說一句就受不了，這樣的性子可不行。

    “你別哭，我只是告訴你事實而已，想必你祖母比你心里有數(shù)，她應(yīng)該知道你想進(jìn)我和世子院子的事成不了?！?/br>
    張妙詩紅著眼眶，含著淚看著她。

    “世子夫人，是何意？”

    “你祖母看似疼你，其實不然。你在姐妹之中長得最好，這是她看重你的原因之人。這樣的疼愛不是真正的疼愛，而是將你當(dāng)成一件珍貴的貨物，圖的是利用你給全家人謀到最大的好處?！?/br>
    張妙詩聞言，臉色有些發(fā)白。

    她記得祖母從小到大在自己耳邊說的最多的話：“張家養(yǎng)你們不容易，你們瞧瞧有幾個人家像我們這樣精養(yǎng)姑娘的。家里人對你們嬌生慣養(yǎng)，你們?nèi)蘸笄f記得要報答?！?/br>
    “我是張家的女兒，難道不應(yīng)該給家里人分擔(dān)嗎？”

    “如果只是分擔(dān)，為何不讓你好好嫁人，當(dāng)一個正頭娘子？”

    張家背靠國公府，有人在衙門當(dāng)差，還有人在國公府的鋪子里當(dāng)掌握，幾個男丁都是讀書人。這樣的家世若要與人結(jié)親，親家也會是小官之家或是和家底的人家。比起進(jìn)大戶人家當(dāng)小妾，難道在小富之家當(dāng)夫人不好嗎？

    張妙詩發(fā)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暗道這位世子夫人說話好生直接。

    “婚姻之事都是長輩做主，我聽我祖母的?！?/br>
    祖母說那些想和他們結(jié)親的人家門第太低，配不上她的容貌教養(yǎng)。她若真嫁了那樣的人家，才是真正的委屈。世子夫人說來說去，不就是生怕自己搶了世子爺?shù)膶檺邸?/br>
    “世子夫人，我…我心里只有報恩。無論到何時，我都會敬重你，絕不會和你爭搶什么。”

    算了。

    既然不聽勸，那都是自找的。

    隱素想著，僅有的一絲憐憫都沒了。

    “這府里除了世子，還有國公爺。國公爺很快又要離京遠(yuǎn)赴邊關(guān)，你說你祖母會不會為了報恩讓你跟去侍候？”

    “不，不可能，我祖母最是疼我，她不會這么對我的?！睆埫钤姷哪樣职琢耍疵鼡u頭。

    國公爺是位高權(quán)重，可是國公爺?shù)哪昙o(jì)比她父親還大。祖母平日里最是看重她，什么好東西都緊著她，一定不會這么做的。

    “你祖母念的是國公爺?shù)亩髑椋獔笠矐?yīng)該報的是國公爺?shù)亩髑?。世子爺?shù)纳碜硬缓?，你祖母報恩心切，指不定還想著若是哪天世子爺不在了，你能給國公府添一條血脈，到時候你們張家也跟著飛黃騰達(dá)?！?/br>
    “世子夫人，你…你怎么能這樣說我祖母，我祖母不是這樣的人…”

    “是與不是，你很快就知道了?！?/br>
    張妙詩不信，以為隱素是想挑撥離間，但是很快她就被打臉了。

    林氏一計不成，還有一計。

    前面兩計都沒奏效，她很快又想出一計。

    她瞇著眼慈祥地看著如花似玉的孫女，越發(fā)覺得若是小公子身子骨不好是件好事。在房事上那么吃力，誰知道能不能行。

    如果小公爺一直沒有子嗣，過不了幾年又去了，那么這偌大的國公府豈不后繼無人？她可是忠仆，豈能眼睜睜看著主家斷了香火。

    當(dāng)她暗示張妙詩去侍候穆國公時，張妙詩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真讓世子夫人說中了？

    難道在祖母心中自己真的只是一個貨物？

    “祖母，我不想去邊關(guān)?！?/br>
    張妙詩不敢說自己不想侍候穆國公，只說自己不愿去邊關(guān)。

    “傻孩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想不想當(dāng)人上人？那點苦算什么！早年我就聽人說了，說小公爺?shù)纳眢w不成，怕是長不大，誰知道哪里就去了？一旦小公爺沒了，你若是肚子爭氣生了男丁，那就是國公府的下一代公爺。你想想看，到時候你是公爺?shù)纳福l敢不敬著你？咱們張家就是公爺?shù)耐庾婕?，你的父兄都會因此而有一個錦繡前程。”

    林氏越說越覺得可行，眼睛發(fā)亮。

    她之前怎么沒想到這一茬！

    張妙詩想起隱素說的話，喃喃相問：“祖母知道小公爺身體不成，為何之前還要送我進(jìn)府？”

    “那是以前太醫(yī)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祖母不是瞧著小公爺活得好好的，才想著給你謀一個好出路。誰知連小公爺自己都說自己身子不好，納個妾都能要人命，祖母是萬萬不會再送你去他身邊侍候的。好孩子，你聽祖母的，自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