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4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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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氣,將紙揉作一團,百般不耐往墻上扔。薛暝愈加難解,不知從何寬慰起。自上月里那場雪后,是沒見幾天太陽。只這天晴下雨,于薛凌而言,無關(guān)痛癢啊。 她既不是個愛賞春花秋月的,也不是個看天吃飯的,何況因著雨水充沛,園里花反而開的極盛,都省了丫鬟來回澆。 他想不出個緣由,也不敢勸薛凌休與天道置氣,沉默間聽得薛凌道:“年初聽聞司天監(jiān)的神棍算卦,說今年必是春夏多澇,秋冬大旱……”本有寥寥傷感,話到此處卻停頓良久,嗤得一聲:“婦人之仁?!倍筇摦惓#?/br> “這蠢狗算的還真準,哪日捉來給我也算算?!?/br> ------------ 第958章 洗胡沙 薛暝目光瞧著那紙團,一本正經(jīng)問司天監(jiān)現(xiàn)兒個還有好幾位,要捉哪一個。薛凌這會方憋不住笑,短促呼得一聲,豁然道:“能捉的話,全部捉來,有道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么?!?/br> 她自伸得兩根手指,將那紙團搓的提溜轉(zhuǎn),未等薛暝勸說將司天監(jiān)整個綁來只怕不太行,又道:“你遣個人,往臨春走一遭吧?!?/br> 薛暝稍喜,這話的意思就是薛凌暫無打算親自往臨春去。但得她不去,當真將整個司天監(jiān)的神棍綁來也無妨,挑個月黑風高夜,算完了趕緊丟回去應(yīng)該能行。 又聽薛凌道:“只是這如何走,我也沒個準數(shù),你跟逸白都說的對,匹夫無罪,不過,我倒是想了另一遭?!?/br> 她笑意浮上來,頓了頓道:“她與我李伯伯住過一段時日的,學了些亂七八糟給人砍手砍腳的活兒?,F(xiàn)臨春既在打仗,必是缺醫(yī)少藥,沒準……” 那笑意又無聲隱沒:“她既長的好看,又有用處,多活幾日也正常。去了找著城中說話的,照著模子問,不管好壞,只要一息尚存,就將人帶回來?!?/br> 薛暝點頭稱是,想著薛凌急得很,當下便說要去安排人,立刻出發(fā)。薛凌抬手起身轉(zhuǎn)入里屋,不多時拿出個牌子來。 原是江府給的第二塊,現(xiàn)跟個果子一般丟給了薛暝,道:“無主之地,亂的很,身份未必好用,拿去做個憑證爾,多許些錢糧,換幾條尋常人命應(yīng)該不難?!?/br> 薛暝還是一一稱是,接了牌子轉(zhuǎn)出屋外。薛凌復坐回桌前,將那紙團一點點拆開來,又揉作一團丟進了廢紙簍里。 一口茶功夫,薛暝回屋道是已然安排妥當,這等事,人多反而不易,找個得力的一人一馬不過城,直奔臨春即可。 只是,他以為,找不著人才是好事。妙齡女子,落入那般世道,死了遠比活著好些。 然這些話當然沒說出口,薛凌強笑說了聲多謝,仍坐著似若有所思,薛暝站得片刻,道是該午膳的點了,方才既應(yīng)了逸白等人,不如早些過去,省了一會還得有人來催。 薛凌并未立即答話,片刻后撐著桌子站起道:“是是是,你說的是,躲也躲不過?!痹捖浞交亓死镂?,尋了套干凈衣裳換來,另招了個丫鬟說要改改發(fā)髻妝面。 這廂云鬢才起,脂粉未勻,丫鬟只聽得她驚呼一聲“哎呀”,跟著人就噌地站起竄到了外頭,隔著幾步遠問:“昨日那院子,你可有找個人去看著?!?/br> 薛暝迎著上前幾步,道昨日回來便交代過了,他知薛凌說的該是存善堂,特意提起特讓人往門聯(lián)上刷了層清漆,也省了字跡退墨。 果見薛凌歡喜,道:“還有這玩意,你知道挺多?!?/br> 屋里丫鬟這才追出來,含笑相勸還得再涂涂。薛凌揮手道是算了,轉(zhuǎn)身就著屋里茶水往臉上抹了抹,便招呼薛暝走,不忘抱怨般念叨:“一天天的人來人往,哪來那么多人?!?/br> 又問:“今日當真立夏?該不是找由子來拘著我,嘗什么三新,今年冷的很,樹上梅子估計都沒指頭大?!?/br> 薛暝跟在后頭,只想找個空隙回答“今日當真是立夏”。然薛凌不過幾句口水話,并非真心想問,屬實沒給他這機會。 一路走將,天邊黑云壓城,風雨欲來未來,又聽得她絮叨許許,不外乎皆是些賭氣與不自在。 幸而語調(diào)還算活潑,到最后,薛暝也懶得再作回話的打算,只凝神聽了,一路跟著走,只覺小姑娘家,抱怨也有幾分天真氣在,好過一副行將就木懨懨態(tài)。 一直到了花廳近處,切切忽止,薛凌突然停步,薛暝跟著身子一頓,見薛凌轉(zhuǎn)身過來,臉上全無生動,薛暝心頭一緊,輕道:“怎么了。” 薛凌恨恨道:“笑死了,我小時候讀的冊子,摞起來定比那樊濤的腦袋頂還要高,他敢跑來我面前高談闊論說梁史,大言不慚提兵道?!?/br> 薛暝深以為然,忙道:“小人得志爾,何須放在心上。” 薛凌斜眼看他片刻,沒好氣轉(zhuǎn)身續(xù)往前,二人一時無話,再聽得薛凌開口,已是到了花廳正間,遠遠瞧見含焉往這頭迎過來,在她身后的正是樊濤。 想來應(yīng)也瞧見了薛凌,卻只是原地站著靜候,并未相隨含焉。薛暝心中藏私,越發(fā)覺得此人生厭,殊不知眾人當前,到底樊濤是個外男,太過熱烈有違禮節(jié),就地等著才是常理。 他聽得薛凌還是那句憤憤不平的“笑死了”,想著確然可笑,只眼看著就到了跟前,若無明面上過不去的打算,還是勸薛凌先忍忍這口氣的好。 孰料薛凌續(xù)道:"不是笑死了他,是笑死了我。世事果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縱我讀得萬卷書又如何,還不是被人蒙騙于鼓里,玩弄于股掌。 他讀得幾頁梁史,就能猜到薛家兒子是在京為質(zhì),我吃了一二十年白飯,竟信了什么君臣深恩的連篇鬼話。" 她沖著薛暝笑,晃著腦袋鄙嗤:“笑死了?!?/br> 含焉隔著老遠喊“薛姑娘”,薛凌點頭算是應(yīng)了話,臉卻仍舊朝著薛暝:"那日我與李敬思說起我的生身娘親,你也是聽到過的,什么萍水相逢,什么生死相隨。 笑死了。" 薛暝輕嘆了聲氣,當日薛凌確說過這些事,薛大將軍鶼鰈情深,鸞鳳和鳴,力排眾議娶了個民女。 其愛之深,疼之切,竟不舍得養(yǎng)在京中,一意孤行帶去了邊關(guān)長相廝守。一朝芳魂逝去,堂堂一個將軍守了十幾年活寡,到死都沒續(xù)弦。 現(xiàn)兒個真相昭然若揭,實則是,薛弋寒唯恐兒子困在了京中而已。從某種意義上說,樊濤說的不錯,是薛弋寒先壞了規(guī)矩。 只是這些,與薛凌何干呢?于她而言,確然只剩笑死了。 含焉雀躍上得前來,笑道:“姑娘過來了,我早上是要邀你一起來著,底下人說你有客,我想著先過來籌備三新,等你過來差不多都好了,收個尾就行,趕緊來吧。剛剛你們在說什么事?老遠瞧見笑。” 隱約記得上元事后,含焉怕逸白跟老鼠怕貓一般,現(xiàn)兒個兩人又緩和許多,不知為的哪般。 薛凌笑出聲,指了指薛暝道:“我本來不想來,他說立夏,是個好日子,還是過來一趟,免得掃了眾人興?!?/br> 含焉確然興致頗高,佯氣道:“是個好日子,姑娘本該過來的,這有什么好笑?” 薛凌指了指天上,笑道:“你看,馬上就要下雨了,今年所有好日子,我就沒見放晴過,你說是不是?!?/br> 她看薛暝:“笑死了?!?/br> ------------ 第959章 洗胡沙 那些話里話外皆收在這一句里,含焉抬頭看罷一眼,笑道:“你這么一說還真是,今年雨水頗多?!?/br> 她想了一瞬,若是還在故居,春日雨水多可太好了,原上青草長的格外壯,只壑園里不長草,可惜了這好雨水。 薛凌先邁了步,比之以往多了兩句招呼,催著含焉快走,似乎真有幾分樂子在里,正和她那會忍俊不禁的“笑死了”。 直到幾人走到進去,樊濤方迎了幾步上前見禮,薛凌不以為然,笑過后攜了含焉往旁處,依著所謂嘗三新的規(guī)矩雞零狗碎折騰了半時。 二人閑話間,含焉沒忍住,略帶傷感道是往年爹娘就希望春日雨水多些,雨水好,原子上草就好,草好了,野畜生長的肥,雖自家不指望這個吃飯吧,至少村里一年的rou食豐裕些。 薛凌心不在焉答著話,只記得平城外頭的原子,好像每一年的草都長得不錯,根本不分雨水如何,想來含焉不會騎馬,根本不知道原子啥樣,還以為家門口一畝三分地就是原子。 她更上心的是,本想著今年寒春,果子應(yīng)該大多沒熟,見著方知,一個個又肥又大,鮮美異常。 咬得一口方記起,世間不缺巧道,多的是人用炭火專培有違天時的東西以圖高價,蘇府就是各種翹楚,壑園又不是花不起銀子,豈會連倆果子都備不齊。 她連手撿了三四個塞到薛暝手里,道:“藏著些藏著些,吃完飯去給老李頭上個香。”說話間眼神四轉(zhuǎn),儼然真是個做賊的架勢。 隱佛寺那爛地方,夏酣秋濃的光陰里仍不得一口好果子,何況這寒春初盡的時節(jié)呢,雖因著黃家案換了一撥人,估計也差不了多少。尤其現(xiàn)在魏塱缺錢,更沒銀子給寺里了,當初也是慘的很,不如在壑園挖個坑埋了算了,還能日日供倆。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好像不受控制,將過往舊事在腦子里翻了一遍又一遍。即便含焉在側(cè)念叨不休,薛凌仍未覺得有片刻解脫。 直到午間開席,兩杯清酒下肚,方勉強好了些,到底壑園廚子不錯,人吃飽了總能勉強少些愁意。 因席間主仆內(nèi)外混雜,是而各人皆有自覺,說的不外乎些風花雪月事,情到深處還感嘆了兩回時日艱難,壑園更要憐危濟困,去街上施藥得施勤點。 興頭上迎合兩句,終未撐到逸白喊散,薛凌先說要回。她自來不講德行,因著樊濤還在,勉強稱得上得體說是下午還有旁事,不能相陪,怠慢之處還請原諒則個。 含焉在旁兒聽得一愣一愣的,往樊濤身上瞄了好幾眼,過來時聽得底下人說是白先生尋常舊友,居然能讓薛凌告罪。 逸白尚不知薛凌想去給老李頭上香,只當這人莫不是又要往永盛去。于情樊濤初來,雖不希望這兩人情投意合,好歹得把這頓飯囫圇吃完,不然給樊濤瞧了去,豈不是覺得霍云婉處處討好一無名小姑娘,易生輕視之心。 于理來說,薛凌那會在住處說的對,昨兒個皇帝金牌才往安城去,今日沈元州的文書就進了京,里頭古怪本值得好好說道說道,難得樊濤小有見地,最好是送人出門的功夫,一起聊個三五句,起碼摸個門道。多一人思量,便多一分周全。 他指了指簾外陰翳,笑道:“姑娘可是要外出,你瞧這天色,怕是稍后雨大的很,何事需得姑娘親自前往,且交由底下人辦就是?!庇中χ噶讼路疂溃骸胺讲欧壬f要走,小人還笑了句天留貴客呢。” 薛凌知他所想,道:“那不行,這事非得我去?!?/br> 然樊濤身份特殊,在壑園吃頓飯已是霍云婉著意拉攏,過夜是萬萬不行的,更莫說就為了與薛凌商議幾句話特意留下來。 逸白有心勸,卻不能明說讓薛凌別去,只玩笑般道:“那姑娘可要早去早回,沒準老天爺賣姑娘個面子,進園之前這雨都落不下來?!?/br> 薛凌心中火大,想是自個兒話說的如此明顯,逸白居然敢再三阻攔,偏眾人在前不好發(fā)作,左右氣不過,雖沒公然開罵,卻是輕哼了聲,堂而皇之道:“我倒不指望他賣我面子,但最好是賣我伯伯個面子,若是因著下雨香燭燃不起來,我早晚將天給撕下來,叫它以后都沒面子?!?/br> 說罷再沒管席上如何,招呼薛暝起身就走,后頭含焉把頭垂了又垂,樊濤盯著薛凌背影若有所思,逸白笑意不改,道:“原是為著薛姑娘家中故人,我魯莽了。” 又轉(zhuǎn)與樊濤道:“這位薛姑娘極是重情,她那位伯伯去歲仙逝,葬的不遠,不知今兒是個什么節(jié)日,早知她要去,我是請都不敢請她來了?!?/br> 樊濤笑道:“多見男子重義,少見婦人心烈,白兄園里都是奇人?!?/br> 逸白招呼著再飲,又道:“真論奇人,還得屬先生頭籌,換了往日,我猜薛姑娘私事在身,定是不會來這筵席,怕不是今日我還沾了先生的光,才邀得她入座。” 這話半真半假,以逸白對薛凌的了解,放在以前,她當真是不會過來,今兒簡直能稱得一句菩薩心腸賞光。人要去上墳,這是當真攔不住。 旁余人本就少見薛凌,只知是主家擁前趨后捧著的嬌小姐,來去隨意再正常不過,笑鬧兩聲唯含焉還稍有惦記,想著早知薛凌趕著離去,自個兒一道走了最好,現(xiàn)兒再要說走,實沒那灑脫勇氣。 各人心思不提,薛凌到老李頭墳前時,雨確實還沒落下來,只是風大的緊。從薛暝手里接個幾個果子擺在碑前后,火折子吹了好幾次才真正燃起來。 她伸過去點香燭,想說點啥,半晌找不出個措辭,總不好說你那半吊子醫(yī)學傳人兼干閨女一家三口……約莫是,被人吃了? 不過人食人大多還是書上傳聞,一命嗚呼的多了去,真落到這么慘的,至少也得造個十八輩子孽才能趕上,她看綠梔不至于,所以還是先別給老李頭說的好。 那支紅蠟燃去一半,薛暝才聽見薛凌道:“這雨澇雖不好搞農(nóng)事,還真是適合長草?!?/br> 不記得上回來這是何時,隱約白雪枯蓬,現(xiàn)兒個已是蔥蔥蘢蘢,黃蒿足有半人高。若不是葬在這的墳堆大多有后人打理,沒準草色一蓋,都分不出埋的是哪跟哪,確實是長的好。 她一如老李頭在時,語間驕縱張揚不屑,好像下一句就是“都長的什么破爛”。薛暝站在身后,喉頭泛酸,嘴張了又張。 他也聽見含焉說雨水好,平城的草就長的好。平城就是,他的小姑娘日日惦記,又回不去的地方。 她想極了,未有一人可言。 ------------ 第960章 洗胡沙 此話出口,薛凌又是許久不言。恰天上零星小雨飄來,薛暝趁此將傘撐開,斜斜擋在薛凌頭上,道:“一會怕有大雨,還是早些回吧。” 真等雨下來,一柄薄傘免不了濕衣,另來荒地不好走。薛凌抬頭看了眼傘面,又看那香燭將盡,嘆了口氣道:"走走走,這就走了,我早說人死了就死了,拜與不拜無差。 你看這果子,“她指了指擺著的果品:”這不是一口也沒吃,可惜了可惜了。"說罷彎腰拿了一個起來,好似要自己啃上兩口,實則仔細擦了兩下,再鄭重放了回去。 又朗聲道:"你吃不著就多看兩眼,今年天時差的很,實找不到別的東西了,不過我看…… 我看存善堂里石榴樹長的還好,估計不多時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