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3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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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公卿骨 實在是……當(dāng)時的霍云婉素衣緇鞋,怎么看,怎么不像人。 好在這驚懼沒持續(xù)太久,亙古亙今,多少圣明天子殺子滅妻。君者,孤也。霍準是權(quán)臣,黃家是外戚,皆為國之大敵。 那點寥寥愧疚,僅僅換得魏塱在在朝堂讓步。后宮的權(quán)柄。母后想要的話,給她就是了。也許幾日后雪娘子遷宮之事,讓他感覺到了一丁點不對。 自己的母后,是想捏一個小皇孫在手里嗎? 然世人皆知母子情分,這么一丁點念頭,還不至于讓一個人生出滔天怒意。只可惜后續(xù)之事接二連三,直至今日宮女以死進言。 薛凌一直在書房,或涂涂寫寫,或翻幾冊經(jīng)卷。薛瞑去查前往棱州的沿途驛站,沒個三五日回不來。連含焉來了,她亦不見。這園中,便只剩逸白可以隨時進出。 消息一則接一則傳道耳朵里,薛凌皆無太大反應(yīng),唯聽到說雪娘子已經(jīng)從太后宮里搬出來了,才稍抬了頭,沉默一陣問:“如果現(xiàn)在有人告訴魏塱,黃家要弒君,他會信嗎?” 逸白毫不猶豫:“一定會?!?/br> “那昭淑太后想弒君嗎?” “一定想?!?/br> 后頭這個答案,就是逸白個人意愿了。但世事難說,有什么事,是人做不出來的呢? 薛凌笑笑,隨口道:“魏塱突然將人從太后那里弄走,想必看的嚴實,到時候,霍家姑娘怎么進去啊?” “婦人孕七月,須習(xí)生產(chǎn)之事,教習(xí)嫲嫲和穩(wěn)婆都是一早備下的,兩三個貼身宮女,都是霍家姑娘養(yǎng)著的。” 聽上去天衣無縫,可見魏塱登基不久,霍云婉就存了想弄死他的心。薛凌著實想不透,魏塱是為啥留著霍云婉。不過,這玩意兒以后說不準有機會親自問,不必她多花心思猜。 二人又閑話一陣,薛凌道:“難為這么多人肯替她辦事?!?/br> “人活一世,總有個念想。”逸白知薛凌擔(dān)心,特解釋了一句:“普通宮女,不過二兩月銀,終其一生,等個人老珠黃罷了。” 書房里又歸于安靜,等天上月見初圓,已是月十三夜里。這幾日傍晚皆是晚霞如錦,估摸著還能晴上好一段日子。 十四日一早,壑園的馬車往江府去。與江玉楓定完最后細節(jié),薛凌將黃家的密道方位圖和一系列東西全部帶回壑園,交給了逸白。 宮里再次傳出消息,最后一枚棋,動了。 原該是薛凌去做的,然徐意是衛(wèi)尉,一年到頭就沒幾回在宮外。商議些許,霍云婉去傳了話。 這樣的人,拉攏威脅皆不太明智,所以也用不著讓他幫自己辦事。且讓他,多用點心,幫魏塱辦事就行,所以也容易的很。 不多時,永樂公主來了壑園,薛凌總算從書房冒出個頭。人是她昨日遣人去請的,自然早就搭好了臺子。 永樂公主身邊跟著的丫鬟盡是蘇姈如的人,找了借口將人支開,話只傳了一句:“明日蘇姈如會去,留人到深夜。” 永樂公主隱隱猜到了什么,偏臉看薛凌,恰這時丫鬟已經(jīng)回了。趕緊換了副面孔,問薛凌:“可拿到東西了?” 初八那日她在黃靖愢書房處撒潑了好一陣,拿沒拿到,拿到了什么,卻一直沒個人說。薛凌笑笑:“蒙公主援手。” 這戲只聽到午間,人走之后,薛凌立即著人去給江玉楓傳了話。說是永樂公主心緒不穩(wěn),為求萬全,明日最好讓蘇姈如去看著點駙馬府。 薛瞑去了棱州還沒回來,江玉楓已經(jīng)知道了。壑園遣了個生面孔來傳話,似乎也沒有哪處不對。 入夜之后,薛凌沒宿在壑園,另換了衣衫,獨自往薛宅歇了一夜。冷床冷被冷水,差點就沒熬下去。 她是,真的怕冷了。 一切按部就班,十五日上元節(jié),百官休沐,四方一派歌舞升平。與往年有所不同的是,宮里頭萬事從簡。 皇后不在其位,太后兩日前就抱恙?;实凼莻€明君,又是個孝子,還是個情圣。邊關(guān)戰(zhàn)事如火,慈母傷病在身,發(fā)妻郁郁不樂,哪還有心思過節(jié)啊。連帶著闔宮皆是一臉蕭素,不敢張揚。 雪娘子又搬回了瑤光殿,雪者,瓊?cè)A瑤光?,幑猓潜倍返谄咝?,寓意祥麟瑞鳳。 司天監(jiān)算過,這一胎,貴不可言。但與太后的福壽宮相忌,兩強相爭,必有一害。遷回瑤光殿,則諸事順遂。 這理由,顯然昭淑太后拒絕不得。雪娘子一走,太后即抱恙,兩三天不曾見人。便是今日上元,也未曾與皇帝妃子聚宴。 晌午太醫(yī)來稟,雪娘子仍不見生產(chǎn)跡象。魏塱略有開懷,交代太醫(yī)再保兩日。上元固然是個好日子,不過于江山社稷,如果這一胎能生在立春更好些。 今年立春有些晚,還有兩日才到。 春者,歲首,輪回更生,北斗指寅,虎出林盛。如果這一胎是個兒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原定好的宮里夜宴也因太后之故取消,批罷折子,魏塱親自往瑤光殿看了一遭雪娘子。 一切穩(wěn)妥,三四個太醫(yī)守著,穩(wěn)婆是三四月前就找好的,幾個伺候?qū)m女皆是醫(yī)女出身,和雪娘子主仆情厚。 殿外御衛(wèi)也都是些熟面孔,很難有什么紕漏。用過午膳后,宮門大開?;实蹟y三五妃子,七八侍衛(wèi)皆扮作常人一同出了宮。 一年總有那么幾個好日子,皇帝該出宮看看。街上雪已化盡,天時漸暖,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寶馬雕車香滿路,正是時候。 薛凌是在下午接到的消息,魏塱要出宮。民間不認得皇帝,宮里頭卻是大張旗鼓,瞞也瞞不住。一聽到在調(diào)動侍衛(wèi),話就傳到了壑園來。 她與逸白皆有欣喜,昨兒聽說宮里頭的夜宴取消了,還擔(dān)心魏塱會守在雪娘子身旁,沒料到魏塱非但沒有,而且直接出了宮,那計劃會順利很多。 只是,魏塱出宮,李敬思多半要作陪。那種蠢蠢欲動的急躁又起,今晚京中大亂,魏塱既在宮外,沒準她能趁機將人斬于劍下。 更漏滴到申時,逸白躬身要退,說是時辰到了。薛凌叫住他道:“你以前見過霍準罷?!?/br> “數(shù)面之緣?!?/br> “那能不能給我弄一張他的臉皮子來,要快些?!?/br> 逸白點頭,說是盡力而為。 薛凌又道:“蘇姈如去駙馬府了嗎?” “已經(jīng)去了?!?/br> “江家和瑞王的人,都看到了嗎?” “都到了。” 書房里聲音戛然而止,申時末,守宮門的御林衛(wèi)換值,恰此時有進項,皆是些民間小玩意兒,給個宮人添趣兒。 運送的都是熟面孔,挑車籃子里無外乎花燈發(fā)飾等小東西。卒子趕著交接去湊過節(jié)的熱鬧,稍微翻撿幾下,便放了行。 宮里頭瑤光殿的小宮女給雪娘子呈了一碗甜湯,桂圓補氣生津,燕窩安胎凝神,小火頓了大半個下午,用在晚膳前最是開胃。 她拿了勺子,喝得慢,但一滴都沒剩。 ------------ 第792章 公卿骨 消息傳回壑園,薛凌往寢居退了衣衫,換上早已備好的騎裝,外頭卻是一件極風(fēng)雅的天青色大氅繡山蘭,將整個人裹的嚴嚴實實。 別出心裁的是那蘭花葉子用的是金線,與衣衫相輔相成呈青金之色,格外惹眼。再一頭烏發(fā)高束,拿了個玉發(fā)箍挽著,銅鏡里的人……她問逸白:“你見過薛弋寒嗎?” 逸白垂頭道:“小人無緣。” 薛凌笑,起身將恩怨藏進袖里,又將那支軟劍系在里氅子里。與逸白一道走出房門,院子里站著十五個從頭黑到腳的死士,是前些日子逸白挑與她的,周遂站在最前面。 逸白躬了個身,先行退去。薛凌攤開手掌,里頭一把藥丸熒熒泛光,是她曾經(jīng)吃過的“逍遙死”。 周遂走上前來接過,拿下去每人分得一粒。暮色已起,看不清這些人面容,只能看見嘴唇開合,每個人都吞的爽快。 她站在檐下,想起自己那次吃這東西,并不那么愿意。然往事過眼,她只是捏了一下手腕。 “都去吧,該做什么,你們都知道的”下令的聲音帶著不習(xí)慣的沙啞,薛凌好久不曾用假音講話,對一身甲子也覺得不適。 一群人轉(zhuǎn)眼隱匿于各處,好似從沒出現(xiàn)過,唯余周遂一人還在。薛凌道:“薛瞑可有遞個消息,他什么時候回來。” “沒有。” 這個人和誰都冷冷淡淡,對薛凌也無太多恭敬,恰好合她心意?!澳阋蚕氯グ?,既然他不在,大小事都交給你了?!?/br> 周遂躬身,也消失在眼前。薛凌長出一口氣,摸了摸腰間,踏步要走,突而竄出來一個人雙手摟住了她。 薛凌正是神經(jīng)緊張,沒等來人開口,恩怨立即滑了出來,抬腿擊中人腹部,跟著一把拎起,劍就往脖子上橫,這才看見是含焉。 她收了劍,冷道:“做什么?!?/br> 含焉捂著脖子咳了兩聲,喘著喊:“薛姑娘,我我,我看見……” 薛凌一把將人嘴捂著,低聲道:“屋里說”,說罷將人扯回了屋。 “我看見,那些婦人都死了。” 含焉驚慌不已,連比帶畫,急的眼眶通紅,說是自己親眼所見??盅α璨恍?,她道并不是偷看的,是光明正大去看的,園里沒人攔她。 她說:“那些婦人,都死了。” 薛凌略側(cè)了身道:“你在園中等我,明日回來再說?!?/br> 含焉雙手伸過來扯著她衣襟不放:“薛姑娘,李伯伯他不是好人”,她說完改口,焦急勸道:“薛姑娘,他們不是好人,你快走,他們不是好人,我們走吧?!?/br> 薛凌由著她搖晃了一陣,才抬臉笑:"不是他們。 是我。 是我做的,你在此處呆著,明日一早我就回來,想走也隨你。" 趁著含焉發(fā)愣的功夫,薛凌抽身邊走,出了門不忘交代:“將人看牢實些。” 也沒什么可氣的,太子只需要一個,死人才會守著秘密。園里沒人攔著含焉也稱不得愚蠢,她既與自己走的近,還能翻賬本,逸白估計也不敢得罪。 至于含焉這個反應(yīng),第一次見著死人,總是要怕的么。等明兒回來,跟她說很快就可以回平城了,想必她就會歡喜。 酉時正中,薛凌在大街上與李敬思相遇。原他今日并沒與魏塱一起,皇帝說是李大人男大當(dāng)婚,上元佳節(jié),該去巧遇仙娥,哪有陪著一群有家有室之人閑逛的道理。 皇帝如何想無所謂了,從李敬思出府那一刻,壑園一直遣人盯著。難得今日蘇凔沒跟在身側(cè),許是心有所屬,在宅子里思念清霏未知。 總之無他更好,李敬思并沒認出薛凌來。今日她一身男裝,又刻意將面容畫的硬朗了些。四周燈火洋洋,李敬思與三五友人吃喝笑鬧,開懷不已。雙方擦肩而過,實難辨認。 隨身的死士很快將人隔開,街上人流本就多,李敬思只當(dāng)是自己和友人走散了,張望一陣想尋,突聞耳邊一聲輕喊:“李大哥?!?/br> 這聲音倒是一聽即知是薛凌,他張望,卻沒看見人,疑惑打量一陣。眼前一個清俊小公子低聲又喊:“李大哥隨我來?!?/br> 他盯著人,猶不自信,左右晃蕩了下目光,才定睛看著薛凌,總算瞧出點眼熟來,張口欲問,還沒出聲,薛凌伸手拽了他道:“李兄隨我來?!?/br> 二人擠出人群,到了一僻靜處,李敬思這才奇怪看與薛凌道:“你這是……做什么”。話愈說愈是沒底氣,他記起好幾次薛凌急著找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薛凌一改往日少女活潑,盯了他片刻,才倨傲挑眉道:“我來找李大哥,是想請你今夜玩的晚些,宿醉無妨?!?/br> 李敬思心中更添忐忑,有點回避薛凌目光,試探道:“你……你……” 他忽然記起薛凌和魏塱的恩怨情仇,皇帝今晚出了宮,再看薛凌這身打扮,別不是……嚇得他瞬間舌頭直溜:“你可不要輕舉妄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