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2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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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江府里頭夫人演的是慈母,江閎不可避免要當(dāng)嚴(yán)父,且他著實覺得這二兒子與自己心中所想相去甚遠,平日里是多有斥責(zé)。 然薛家的小兒子看似個輕佻的,實則性格軟的很。往日說的狠了,多不過是委屈兩日便過了,唯憐音之死讓他掛了好久的賭氣臉,見著江閎一聲爹喊的不情不愿。 這頭跟薛凌相處本不融洽,江閎唯恐薛璃再鬧個離心,趕緊三五句將矛頭轉(zhuǎn)向薛凌。當(dāng)初婚是你姐要成,事后親是你姐要人替,現(xiàn)在人也是你姐要殺,算江府欠薛家的好吧,一并兒給你辦妥了,還能怎么著? 后兩樁薛璃不知,但這婚確實是他親耳聽到薛凌說要成。憐音未死之時就想找著薛凌說道說道,只那時薛凌忙的腳不沾地,哪有功夫管他?,F(xiàn)知道薛凌在府上,自然急著沖了進來。 此事私密,他不敢讓外人知,連小廝懷周都借故遣離了身邊。方才沒當(dāng)著眾人面問出口,也是此故??裳α枵嫣匾鈸炝藷o人處,他又下意識覺得是薛凌心虛。 即便是薛凌心虛,他也好不到哪兒去,明明這幾日是想了好多質(zhì)問的話,一對上真人,薛璃突而又覺不太能問出口,他一如小時候,對薛凌多有畏懼。畏懼她來,又畏懼她不來。 現(xiàn)又多了別的畏懼,畏懼她提起當(dāng)晚薛宅之事。就好像若非當(dāng)晚霍準(zhǔn)提起,這十幾年來的恩怨是非都可以一筆勾銷,再不會翻出來。 薛凌不以為意道:“我不在京中,自然要找個人替嫁。死了便死了,死了這么久,你還惦記著她做什么?!?/br> 她如此漫不經(jīng)心,薛璃因畏懼而退下去的道德正義愧疚心軟瞬間回到身上,直走到跟前盯著薛凌漲紅了臉道:“家姐,那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這么做。婚也求了,嫁也嫁了,你為什么非要把人逼死才罷休?!?/br> 薛凌丟了茶碗想推開,手還沒伸出去,面前就是當(dāng)年薛璃在床上吐血。稍稍遲疑,手又放了回去,擱在桌上半天才道:“我當(dāng)初為什么不關(guān)緊,你既來責(zé)問于我,倒好像這婚不是你親自求的,路是一道兒走出來的,今朝要我一人擔(dān)著,還真是從生下來就沒變過呵,薛弋寒泉下有知,見你十幾年如一日,不得開心活過來?!?/br> “你……你怎么能直呼父親名諱?當(dāng)初你強逼娘去齊府提親,你明知她與齊府不睦。我若不在朝堂提親,就要娘上齊府受辱。你何故非要與江府過不去,爹他……” “你先?!保α钄[了擺手,忍俊不禁般嗤笑了聲才道:“你的爹多,娘也多,先說清楚點,喊的是哪個爹?!?/br> “你……”,薛璃剛要接話,薛凌打斷道:“罷了”,她看薛璃,生分輕蔑之情盡在臉上,冷道:"你喊的誰,我也不是很在意。江閎也好,薛弋寒也罷,對我而言差別不大。我來江府,也不是為你。 至于與江府過不去,怕是你一廂情愿,此刻把江閎叫過來,沒準(zhǔn)他就差喊我一聲親閨女求著我留下。不過…… 我不像你,喜歡認(rèn)爹,終歸這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你當(dāng)你的兒子,我當(dāng)我的爺,咱們各不相干,各不為難,權(quán)當(dāng)報答我當(dāng)年給你作餌,好吧,話就說到這,江二少爺還不回?剛死了新婦,與別的姑娘過多糾纏怕是有所不妥罷。" 薛凌又端起茶水,擺了擺手示意趕緊滾蛋,薛璃第一次動了粗,抓著薛凌手腕拿向一邊道:"當(dāng)初之事是我不知緣由,你本可現(xiàn)身與我商量,斷不是今日結(jié)果。家姐,憐音死在我懷里,你知不知道,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死在我懷里。你今日坐在這,聽到人死了都無動于衷嗎? 若是當(dāng)初你來尋我,與我說清經(jīng)過,你要什么我都能給你的,你想要江府也好,想要我現(xiàn)在的身份也好,想要我過去的身份也好,想當(dāng)回你的將軍也好,我什么都能還給你,為什么你要鬧到所有人都不可挽回,為什么要這樣?" 袖子里短劍被壓的硌在經(jīng)脈之上,縱是名貴,再不如平意那般細下,收起來總是不太順暢。薛凌想掙脫,恐傷了這蠢貨,任由薛璃捏了半晌。許是注意到自己行為不妥,他悻悻收手退了幾步,仍帶著怒氣看向薛凌。 薛凌縮回手腕,扯了扯袖沿,順勢整理一下里頭劍鋒,并未被薛璃說的這些勾起絲毫愧疚。她本也無需愧疚,江府弄死的人,她犯不上愧疚。 只是,當(dāng)初還以為薛璃才朝堂求婚,是想讓自己順利些。今日才知,是為了維護江夫人。衣不如新,人也未必多念故。 想想雙方扯平,她當(dāng)初是聽得齊府的小姐被退婚,有維護齊府之意,何況薛璃在江府呆了三年有多,護著也只能說不負恩情。 可是……薛凌笑笑道:"當(dāng)年你與薛弋寒瞞天過海,騙我離京當(dāng)餌救你這條爛命的時候…… 你們怎么不與我商量?"------------ 第558章 袍笏 薛璃哽住不知如何答話,薛凌跟小時候逗他一般笑著又問:“江玉楓跟霍云昇追殺我至明縣,我死了還想砍我一條腿去騙人,怎么也不跟我商量?!?/br> “你們事事不與我商量,而今找上門來問我如何不商量,自個兒不覺得荒唐嗎?!?/br> 她語調(diào)溫柔,茶碗?yún)s在地上碎的兇狠,薛璃嚇的身子一震,門外丫鬟高聲問:“小姐何事”。薛凌看著薛璃目光不改,微側(cè)了臉對著外頭道:“無妨”,言罷露了左腕道:“死個人而已,你知道當(dāng)年一路,死了多少人?!?/br> 她起身往外走了兩步,薛璃還停留在原地。薛凌背對著道:“從今往后,江二少爺放尊重些,我在你府上,于公是客,于私,是江閎的恩主。像你這般闖進來,別怪我沒提醒你……” 那些事,還是一般的憤恨,只語氣已然不似往日尖酸。薛凌回到廳里,桌上佳肴還未撤,含焉手足無措坐在那,見她回來,低聲道:“薛姑娘……”。薛凌立即打斷道:“吃你的飯”。裝的再好,終還是有些不耐煩。 晚間丫鬟拿了數(shù)套新衣,薛凌梳洗后交代含焉早歇,自己摸到了江玉楓書房處。原想著人若不在,就罷了,聞?wù)f江玉楓早婚有子,萬一正鴛鴦帳里翻紅浪,不好闖進去。 孰料江玉楓仍是那副樣子坐在桌前,好似手頭翻著的書都沒換過。聽聲知是薛凌在房梁,頭也不抬道:“交代了底下人,光明正大過來便是了,何須另辟蹊蹺?!?/br> 薛凌躍下房梁,行的近了些道:“府上有人以前見過我,萬一遇到了多生事端,以前是思慮不周,沒來由惹諸多麻煩?!?/br> 那會她對著薛璃理直氣壯的,現(xiàn)竟罕見認(rèn)了個錯,江玉楓也覺詫異,抬頭瞧了她兩眼,老友般調(diào)侃道:“今兒乖覺了,說來我也好奇,當(dāng)初你于江府來去自如,何須非得鬧這一出,就為出口惡氣?還是借著此事讓江府與皇帝徹底生惡,從事后表現(xiàn)來看,似乎不見得一開始就如此深謀遠慮?!?/br> 弓匕飛快的端了茶過來,大戶人家書房旁一直養(yǎng)著爐子,沸水隨時備著。適才薛凌進來江玉楓輕搖了手,弓匕便去外屋取了水,這才說了三兩句話,點心茶水一應(yīng)都齊了。 前事不可追,薛凌說的思慮不周,斷不是真正為著麻煩。所謂麻煩,唯一的衡量標(biāo)準(zhǔn)僅僅是值不值。若是值,翻山越嶺亦算不得麻煩,若是不值,搖頭晃腦都算麻煩。 她覺得麻煩,自然是因為齊家不值,或者所有了這樁婚,也并沒給齊家?guī)讉€女兒帶來什么天賜良緣。如今人走茶涼,短短數(shù)月情分散盡,自然更是不值。 薛凌隨口應(yīng)道:“是啊,就想出口惡氣,年少不知事”。這話說的好像她年初不過十三四,而今就七老八十了一般。 許是薛凌實在反常,江玉楓放下手中書卷,多瞅了薛凌兩眼,道:“急著來找我何事,你車馬勞頓,家中長輩新喪,父親交代讓你歇幾天?!?/br> 老李頭之死,并未知會過江府,江玉楓這算不打自招,在薛凌回來后仍一直盯著存善堂。然薛凌也未追究,隨手拿了卷書在手里,一邊翻著一邊道:“也無旁事,我來為著兩樁,第一是明兒想去上朝瞧瞧,第二是問問你給我的那塊牌子可有什么顯眼處,能讓人瞧出出自誰手?!?/br> “怎么,路上弄丟了么?” 薛凌沒抬頭,答“是”的同時翻了頁書,又補充道:“殺了霍云旸走的急,手頭東西一概丟了,難保不落到沈元州手里。早些知會你,有什么問題也好提前做個商量?!?/br> 江玉楓寬慰道:“無妨,那是以前我在禁宮用的東西,只要不是皇帝否認(rèn),便是咬死是真的,量來旁人也不敢質(zhì)疑。掉了便掉了,以后也用不上?!?/br> 薛凌稍松了口氣,牌子在申屠易那,申屠易如今……不論是死是活都在沈元州手里,萬一出了差池,拔出蘿卜帶出泥,江府就得牽連進去。目前來說,江府還不能出問題。 “明兒要去上朝么,怎不與玉璃商量,我聽說他晚間去過你那”,江玉楓看著薛凌又問。 “我慣來不知江府有他說話的份,朝中什么情況,怕也是你父子二人知道的多些,話傳幾遍早就變了原意,何必舍近求遠”,薛凌迎著江玉楓目光大大方方合了書,繼續(xù)道:“他早些年體弱,一直被我……爹養(yǎng)在房里,干不得什么事,與其拉進來添亂,不如安生做他的春秋夢?!?/br> 姐弟情深,她說的好似肺腑之言,江玉楓也笑的真心實意:“原府上的下人都換了一波,與娘親也交代過,說是爹的舊交來投親,得當(dāng)個表姑娘供著。日后你住的舒心些,犯不著成日走房梁。倒是承蒙薛少爺不棄,挑了我江府這座小廟容身。” 薛凌拿著茶碗在空中略停,權(quán)當(dāng)承了盛贊,江玉楓又道:“非得明日去么,你與玉璃身形總是有些細微差別,這事還是容我請示過爹再做安排。若是有什么事急著處理,不妨說出來一起參詳一二?!?/br> 縱是打定主意凡事要與人多通氣,但申屠易之事仍不欲人知,薛凌道:“沈元州還在朝堂上吧,我想去瞧瞧他?!?/br> 沈元州與寧城之事休戚相關(guān),此刻提起并不突兀。江玉楓仍正色些許,提醒薛凌道:"怎盯著這人不放,沈家正值鼎盛,功勛在身,不是時宜。 便是牌子落到他手里也無妨的,前幾日你也說過,要知道他是何時去的寧城,并不一定要在本人身上著手,我與爹皆深以為然,如何你反改了主意。" 薛凌道:“多慮了,我是為的別的事?!?/br> “這樣,那也不必急”。江玉楓并未追問究竟是何事,反規(guī)勸道:“梁自古以來對西北那塊地的兵權(quán)有所忌憚,你是知道的。好不容易現(xiàn)任帝王一分為二相互制衡,不料霍家一事,眼看著又要合二為一,皇帝怎會輕易放他回去,少說也得拖個兩三月。畢竟戰(zhàn)事剛歇,短期內(nèi)不可能再次起戰(zhàn)。主將在朝在野,無傷大雅?!?/br> 是這么個理,薛凌微點了頭算是默認(rèn)。江玉楓跟著合了書,攏過袖沿在桌角處拿了一方錦帕澆上茶水后蓋在香爐上,道:“我晚間喜燃松針,于姑娘家躁了些?!?/br> 薛凌垂眼,看嫩藕色裙腳處太堆的花團錦簇,彩蝶翩躚。她在蘇家時,小女兒東西也不缺,只那時心緒不佳,又見天的顧忌著蘇遠蘅安危,到底不比今日張揚。 雖然現(xiàn)在也未必就心寬,卻再懶得與這些小事糾結(jié),任由江府丫鬟伺候了梳洗,一應(yīng)脂粉釵搖拾掇,江玉楓那聲姑娘家,倒好像真出于憐美之心。 江玉楓其人,她惡聲,他不卑不亢,她細語,他就跟著知冷知熱。一雙人對影搖燭,月下花前該升起些男女情緒。 然薛凌端著茶碗,看江玉楓與霍云昇的模樣有些重疊。一肚子蛆蟲壞水,竟故作君子問她“怎么不撐把傘”。 畜生以角撞幾下木魚,人就交口盛贊其靈性,可曾想過它嘴里血rou尚在咀嚼還未咽盡? ------------ 第559章 袍笏 不過無妨,隨聲附和了兩句,江玉楓說著會去籌備朝堂之事,另一邊勸著薛凌早些回屋休息,又道:“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又何況男女大別,你也無需太過掛懷?!?/br> 這話就是讓薛凌大可放心在江府走動,用著原名也可。薛凌點頭稱是,借著閑話的功夫問起了李阿牛及存善堂的事。 這兩樁皆已得償所愿,原是犯不著再提,但京中殺人,薛凌總想知道江府是如何將事遮掩的萬全,還有李阿牛是如何拿著霍云昇的腦袋從天羅地網(wǎng)中順利走到城門口的。 江玉楓倒沒瞞著,道是天亮之后皇帝派人圍了霍家始,不到兩日開始徹查霍家,在這些事件當(dāng)中,湊巧死幾個御林衛(wèi),大家默認(rèn)的心知肚明。 說的輕些,是被霍家滅口。說的重些,是畏罪自盡唄,比如幫著霍云昇喬裝離京之類的,隨意偽造些東西塞在身上即可。這個節(jié)骨眼上,霍家案輪不到衙門插手,可皇帝么……哪能關(guān)注這些宵小之輩,死了便死了。 薛凌曾從那人習(xí)慣性摸刀的姿勢推斷應(yīng)該是吃官家飯的,現(xiàn)聽得江玉楓說是御林衛(wèi)自然并無意外。不過她也知道即便不是,江府自有辦法矯飾成是,確然這個時候,壓根不會有人去細查。 但既說到了此處,薛凌多留了個心眼道:“這些人,是誰指派去的?” 若無這些蠢狗鬧事,老李頭沒準(zhǔn)還能多湊活些日子。人死了不假,可幕后之人她還未得知,當(dāng)日急著走,竟忘了問。不過最底層辦事的人,問了大概率也是白問。 江玉楓明了她心思,道:“能遣御林衛(wèi)的,必然不是霍準(zhǔn)的對頭。具體是誰,這事兒跟江府不想關(guān),就沒派人去細查。你又何必太過執(zhí)著。說不定被霍案牽連,已經(jīng)死了也未可知。” 薛凌對欺行霸市這種事未曾親身經(jīng)歷過,當(dāng)時在存善堂氣急,想不出這些人為何跟老李頭一堆破爛過不去,還以為是沖著自己來的。 現(xiàn)靜下來了,蘇府一些手段便跳到眼前。猜必定是老李頭見天的亂灑東西,動了某些人利益,是故才被逼著走。就不知道,這生老病死的生意,是何人在做? 這些情況肯定不是魏塱登基后才突然冒出來,江府同朝為官,就算抓不著正主,至少該有所小道耳聞。然這些大戶,皆有自己的家養(yǎng)大夫,不行還能求個圣恩賜御醫(yī)來瞧瞧,何必為了老李頭那種破爛兒與同僚生嫌隙。 終歸人也給了另一條公道,這天底下,沒有絕對公道的公道。 江玉楓始終掛著溫文笑意,說的是真是假難以讓人分辨出來。但他既開口推辭,薛凌沒繼續(xù)刨根問底。二人再說起李阿牛回城一事,聽聞是從河里回來的,她注意力也被扯到這上頭大半,暗想做的妙絕。 李阿牛是明縣生人,明縣沿河而建,河寬得有數(shù)十丈,近乎將明縣包裹在里頭。除卻一條道往京中,再往南下得翻山越嶺,不然當(dāng)初薛凌也不至于被追的跌崖。李阿牛來歷在此,走水路實在很合乎身份。 而京中北上,根本無水路可說。近京往壽陵當(dāng)然有河,只這些水域狹小,漁夫撐個船謀生常有,作同行就極為少見。魏塱那些人,肯定是沿途山中密林搜索,斷不會注意河里有人鳧水。 且依著江玉楓的意思,李阿牛是憑一己之力游回來的,這就更證其能避開搜索的真實性。七月中天還不寒,水性佳的人泡上晝夜出不了亂子。又以空心蘆葦為管通氣,少現(xiàn)身于水面,直至護城河冒頭偷了匹馬,才出現(xiàn)到城門口。 這一路回來,江府肯定沒少派人盯著護送,但只要說出去的東西合理,就不怕魏塱生疑。聯(lián)想整個截殺霍云昇的過程,弓匕行事亦是點滴都妥當(dāng),對李阿牛處就多了些穩(wěn)妥。 或者說,對前路多了些狠心。 聊罷江玉楓問了些寧城之行的細節(jié),薛凌將各種艱難隱去,只說霍云旸戒心甚重,廢了些功夫,自個燒了平城后便只身逃開。至于霍云旸的密信,她亦未提。 夜色漸深,再無旁事可敘,薛凌起身退出門外,依著江玉楓的意思大咧咧往住處走,再無顧忌。似乎今晚這場夜話相談甚歡,起碼比前幾日初回好的多。實則她始終記著那日過來,江玉楓說“拓跋銑南下,是在意料之中”。 這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江府從未跟自己提起過,甚至于明明意料之中,還催著自己往寧城暗殺霍云旸。 終是江閎心細如發(fā),熟知人心叵測。當(dāng)然也有薛凌被舊事刺激,又眼看復(fù)仇在忘,忽略了旁的。便是她想到拓跋銑可能會在拿下羯族之后再揮師南下,卻沒想到霍云旸垂死不折手段,以至于鮮卑兵分兩路,拓跋銑親自往梁來。 現(xiàn)想想,那邊本該有一戰(zhàn),不然霍家死后,如何用人,就由不得江府等人插手。想必江閎與瑞王本是打算寧城失守,借戰(zhàn)事的機會送些人過去吧。 畢竟當(dāng)初計劃這件事時,連薛凌都認(rèn)為沈家不可能參合?;粼茣D一死,魏塱必然是派旁人過去。倒算歪打正著,沈元州過去也好。到時候可以一次擊破,而不必擔(dān)心西北有魏塱的人。 雖沈元州是何時到的寧城仍無確切消息,不過薛凌認(rèn)為他應(yīng)是自作主張過去。經(jīng)申屠易這一事,她更傾向于沈元州主動過去,是想將西北兵權(quán)盡數(shù)納于囊中。 即使是,又何妨呢,沒有權(quán),兵要如何行??沙鸷拊谇?,人只想其一,不想其二。以后如何未知,目前為止,沈元州都是魏塱的如意良將。不殺了這個人,掀不了魏塱的桌子。 既然是要殺,先將能看到的錯處一股腦扣上去,下手會容易很多,甚至多出些替天行道的自豪感。 盛秋在即,江府走廊園子到處都都擺著團菊,開的大大小小,淡淡月色底下確然好看的緊。她從江玉楓書房里出來,落腳處皆有生香。 一路走過去,就好像與昔日的愛憎嫌惡都作了和解?;胤繒r含焉還未睡下,薛凌揮了揮手示意天色已晚,將人趕了出去。 反倒是她也不成眠,屋內(nèi)筆墨倒是不缺,幾卷充數(shù)的書卻全然不是她所愛。撿了張空紙,隨手寫了“趙錢孫李”,筆尖稍頓,再寫出來是個極好看的霍字。 薛凌呆了片刻,起身從白日行囊里拿出油紙包,將霍云旸的信取了出來。她在寧城重重一瞥,只看到上頭內(nèi)容像是尋常家書,現(xiàn)左右是閑著,沒準(zhǔn)能讀出些其他東西。且她想著不能將原件給霍云婉,得趁著這幾日另抄一份才是。 這事不懼江府有人暗中有人盯著,若被問起,就說是隨手拿了些信件,想看看霍家往事,料來拿給江閎一兩張,他也想不到里頭機密。挑了幾張好紙,拿茶水點了墨,薛凌便展平了第一頁。 靜心看來,霍云旸字如其人,筆劃鋒利,頗有武將風(fēng)范,細致處卻又迂回平滑,像是他曾在京中的公子歲月。 大抵是霍家這些年根深葉茂牽連甚廣,要說的人和事頗多,所以霍云旸共計十余封書信,從幼年記事講起,直至自己往寧城為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