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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雄兔眼迷離在線閱讀 - 雄兔眼迷離 第263節(jié)

雄兔眼迷離 第263節(jié)

    里頭真相不重要,宮人只瞧得皇帝不問青紅皂白,袒護皇后,貶斥新寵。有了這樁事,宮人對于皇后的地位,總要重新審視一二。

    另來還是做給雪娘子瞧瞧,陰謀之說不足以將人拉攏的死心塌地,還得告訴她,皇帝絕不可能喜歡任何一個女人。

    然那太監(jiān)一回來,霍云婉便知蘭妃兇多吉少。她確然悲憫,她瞧那女子芳華正盛,錯付情深。

    她在旁人身上看到自身,二十來載,未遇良人。

    只是這悲憫并不長久,當晚魏塱沒來,霍云婉反生心喜。她以為魏塱會覺得不妥,前來質問自己一二。也不知是當真悲傷使人失智,還是自負讓魏塱開始愚蠢,竟任由此事過了。

    剪下來的花枝在長春宮里數(shù)日不敗,菊花的清苦氣味更添佛家莊嚴。黃續(xù)晝原該靈停三日后擇吉時下葬,不過轉眼即是重陽,黃家便遍請高僧,為老爺子誦經(jīng)八十一卷,力求合個九九之數(shù),以得圓滿。

    梁昭淑太后貴體欠安,又逢要準備登高祭祖,皇帝罷了兩日朝,衣不解帶侍疾。閑來久坐,魏塱倒也回想了一遭霍云婉與蘭妃的爭執(zhí)。

    冷靜下來,稍有后悔自個兒處理失當,然人死不能復生,只能另吩咐人以妃禮安葬,又加賜蘭妃母家。好在前兒個辦事的太監(jiān)妥帖,傳的是人突而生疾不治。

    終歸還是霍云婉賤人生事,但屈指算算,確實是霍準死了快兩月不假。畢竟他也恰好死了個外公,因此對霍云婉大逆不道的行為反有幾分認同。

    自己外公壽終正寢尚且難以接受,霍準可是死無全尸?;粼仆袢塘诉@么久,憋不住跑出來挑點事,挑就挑吧。

    那是與自己同床共枕三年余的結發(fā)愛妻!

    魏塱守著昭淑太后之余,不忘找了個人去長春宮傳話,允了皇后替自己的父親立個牌位,但不得寫全霍準名諱,亦不可為其撰寫生平。

    他記得云婉曾在書房殿外素衣赤足請罪,哀求自己饒了她父兄性命??上н@事兒難辦,畢竟霍家父子三人到自己面前時,就只剩兩顆頭顱與一具破爛尸身。叫他有心做個圣主,卻只得勉為其難的當了個暴君。

    個中歡喜,真是藏都藏不住,卻又與人說不得。在長春宮里立塊牌子也好,除卻多加提醒皇后什么叫陰陽兩隔,萬一自己哪天起了興致走進去,看著也是個有趣。

    他想霍云婉該能體會自己的良苦用心,他要她有苦難言,有冤不辯,要普天之下,皆以為自己愛死了皇后,而長春宮里的那個賤人,就在這種虛假的歡歌笑語里絕望的清醒。

    就像,自己以前面對霍家一樣。

    太監(jiān)宮娥感動非常,霍家十惡不赦,也唯有陛下,愛得如此艱辛。可這天大的恩澤灑下來,皇后似乎并無太大觸動,只起身雙手合十向傳話的小太監(jiān)躬身行了佛禮,嚇的那小太監(jiān)登時跪倒在地接連叩首,嚷嚷“三生有幸,蒙皇后親賜佛蔭?!?/br>
    站在旁邊的姑子將人扶起來,霍云婉隨手從桌案處拿了一疊經(jīng)文遞與來人淡淡道:“替本宮,祭與蘭妃?!?/br>
    這稱呼,以后宮里頭應該再不會有人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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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7章 庭前月

    佳節(jié)重陽后,城內茱萸插遍,皇帝與太后往郊外行宮小住,祭祖登高拜山一應辦妥當,恰能在下葬時替黃續(xù)晝扶個靈。

    京中叫的上名了,都往了黃家送老爺子最后一程,江閎久久不出面,這回也免不了要上門哭兩聲。

    薛凌本想提前瞧瞧黃旭堯是個什么模子,做了個丫鬟樣跟在江閎身后。隨著棺木出城,送葬的外人散盡,仍不見得江閎暗示。想是生前愿已了,又或者黃旭堯藏的嚴實,終沒讓她得逞。

    西風卷盡街上飄散的紙幣,湊熱鬧的看客也隱在屋門窗欞后,唯有黃府門口的白燈籠還搖搖晃晃著艱難的想要訴說一個人存在過。

    馬車早在城門處候著,薛凌與江閎一道兒上了馬車,同一屋檐下二人亦是多日不見。江閎瞧薛凌多添晚輩德行,薛凌恭敬喊伯父時,無端覺得江閎老態(tài)橫生,一如這歲月忽晚,猝不及防。

    回到府里與江玉楓議過,道是一直有人在暗處盯著,待黃續(xù)晝棺木封土,黃旭堯應該就會離開,暗衛(wèi)一直盯著,不會有問題的。薛凌看天兒霧蒙蒙的,使性子撒了個小脾氣道:“一直盯著不來知會于我,白白走這一趟?!?/br>
    近來她多溫和,江玉楓知是個隨口,不急不惱道:“你與爹在一處,府上下人來回的說些私話,給人瞧見了多生事端?!?/br>
    薛凌開懷承了江玉楓說辭,笑道:“倒也是,那擇定了再來知會于我”,后退出江玉楓書房回了自己院里。

    這樁惦記總算了結,其實黃續(xù)晝死了那刻就應該放寬心來,可黃家拖了這般久,每次問起,都說在念經(jīng)念經(jīng),以至于她都擔心,死人聽多了會不會突然坐起來。

    直到今日看見那棺木厚重,估摸著即使黃老爺子還魂,也無力推開,方能確信人死了,死的透徹。

    桌上有厚厚一疊小楷,李姓王張寫的端方,再抬筆,一個黃姓也是信手拈來,并沒哪處寫著個“平”字。

    有些事,和人一樣,沒了,就是沒了。

    用過晚飯后仍不見得江府有人來回稟,薛凌搬了把椅子坐在院里吹風,想等夜色深些去素未蒙面的新居處看看究竟,她近兩日氣色見好,含焉跟著輕松了許多,雜事歇下后,也隨著站在一側聊了些飲食起居,亦是頗有感懷薛姑娘好似改了性子。

    轉眼這九月就快過半,霍云婉解出來的信,上頭內容暫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用的上的。薛凌仍是抄錄了一份后,遞與了江玉楓,省了口舌功夫。

    待到溶溶月色鋪開來,含焉打著呵欠再三規(guī)勸外頭涼。薛凌起身回屋換了男子便衣,自己找上弓匕說是要出去辦些事,早則當夜即回,晚的話,估摸著要第二日下午。

    弓匕自是不敢攔她,連要向江玉楓請示的意思都沒,慌忙賠禮說是江府近日有所怠慢,以致于薛凌見外。分明以前薛姑娘是來去自如,何以突而就生分了?

    薛凌笑言以前是自個兒不周,病了這一場,人生大悟。至于弓匕信與不信,她其實并沒說假話。

    依著地契的方位,出了江府不疾不徐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遇一宅子磚青漆丹,雕梁繡柱隱隱可見,匾額高懸,上書“壑園”二字,用筆蒼勁。

    街上燈火還未熄盡,對著地契又瞧了一回,確認是這么個地方。將地契揉作一團放回袖里,薛凌瞅著那匾額笑了一聲,方上前敲門。

    壑園,聽上去很像哪家公孫王侯的別院,又或者是有錢有勢的外邸,比她那破落“薛宅”是要巧很多。

    不養(yǎng)望于丘壑,不待價于城市,不知道逸白是不是這個意思。

    開門的是極年輕的小廝,看著約莫十五六七的一張臉,未等他問。薛凌躬身笑道:“去與你家主人說”……滑道此處卻頓了頓,似想了片刻才道:“就說薛家故人來訪?!?/br>
    許是這宅子進進出出的人多,那小廝還帶著少年活潑,并不問薛凌為何暗夜登門,熱情請了進屋,去通傳了一個管家樣的中年男子,一路將薛凌帶到外廳坐著。

    果真是依著逸白說的富貴,宅子里亭臺玲瓏,樓閣精致,山石流水一應不缺,紅花翠葉處處可見,比之蘇家江府仍不落下乘。

    桌上瓜子聞著是新炒的,不過此等場合,嗑著不雅。薛凌捏了枚蜜餞含在嘴里,酸甜味未散盡,逸白就冒了出來,身旁還跟著那個叫泠冷的漢子。

    聽下人喊著“白先生”,薛凌有些忍俊不禁,偏頭掩著臉吐了梅核,戲謔看他道:“先生別來無恙否”。逸白學著薛凌模樣,客氣拱手彎腰道:“承蒙薛兄掛念,在下一切安好”。

    待下人識趣退盡,逸白恢復如常道:“白某在此恭候小姐大駕多時,可是江府那邊有什么事絆著了”?說罷一撩衣襟坐到了薛凌對面。

    “不是,只是我在等一個人喪命,沒奈何他今日才入土,所以耽擱了些。你這邊怎樣了?”

    逸白遲疑道:“小姐指的是……黃家的老爺子”?京中能讓薛家姑娘關注生死的不多,今兒又只有一位,屬實好猜,只是他沒太明白薛凌怎突然就跟黃家動上手了,尤其是宮里那位前幾日也是心心念念在等著黃老爺子死。

    他一猜即中,薛凌小有詫異,卻也不欲瞞著,笑道:“是他,我想尋個人,別的路子不好走,就做了些手腳”。她這會過來,除了認認路,本就是要提起這一樁。

    意在逸白替自己尋些可用之人,沒準過個幾日,就得帶著去黃旭堯住處走一遭,畢竟不能次次指望著江府做這些缺德事。

    弓匕說的對,她越來越見外了。

    逸白蹙眉,輕聲道:“黃老爺子駕鶴……跟小姐有關?”

    薛凌聽他語氣不對,盯著逸白,探尋道:“這話是怎么說的?”

    逸白連忙解釋道:“小姐誤會”,說著將霍云婉所謀之事快速講了一遍,后又夸二人心有靈犀,薛凌這才得知霍云婉也是一直在等著黃續(xù)晝死。

    如此瞧來,那老東西真是死的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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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8章 庭前月

    雖是二者不謀而合,薛凌卻也沒過多攬功,且刻意提了一句這是江府的主意。逸白不辨虛實,不過黃續(xù)晝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地底下躺著,既是已經(jīng)做的滴水不漏,他犯不著再提醒薛凌cao之過急。

    其實宮里霍云婉也等的心焦,卻從未想過要催一催。然她與薛凌之境像本也有差,沒了霍家依仗,皇帝態(tài)度不明,正是別人掂量她有幾斤幾兩的時候。

    若有個萬一,便是有人念著情分,多半也是袖手旁觀,更有甚者,落井下石才是。而薛凌諸方人馬在手,些許差池無關緊要,她行事大膽一些也算不得冒進。

    話說到此處,二人又聊了些霍云婉近況,逸白誠心替自己主子拉攏薛凌,自是苦楚冤屈皆有,雄心壯志俱存,又著重講了蘭妃之死。

    有了這么一縷芳魂歸去,那些見風使舵的小東西還得將皇后供起來。畢竟皇帝新寵也是說死,就死了,區(qū)區(qū)一個宮人太監(jiān),豈敢尋皇后的不是。倒也不指望這點微末伎倆就能翻云覆雨,求個傳話遞信的方便罷了。

    薛凌懶懶倚在椅子上,咬著點心聽他與那泠冷一唱一和,時不時乖巧答上一兩句,氣氛透出些許安逸來。

    霍準死后霍云婉要如何安身立命,這問題她早前兒也曾思量過,不過那時候僅僅是感慨霍云婉態(tài)度之決絕,魚死網(wǎng)破也非要將霍家給埋了才算。

    現(xiàn)聽逸白說起,原也是早有退路。雪娘子何時何因進宮不得而知,但回想進往齊府的時候,自己是在城外破屋里見過她的,所以進宮必是那之后的事。

    且在宮里時,霍云婉提過,人是蘇姈如送進去的。短短半年,就成了霍云婉的一著好棋,這二人配合如此默契,以至于薛凌懷疑蘇姈如是否已經(jīng)真的跟霍云婉恩斷義絕。

    至于霍云婉利用黃續(xù)晝之死算計魏塱,確然巧妙,可她似乎再難有往日熱情,與逸白夸贊兩句其實笑的甚是牽強。

    她甚至開始同情魏塱,她想這蠢狗大可殺了霍云婉的,既能坦蕩賜死,也能暗地里灌一碗毒湯。多不過是旁人罵一句狠心,或是編排些軼事傳唱。

    可惜他被困在一個殼子里,唯恐打破了,流出一地真相。

    她又有些嫌惡魏塱,暗猜也許是魏塱成足在胸,已然不將霍云婉放在眼里,所以貓戲老鼠一般由著她玩各種花樣,這本身是種莫大的殘忍。

    但這些猜測其實都是無的放矢,更多是因為魏塱放過霍云婉,她便想起拓跋銑放過了自己。她在想自己能活著從平城回來,會不會與霍云婉能在宮里活著的原因有一丁點相像?

    因為雪娘子想到了齊府,難免這一年半載做過經(jīng)過的事都竄到眼前,記性太好也令人神傷。然薛凌的心不在焉與勉為其難都沒沒讓逸白瞧出來分毫,好似人突然就學會了偽裝。

    二人聊的興起,直至月過中天,逸白恍若才回神,意猶未盡道:“與小姐相識甚久,今兒方一見如故,竟忘了時辰,小姐還是早些安寢,明兒再看可有何處不合喜好,小人再去安排?!?/br>
    薛凌喊著自己不困,卻作勢打了個哈欠。逸白當即又笑勸了一回,薛凌略思忱,還是隨著逸白的意宿在此處。早晚要來的,且她對地方還算心喜。

    喚了個丫鬟在前頭提燈引路,二人走著薛凌便順帶提起自己想找些隨身跟著的人。逸白一口應下,說是先去尋些合用的,再讓她挑過。

    幾處回廊走盡,一獨院掩映在幾株高大丹桂里,花期未盡,馥郁襲人。逸白躬身說是不便入內,告了個退。

    薛凌笑笑由著他去,自己推門進里,屋檐處有倆丫鬟“噌”地站起,想是夜深了已經(jīng)在瞌睡。被這一驚,俱是三兩步上前,先行了禮,試探著問可是“薛姑娘?!?/br>
    薛凌抖了抖衣袖,她穿男子衣冠只是求個行事方便未刻意掩飾身形,逸白應該也有交代過院里人,只有姓薛的姑娘回來,所以丫鬟認得自己。隨口答了是,讓人領著到寢殿,拒了丫鬟梳洗伺候,只挑了件舒適的里衣?lián)Q了這才躺下。

    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反倒睡的安穩(wěn),第二日醒來更見園里未有絲毫秋末蕭瑟,反是處處花木迤邐,比薛宅,比存善堂都好了十倍不止。

    富貴處見得多了,可她從未拿蘇府江府等地與存善堂對比過,今日一見壑園,卻止不住的想,該是這等地方,更令人舒心一些。

    她自己的地方,她自己的人馬,她自己的權勢,就該像從薛宅到壑園一樣,由無到有,由狹到廣。

    客居人下,連個賞花看院的閑情都沒有。

    用過早膳后,逸白陪著薛凌將宅子轉了轉,沿途將府上大小事務介紹的仔細,另有寧城那頭的情況也交代了一遍。

    二人最后一處是在書房里,架子上經(jīng)史子集一應不缺,桌上筆架掛的滿滿當當,一一瞧過后,不知逸白按了何處,最里的墻面“吱吖”開合,一金絲木的柜子徐徐漏了出來。

    薛凌偏頭示意詢問,逸白躬身笑了,先走到里頭,按開柜子門門扇,里頭是七八十格子錯落有致,又各掛著一黃銅小鎖。

    薛凌走了幾步進到側臉瞧著,逸白轉身屈膝雙手奉了一串鑰匙道:“賬冊往來,宅里密事皆收納于此,請小姐過目。”

    薛凌道:“白先生多禮了啊”,說著拎起鑰匙越過逸白,隨意撿了個格子打開,拿起里頭冊子聊聊反了幾頁,正是往寧城那邊的賬目。

    數(shù)額尚在其次,來玩之人的官位才是讓她觸目驚心。然此時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薛凌貌若無意,合上本子又塞了回去,將鑰匙隨手擱在旁邊臺子上道:“看過了看過了,也沒什么新鮮事,還是往日樣子,你做主就是。”

    逸白已經(jīng)站起,仍不改恭敬道:“小人萬死不辭。”

    薛凌哈哈兩聲道:"突而這般鄭重,我哪里習慣的過來。昨夜聽你所言,現(xiàn)在往宮里來去方便的很,你能不去幫我問問皇后,若是我想殺了黃旭堯……

    是早些好,還是晚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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