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1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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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宮女還在拉扯霍云婉,想將她扶起來,旁邊圍著群太監(jiān)滴溜亂轉(zhuǎn)。聽得魏塱問話,不約而同齊齊停了下來,驚的都往了將霍云婉手松開。 皇帝登基這么些年,人前人后,對皇后說話都是疼愛敬重兼有,柔情與威嚴并濟,哪里是像今天這般,跟審犯人似的? 霍云婉也渾似呆住,轉(zhuǎn)眼珠淚漣漣,猛甩開宮女的手,磕頭在地,連連叩首喊道:“皇上,妾父糊涂”。 她用膝蓋疾走了幾步,到了臺階下,伸手要去拉魏塱衣角。五六步的距離,又哪里夠得到,試了好幾下仍不得,額角又重重磕在石棱處。宮人要再沖上來扶,魏塱一揚手止住人群,飛快的沖下來,親自將霍云婉抱起,道:“傳御醫(yī),備轎輦將皇后送回宮。” 他心急火燎的去揉霍云婉額頭處,手指觸到又唯恐弄痛她般霎時收回來,反復幾次才輕覆上去。霍云婉兀自掙扎不休,哭喊“妾萬死不得辭?!?/br> 轎輦不能憑空出現(xiàn)在此,自然大家都得等著。魏塱將人放下來,又是往??谖?,道:“有事晚些再說?!?/br> 霍云婉再次跪倒在地:“妾不敢晚,妾父死罪,霍家死罪,妾求皇上……”,“云婉”,魏塱大喝一聲,止住她話頭,又對眾宮人道:“都滾遠些。” 底下就等這句話,誰樂意擱這聽這要命事兒?待眾人退出好些,魏塱彎腰將霍云婉扶起,小心翼翼攬在懷里,似在柔聲安撫。 “皇后的消息很靈嘛,那你怎么不知道,霍準腦袋都被人切下來了?” ------------ 第431章 余甘 話音未落,魏塱將霍云婉頭顱重重壓在胸口,止住她身子顫抖,幾個宮人遠遠瞧著越發(fā)提心吊膽。這皇帝對皇后愛的如此情真意切,他們這些倒霉鬼聽見了不該聽的話,瞧見了不該見的事兒,不知道舌頭還能安穩(wěn)在嘴里長著幾時。 “這么慌?看來皇后是真不知道啊”。下巴也抵到了一頭墨色間,如緞發(fā)絲間梔子味裊裊還沒散盡,應是昨晚洗浴留下的。魏塱第一次覺得這味道心曠神怡。 霍家的大小姐尤愛這種nongnong的甜香氣,做了皇后亦沒改少女時喜好,長春宮里頭四季都能瞧著一盆盆綠云堆殘雪,熏得他一進去就覺得膩味。 霍云婉幾次欲推開而不得,索性放棄掙扎,倚在魏塱懷里滿臉濕透,只喊:“皇上……” 她赤足過來,衣衫單薄。且細絹本就不勝風力,又沾了輕微雨水,潤潤的貼在身上,魏塱觸手之處,皆是一片透涼。饒是如此,仍平息不了他適才從頭到腳的狂熱。 死了,霍準死了。 霍云婉今年雖已過雙十,但她生來嬌媚,又是錦衣玉食供養(yǎng)著的??v比不得雪娘子回眸傾城,總當?shù)闷鹋匀丝滟澖^妙佳人。 如此無力依偎,皇帝只惦記今日的朝服是宮人新作。胸口那條龍,明珠做眼,金絲為身,銀團做云,又并旭日龍須各種零碎,說是十幾個繡娘月余功夫,才呈到了他面前。 他用寬大袖沿將霍云婉護的嚴嚴實實,恐她再受到一丁點嚴寒,又沖著宮人大喊:“都死了嗎,不知道取件氅子來?!?/br> 有人拔腿跑的飛快,這是個好借口,剛怎么就沒想起?跑慢了的只能躡著腳再退兩步,蒼天作證,這么遠的距離,他們真是沒聽見皇帝在說啥,一直低著頭更加也看不見啥。 所以,連霍云婉都覺得,魏塱大可不必如此辛苦,畢竟要不是見血不宜,沒準地上已經(jīng)多了好些被挖出來的眼球了。但是她過來必須得讓人瞧見,真正是罪過。 那皇帝關切道:“哭些什么呢?” “皇后一向體恤下人,這袍子若是損了,新作實在辛苦?!?/br> 于是霍云婉顫抖更甚,“皇帝”二字也喊不出口,只嗓子里一些哼聲斷續(xù),似哭,又似是在忍笑。像極了那些棱模兩可的廢話,千人聽,千人解。 魏塱自是只能聽出她在哭來,真是父女情深?;屎笙㈧`通,他也夸的是真心實意。李阿牛進宮之事是絕密中的絕密,他派以前的舊人去接的。罷朝用的理由是皇帝昨夜案牘勞形,一大早頭疾兇猛。 這李阿牛還沒走呢,皇后就跪倒了門外。 這朝事罷的倒對,若霍準還未正式獲罪,皇后即自罪于文武百官之前,只說是父親執(zhí)迷不悟,女兒要救他出泥沼深陷。這滔天義舉,不世之功,霍家有兵權在手,他哪敢真就直接砍了霍準全家? 只是,霍準死了。 霍準怎么死的,李阿牛是個鄉(xiāng)野村夫,經(jīng)歷手刃相國這種事后,唯恐自己要償命,經(jīng)過都敘述不清楚。但不要緊,他講清楚一件事就行了。 霍準死了,霍云昇不在京中。 轎輦姍姍來遲,氅子也捧到了面前。魏塱扯過來飛快的覆在霍云婉身上,有心拭一把淚水。猶豫了兩下,一甩手對著宮人吼道:“將皇后帶回去,閉了長春宮”。 太臟了,他實在下不了手。 不過這會不拭也沒什么露餡吧,畢竟那么多人都聽見,皇后喊著她的父親是死罪,那他這個皇帝冷漠無情點也很正常。 漏了倒也不打緊,以后這戲演不演還不就是全憑自己心情。到底他這會心情甚好,拂袖上了臺階又回頭看哭的死去活來掙扎不休的霍云婉,對著拉她那幾個宮人重重吩咐道:“長春宮一切如舊,誰對云婉不敬,拖出去打死,不必再來報朕?!?/br> 門都關了,霍云婉還要死死伏在臺階上喊“皇上”,宮人不敢強拉,只能跟著一道兒辛苦跪了勸的焦頭爛額。 分明霍準已經(jīng)死了,她還高喊:“妾父只是一時糊涂,請皇上饒他性命?!?/br> 里頭李阿牛從進來就坐立難安,聽得外頭一片凄慘,就更是手足無措。他并非第一次單獨面圣,魏塱有意將這個人扶起來,找個合適的契機去分霍家的權,自是沒少借著盼子心切的身份召見此人,問問他吃飽穿暖,在職可還順利。 只是那時李阿牛雖局促,到底沒什么事需要與皇帝玩心眼。便是霍家也有意將這個人拉過去,卻還不到要讓他藏事的時候。加之雙方一些隱喻試探,他壓根就聽不出來,更增坦蕩。 今日站在這,卻是與天子撒謊。 說是允了帶刀入宮,但他用慣了的那把劍被薛凌拿了去,臨時找了柄捏著,怎么摸怎么不順手。一對上魏塱探究目光,只感覺搖搖欲墜,好似下一秒就要竹筒倒豆子將真相一股腦吐出來然后跪在地上狂呼官爺饒命。 他當差這么久,還沒有過機會喊皇上饒命。只活了這么久,沒少喊過官爺饒命,管他是不是真官爺,這么喊總是沒錯的。感受到威脅逼近,這句話就在后頭處打轉(zhuǎn),緊張使他轉(zhuǎn)了好久,都沒想起要改改詞。 對于魏塱的問話,那就更是回答的有些牛頭不對馬嘴。魏塱問他怎么發(fā)現(xiàn)的這事,他答昨晚給父母燒紙錢。魏塱又問如何去的霍府,他答酒喝多了些。 爛泥是難扶上墻,京中隨便撿條狗出來也不至于是這么個答法。魏塱嫌棄,卻只能耐著性子。因為李阿牛說,他知道霍云昇去了哪,還拿到了霍準與胡人來往的書信。 隨身帶進來的一封信落款就在數(shù)日前,印信拿去辨認了一下,也的確是拓跋銑的東西。這疑惑之處,就更多了些。 倒不是懷疑霍準與拓跋銑來往之事是假的,只是拓跋銑要給霍準遞消息,絕不可能塞封蓋著自己大印的信到京中來。 霍云旸遠在寧城,莫說一封信,就是跟拓跋銑把酒言歡也沒人知道。雙方互通有無,一封家書就能解決的問題,誰會蠢到直接往霍準府里頭塞證據(jù)。這一大早的事兒真就跟掉進了云山霧罩似的,盡是玄虛。 可霍準的尸體是真的,還熱乎。 ------------ 第432章 余甘 一大早太監(jiān)來傳李阿牛求見,魏塱還以為這人恃寵生嬌,都敢干出扣宮門的活兒了。要說這些守門的眼力勁不行吧,日常有個風吹草動又跟人精似的,要說一個個火眼金睛吧,又沒誰能瞧出他并不是十分喜歡此人。只是霍家擋了道兒,必須找顆棋去撬開罷了。 要惱了性子說不見,奈何人盡皆知李阿牛如今是皇帝的座上賓。若是落了他面子,以后再想在朝堂上裝出一副感激的模樣提攜此人去搶霍家東西,難免惹人話柄。如此除了喊人趕緊放行,好像也沒別的招。非但放行,還遣了貼身的太監(jiān)去接。 這一去就了不得,李阿牛全身上下都寫著焦急與畏懼,身上有清洗過的痕跡,卻依然可見學沫子,又死捏著劍說什么都不敢放。太監(jiān)情知不對,不敢直接將人領進宮,屏退旁人,細問道:“李大人這是怎么了,利器不可進宮,都哪年月的規(guī)矩了,何苦來為難小人呢?!?/br> 李阿牛一把抓著那太監(jiān),慌里慌張的喊:“你去告訴皇上,我殺人了,我殺了人……我把……”。他把誰殺了并沒說出口,太監(jiān)一跺腳,就差飛撲上來捂住他嘴,低聲急道:“我的李大人,這事兒可不興亂說。您這糊涂……皇上急著早朝,怕是見不了您,咱再去給你說說情?!?/br> 李阿牛又猛松了手,呆立在原處,眼瞧著那太監(jiān)一溜煙沒了蹤影。魏塱聽得更氣,當是李阿牛升官發(fā)財迷了眼,一面由著宮女伺候整理朝衣,一面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殺了誰?” “奴才不得知,李大人他死活不肯說呀,怕是一時失了手,辜負陛下一番厚愛……不敢……” “不肯說”?魏塱定了身形,道:“你先去吧”。太監(jiān)一走,他散了宮女,遣了暗衛(wèi)去接李阿牛。這人反常,反常在于若真是迷了眼與人爭執(zhí)失手傷及人命,必然求饒認錯悔罪一股腦的跑來求皇帝開恩,怎么會吞吞吐吐不肯說?若真是嚇的說不出來也不打緊,遣個知事的去瞧瞧穩(wěn)妥些。 孤字開頭的暗衛(wèi)去的飛快,見了李阿牛才說了聲:“陛下遣我來接李大人,李大人是何事……” “我把霍準殺了”。李阿牛牢記江府所授,再第二次來人傳的時候,直切要害,他把霍準,殺了。 宮里頭人什么模樣,江玉楓與魏熠同吃同住多年,焉能不知?魏塱不把李阿牛放在眼里,倒也沒什么錯處,起碼這人目前為止完全不是對手。只是,他背后站著江家。 太監(jiān)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御前當差的,若聽得李阿牛把霍準殺了,未必不會通傳,卻絕不會輕松辦成這件事兒。倒不如說得猶疑些,嚇唬一二,再讓這些狗東西去挑起魏塱疑心,丟個能說話的人過來。不然,李阿牛在早朝之前決計進不了宮門,更不用說還得將具尸首給弄進去。 演這賊眉鼠眼相,遠比要李阿牛氣定神閑容易。他本就全無著落,貪不貪江府許的榮華富貴先放一旁,關鍵是,他不來,江府便要將他說成是宋滄的同黨。 若說保駕之功還能給予他一點希望,江家一句“你以為你當真救了皇家血脈?那不過是薛凌看你與宋滄情同手足,連手江家賞你的一點好處罷了。拿了別人的,總該還回來點什么吧”徹底粉碎了他所有底氣。 救駕,救駕之事,當天他的確不在那條街當職。是齊家的三小姐來約,要去一兵器譜子挑倆劍譜,要他早些到。再往前想想,此事發(fā)生幾天前,她就找上了門,當時自己還住在城外的破爛堆里。 那破爛堆陰冷的,就和當晚薛宅一樣。 自從他高升,就是朱門繡戶牙床錦被,都睡習慣了,突然回到這么陰冷的地方,過往的窘迫不堪跟李家漁村的江水一般滾滾而來。 他怎么能回到這種地方?他死都不會再回到這種地方。 他看霍準坐在那,面容還栩栩如生,眼里似乎還有光澤。這相國,這相國白日里還曾與自己打過照面,立則侃然正色,行則威儀孔時,怎么會,怎么會也到了這種地方? “你看準些,薛姑娘用的劍細小,須得找別的兵刃將傷口掩一掩。要快一些,血液一凝,旁人必能查出來。” 他拿著弓匕遞過來的劍,滑不溜丟的以為要脫手,實際正中其間,完美無缺的將平意刺出來的傷口覆蓋。 弓匕上前檢查了一番,道:“極好,難怪薛姑娘夸你功夫不錯。你日常習慣的招式是哪些?按著路數(shù)走,一般傷口在哪,就劃在哪,不要太過刻意,稍偏一點不要緊,盡量想想跟人搏命是個什么場景?!?/br> 搏斗時是個什么場景……他也沒幾次真搏命。往日里都是自己練習,最近有了人對練,亦是要顧忌收手,他哪敢真就傷了那些少爺公子?仔細回憶,搏命的事,還真就只有那次救駕。 以及,在啊凔處,有人為難齊家的小姐。 當時所習甚少不覺,事后啊凔說了真實身份,知道齊府的小姐是薛凌,也就再沒惦記。今日再細想,那小姐的身形路數(shù),是不是和刺殺雪娘子的刺客頗像? 他拎著劍,大氣不敢出,問:“刺殺娘娘的,就是薛姑娘吧?!?/br> 他還習慣于將宮里的女人都稱為娘娘,弓匕擺弄著霍準尸體隨口“嗯”了一句。這人一死,血液很快就會凝固,身體也會隨之僵硬。再砍出來的傷口,與活著的時候造成的傷口截然不同。他那會倒是想趁著新鮮趕緊糊兩道上去,但是江閎早有交代,皇帝多疑,若是事后找人試探李阿牛慣用功夫,必能察覺不對。 江府以后還要用此人圖謀大計,出不得半點差錯。這種細節(jié)最是要命,若他動手殺了霍準,必是極干凈利落,再飛快去將李阿牛弄過來,哪知最后還是薛家姑娘出了劍,又是泄憤的手法,弄得一片狼藉要收拾。 李阿牛上前抬手,霍準身上劍傷從右肩斜至小腹,破口處腸子都快漏出來了。 正是薛凌教的劍招,齊清霏也是學過的。 ------------ 第433章 余甘 只是當初齊清霏學的并不到家,他卻學的爐火純青。到底是情勢逼人,就算魏塱與霍準另眼相看,李阿牛終還不能完全摒了舊時自卑感。他已能鎮(zhèn)定自若的跟薛凌去臨江仙吃頓飯,但與朝中眾人把酒言歡,總還少些氣勢。想想自己能依仗的,也就是一身功夫,自然勤奮更甚齊清霏百倍。 弓匕略皺眉,他嫌李阿牛下手重了些。傷倒是沒什么錯處,只是人活著肯定會本能性的躲避,劍勢從發(fā)到收,力道是有所減緩的。李阿牛不懂這些事后手腳,倒是情有可原,然一個人往尸體上動刀,還這般戾氣,多少讓人有所介懷。 但他沒工夫也沒資格去挑別人的錯兒,戳戳刺刺修修補補,又涂涂抹抹,霍準破破爛爛的被藏匿到宮外,李阿牛則破破爛爛的進了宮,將整件事的經(jīng)過亦講的一般破爛。 魏塱舍了帝王威嚴像哄著李阿牛般安撫了好幾個回合:“卿不必懼?!?/br> “朕早知霍準心有不軌,一直不得其法?!?/br> “霍家兵權在手,朕欲擒故縱爾?!?/br> 旁人亦跟著一道勸:“這是大功一件,李大人只管放心說來。霍準亂臣賊子,死有余辜。” 這安撫倒是來的真心實意,他并不甚關注李阿牛是如何弄死了霍準。孤字輩的人都是以前當皇子時就養(yǎng)著的老人,知冷知熱知心病。一聽李阿牛是把霍準給殺了,第一反應不是趕回來復命問魏塱怎么辦,而是一把扯了李阿牛壓著去驗尸。 是霍準沒錯,防著人臉上有什么手腳,他摸了身上匕首給霍準臉上來了兩刀,于是相國更添破爛。血將凝但未凝的徹底,尸身已涼卻沒涼透,人剛死沒多久。 霍準,就這么死了? 他看向李阿牛,連個遲疑都沒有,直接亮了令牌,特許李阿牛帶刀進門,直直將人領到了魏塱面前。且不管有沒有蹊蹺,這人又是誰送來的,與霍準之死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因為霍家后頭,還有倆兒子。 京中那個若是還不知道霍準死了,宮里派人去打個措手不及也許還能順順利利。但霍云旸若是聽說霍準死了,非要起兵,就算最終打不到京城來,沈家的兵力也要被牽制住一段時間。到時梁國內(nèi)斗,鮮卑若是趁此游說羯人連手入侵,外憂內(nèi)患氣閥,這龍椅就得數(shù)著日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