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當思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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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肯定是不相信的。她一直以為蜀王殿下此時在蜀州。畢竟上輩子她就被賣到了蜀州去才見到的殿下。 然后就是頭重腳輕起來,什么也想不了了。只知道自己用雙手扶著頭上的荷葉跑了起來,后頭的阿兄喊了一句什么她也聽不見,只疾風一般拼命跑過去,氣喘吁吁的站在了殿下的面前。 她抬眸,手無力的垂了下去,荷葉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也不理會,只一個勁的看著殿下。 ——是殿下啊。 ——好久不見。 齊觀南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彎腰從地上撿起她掉的荷葉,想了想,柔和的將它又頂在了她的頭上。 這個小姑娘,頂著荷葉倒是好看。 她很乖巧。 他低下頭,溫和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折皦玉情不自禁的用手比劃了一下啞語:阿蘿。 齊觀南不懂啞語。他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輕聲疑問:“嗯?” 他看向折思之,折思之也不懂啊。啊這,皦玉這是在比劃啞語嗎?因為不想說話,連啞語都自學成才了? 他好愁啊。 他的臉生動解釋了這個小姑娘為什么在比劃而不說話。 齊觀南就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很是有趣。他溫聲解釋,“你能直接說與我聽嗎?我看不懂?!?/br> 折皦玉就有一股落寞涌上了心頭,她怔怔道:“阿蘿?!?/br> 齊觀南:“阿蘿?哪個蘿?” 折皦玉:“紫藤蘿花的蘿。” 齊觀南的臉色就變了變。他想起了夢里的那一朵紫藤蘿花簪子。 他凝眸,問折思之,“這是你的二女兒吧?多大了?” 折思之還在驚訝女兒竟然已經(jīng)有了小名!妻子竟然不告訴他!哼! 然后才悶悶道:“六歲了?!?/br> 齊觀南就笑著道了一句:“六歲啊,六歲的小女娘最是乖巧。” 她就很乖。 作者有話說: 遲來的端午祝福。 晚安晚安。 第4章 菖蒲 怎么養(yǎng)成這樣的性子呢? 小太子站在一邊,扯著皇叔的衣角偷偷看比他還矮的折皦玉,心里頗為嫉妒。 他也是六歲,皇叔曾說六歲的他最是煩人,人嫌狗憎。怎么一到別人身上就變成最是乖巧呢? 他打量面前的小矮子,發(fā)現(xiàn)她小小一只,瘦得很,根本沒有自己威武雄壯,手也小得很,嫩得很,軟得很,根本掄不起大錘——好無用哦! 他哼了哼,扭過頭去爭奪皇叔的注意,“咱們?nèi)ゾ毼鋱霭?!?/br> 讓他掄起兩個大錘給小矮子瞧瞧厲害! 齊觀南輕聲嗯了句。雖說紫藤蘿花四個字讓他怔了怔,但也沒想太多。若是他把夢里的光怪陸離和眼前這個才見一次的小姑娘聯(lián)系起來,那才叫荒誕。 只是小姑娘看他的眸子太亮,帶著孩子專有的純真,不涉利,不涉爭,即便是抬頭看他,也似乎僅僅是因為看見了世上美好之物一般目不轉(zhuǎn)睛,讓他忍不住柔和了許多。 小孩子單純的歡喜總是讓人心軟的。他低頭看她:“阿蘿——我們要去練武場,你去不去?” 折思之不太愿意讓閨女去。他總覺得閨女看安王的眼神有些怪。雖說能被安王爺記住是好事,往后說婆家的時候說不得還能封個郡主什么的提提身份,但她如今還是個小丫頭呢,倒也不用cao心那么多。 于是便要拒絕,但尚未開口,就見安王突然笑了起來。 他順著安王的眼神看去,只見女兒已經(jīng)扯住了安王垂下來的袖子! 他就只好訕訕閉了嘴。反倒要跟安王說句抱歉,“她平日里不這樣?!?/br> 并不是這般親近人。 他都有些嫉妒了。 折皦玉這才后知后覺的知曉自己不該去抓蜀王殿下的袖子。她剛剛是以為他要走有些急了。 她緩緩松開手,心里有股說不出的難受。 說起來,她也弄不懂自己是什么意思。她已經(jīng)重活三年了,三年里其實并不經(jīng)常想起殿下,算得上沒良心。但如今見到,反倒因為他不再認識自己而涌起一股落寞。 他們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般了。那段往事,只有她一個人記得。 她想得明白,剛要再往后退一步,就見殿下抬起了手,寬大的袖子從她的頭上掠過,她情不自禁抬起了頭,看見他從容的整理了下寬袖,然后把它整整齊齊垂到了她的面前,逗弄孩童似的好笑問了一句,“你喜歡抓袖子?” 折皦玉遲疑的點了點頭。 她從前沒抓過殿下的袖子。尊卑有別,即便殿下待她好,她也守著本分。只是蜀州的袖子做得格外大,她偶爾看見他穿著大袖穿廊而過鼓起一袖風時就會想去抓一抓。 殿下養(yǎng)了一只叫菖蒲的貓。那只貓就喜歡抓東西??匆娮笥覕[動的木棍子都要去握在爪子里。折皦玉當時就懷疑自己是跟菖蒲學的。 這不好。貓可以不守規(guī)矩,她不能。所以一直很謹守本分,直到死的那一日都沒去抓過殿下的袖子。 而現(xiàn)在,從前不可得之物好似唾手可得。 她聽殿下說,“——既然喜歡,那就抓吧?!?/br> ——那就抓吧。 她反而不敢抓了。 很惶恐。 她的雙手反在后頭絞在一起,頭也垂了下去,看起來焉頭巴腦的。 蜀王殿下跟她印象里的有些不一樣了。至少上輩子,他不會說出這句話。也不會如此逗她。 他永遠是溫和的坐在廊下看花,看書,不喜歡說話,不喜歡散步,永遠如同謫仙一般端坐云臺,卻也無趣得很。 連她都忍不住偶爾追追蝴蝶,他卻十年里都是如此。 如今細細想來,她至今仍然不敢相信臨死前他說的那句歡喜,便是因為殿下太像個假人。 他現(xiàn)在似乎鮮活一些。 她又忍不住去看他,看他—— ——像小太子養(yǎng)的那只貓。齊觀南覺得有些好笑。每回他去東宮,小太子的貓就是如此躲在門檻后看他的。 他興致來了,擺了擺袖子,就見她又急急后退一步。 不敢抓。 他就垂下手,跟折思之道:“阿蘿很聽你的話?!?/br> 折思之也以為是他剛剛說的話讓閨女恐慌了。便安撫一般摸了摸她的頭,笑著道:“王爺,咱們?nèi)ゾ毼鋱霭桑瑒e讓太子殿下久等了?!?/br> 小太子聞言,喜極而涕,當即決定以后要給折將軍升官。他真是等了好久哦!皇叔都不理他的! 他記恨的看了一眼小矮子,重重的扯過皇叔的袖子,得意的朝她看了一眼。 哈,皇叔也給他拉袖子的! 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小矮子又吸引了皇叔的注意。 她竟然噠噠噠的走在了皇叔的旁邊。像是走了無數(shù)次一般,親昵而自然且不自知,惹得皇叔頻頻低頭看她。 等到了練武場上,她還給皇叔親自倒了一杯茶。她倒茶的動作熟練得很,遞到皇叔手里的時候還說了一句殿下喝茶。 啊,這個可惡的馬屁精!竟然如此會討好人! 小太子立馬就先發(fā)制人,他跳出來,大聲嘲笑她,“你該叫皇叔王爺!殿下是我!” 哪有叫王爺?shù)钕碌?,這個什么也不懂的小蠢子! 這般一搶白,倒是叫折皦玉愣了半響。她不由得歪頭去看蜀王殿下,只見他輕輕點了點頭,“是,你該叫我王爺?!?/br> 折思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有來得及介紹彼此,他笑著道:“阿蘿,這是安王爺?!?/br> 他也順著叫阿蘿了。 折皦玉就張大嘴巴,她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間竟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狐疑和恍惚。 安王?殿下不是蜀王嗎? 該叫王爺?那她叫了十幾年的殿下,是叫錯了? 王爺和殿下的啞語也不一樣的。殿下沒有糾正過她??? ——不對。蜀王府里其他人也叫殿下的。 她很是不解。正在呆愣之時,她那博聞強識的阿姐來了,拉過自家傻乎乎的meimei,強行給她挽回尊嚴,跟太子殿下解釋道:“臣女聽聞在蜀州和梧州那邊,當?shù)氐陌傩斩冀型鯛數(shù)钕碌??!?/br> 其實不管是王爺還是皇子,那邊都是統(tǒng)一尊稱殿下,倒是沒有北邊那里規(guī)矩嚴,每個稱呼都規(guī)定得仔仔細細。 曲陵雖然算是南邊,卻比起蜀州梧州來還算靠北,所以也是依著北邊的規(guī)矩多。 此話一出,太子狐疑她扯謊,便要辯駁,非要讓折寰玉拿出證據(jù),并拉著折冠玉一起加入戰(zhàn)場,想要達到兩男戰(zhàn)兩女的平衡,結(jié)果折冠玉即便面對小太子的yin威也偷偷摸摸的偏心自家meimei,太子殿下很快不敵,便委屈的去看皇叔,卻見他眼睛微微瞇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太子就縮了縮脖子,不敢高聲喧嘩。每回皇叔這般,他要是敢鬧事,定然是要被打的。 折思之也看出安王在走神了。十六歲的安王爺還算不得城府頗深,心思是能被人看出的。折思之見他有些魂不守舍的,還以為他想起了什么大事。 他也不敢問,只將孩子們叫去一邊玩樂,笑著道:“王爺可要喝茶?” 齊觀南擺擺手:“不喝了。” 他已經(jīng)被蜀州兩個字牽動心神。一個巧合是巧合,兩個巧合就讓他犯嘀咕了。 等帶著小太子要回宮時,他發(fā)現(xiàn)阿蘿很自然的又走到了他的身邊行禮送他。 這種自然剛剛就讓他覺得奇怪。他心里已經(jīng)存了疑問,不動聲色朝著折思之道,“太子跟你家的孩子倒是投了脾性,下回他出宮來王府,還來你府上逛逛,如何?” 折思之哪里敢說不好,連忙答應(yīng),心里還挺高興的,覺得這是安王在拉攏重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