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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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常就是這么副表情,并非質(zhì)疑薛凌。偏她跟著魯文安在原子上馬蹄未歇,跑了整日。被這一問,那點習(xí)慣又上了身,指天發(fā)誓,說要以項上人頭擔(dān)保胡人已盡數(shù)退兵,平城無虞。 后又有巡防的陸續(xù)回來,說胡人確實是散了,讓她對薛弋寒更是沒好氣。當(dāng)初胡人的兵況,原也是薛凌和魯文安最先回來報。只薛弋寒不置可否,非得等所有人回城,對了口信才肯點頭。 這原該再正常不過,薛凌也知道謹(jǐn)慎無錯。但她總希望薛弋寒能鄭重其事的示弱一次。只要一次,她就能當(dāng)兔子給薛璃的事沒發(fā)生過。因為那只是阿爹哄著薛璃罷了,如今阿爹不也哄著自己了么。 然薛弋寒不肯。一日不肯,她便覺得一日過不去。一日沒過去,便只想接著去找薛弋寒的不自在。 京中圣旨又到,平城還沒能統(tǒng)一想法。不過,大多數(shù)人都認(rèn)同,應(yīng)是胡人知道了先帝駕崩,妄圖以此為契機攻梁。但梁朝堂更替順利,薛弋寒又死守平城。故而胡人覺得無勝算,就散了。魯文安也這般哄著薛凌:“那些狗定是知道你爹沒回,不敢來啊?!?/br> 薛凌慶幸處又有點輕微失落,幾日里都是興致闌珊樣。 薛弋寒再無理由不回京。一來奔喪,而來面見新帝。幾個重要親信皆有官職在身,自是要一道跟隨,魯文安亦在其列。 而薛凌回與不回貌似無關(guān)緊要,她也不甚在意。然魯文安舌燦蓮花,把京中繁華吹的如人間仙境,千方百計拖著薛凌一起。她便也拾掇了衣物,只說是知會一聲薛弋寒即可。 孰料薛弋寒一口回絕,連理由都懶得編一個。魯文安有心要勸,才說了兩句就被哄出來,哭喪著臉跟薛凌道:“你爹吃錯東西了,罷了,你乖乖呆這,我到時候早點回來,給你帶好玩意?!?/br> 薛凌氣的七竅生煙,她回不回是一回事,薛弋寒不讓她回就是另一回事。魯文安眼見自己闖禍,好話編了一籮筐,甚至說“沒準(zhǔn)是你爹怕胡狗再來,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把你留在這呢?!?/br> 薛凌什么也沒聽進去,將腳下石子踢的老遠,說了句粗話:“狗屁,他特意留我,怎么不把印信給我,要給宋柏?” 第二日薛弋寒臨行,薛凌發(fā)絲高高束起,提著包袱,大咧咧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滿臉挑釁的問:“將軍可有三省吾身”,她大力將魯文安拉到自己身邊,接著道: “為人謀,而不忠乎?” ------------ 第288章 跳梁 平城眾人剛從要起戰(zhàn)的凝重氣氛里解脫出來,又知薛凌父子日常就這般針鋒,只當(dāng)作是個玩笑,有好事的跳出來拍薛凌腦袋,被她先一步跳開,繼而搖頭晃腦把一些大道理說的義正言辭。 “莫不是有意讓人思量,我薛家有何不臣之心?” “若將軍前腳一走,這里后腳便有人來,遞了旨意賜我自盡,逼反西北。薛將軍以為如何?” 難得她有機會抓著薛弋寒在君道臣綱上的紕漏,自是得意洋洋,寸步不讓,言語刻薄讓周圍慣來縱著她的人都看不過眼。宋柏本是來送行,聽到此話先怒不可遏,沒奈何魯文安先一步把薛凌扯了開,嘴上說著“瞎說什么”,實則暗暗將她護在身后。 偏薛凌跳著腳一邊掙脫,一邊沖著薛弋寒臉喊:“我說的有什么錯,胡人已退,新帝登基,又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父親不帶我回去,可不就是自作小人。太傅有言,賢者以其昭昭……” “你說的也對,看看行李可有收拾妥當(dāng),稍后跟你魯伯伯先走。” 薛凌還沒背完,便被薛弋寒打斷。她先是一愣,本以為還要廢好大一番功夫,沒想到三五幾句就讓父親答應(yīng),還在所有人面前說她講的對。 當(dāng)時狂喜,根本沒能注意到這里頭事事反常。日常講的對的也不止這幾句,她是太傅一對一養(yǎng)出來的好苗子,內(nèi)里學(xué)了幾分先不說,嘴皮子功夫集先賢與魯文安這個無賴二者之大成。胡謅都能引經(jīng)據(jù)典,又能有幾回不對? 后頭宋柏一聲“哎……”才到嘴邊,就被平城大風(fēng)吹散,半點也沒能到薛凌耳朵里,她大喊一聲“謝謝阿爹”,拉著魯文安頭也不回的去牽馬,連為什么要讓自己先走都沒問。 她很久都沒喊過薛弋寒“阿爹了”,還是這般歡歡喜喜的喊,薛弋寒臉上也帶了笑容,揮了揮手讓身旁人稍候,然后招了宋柏回屋。 薛凌本對京都沒什么好期待,卻不料這次一回,薛弋寒竟解了她的禁令,允許她獨自出府上街。她比之上一次回京,又年長了好幾歲,何況,女兒家心思也不少。一出門,就瞧花了眼。以至于薛府風(fēng)雨飄搖,一道回來的人都察覺到了,就剩她跟魯文安二人還一天到晚吃喝玩樂沒個正形。 直到,小桃兒懸梁。這些風(fēng)霜刀劍,終于逼到了薛凌身上。 事后想想,那兩日魯文安皆不在身旁,分明就是薛弋寒有意將人支開,好讓薛凌一個人找上江府。再然后,就是那場春夜狂奔。 本二人也還來得及好好告?zhèn)€別,可因著江府的事兒,薛凌已與薛弋寒鬧了一回不愉快。她道是自己是為了薛弋寒才去的江府,吃苦受累就算了。問題出在,不管她怎么解釋自己并未傷了江玉楓的腿,要薛弋寒去查明真相。薛弋寒非但不去,反而勸她息事寧人。當(dāng)時的她,怎么咽的下這口氣? 于是當(dāng)晚薛府書房,薛凌拔劍相向。她甚至想跟薛弋寒打起來,她未必就不是薛弋寒對手。只要她贏了,她就可以留下來,她還可以手下留情,點到為止,以此證明,她根本就不可能誤傷江玉楓那狗。 她氣到口不擇言,都沒能察覺到自己其實是有些想留下來的。她頭也不回的出了書房門,從此和薛弋寒天人永隔。 當(dāng)千里狼狽盡數(shù)褪去,她可以半躺在蘇家椅子上慢吞吞喝一盞茶的時候,薛凌不由得去想:是怎么走到的這一步?究竟是哪兒走錯了,才走到了這一步? 是那兩只兔子。 她不該去抓那兩只兔子。 沒有那兩只兔子,魯文安不會少了一條胳膊,薛璃也不會咳血,她也不會和自己的阿爹鬧成那樣,也就不會在當(dāng)**著阿爹帶自己回京。 自己若在平城,以魏塱那狗多疑又謹(jǐn)慎的性子,沒準(zhǔn)還沒這么輕易逼死阿爹去。自己若在平城,拿著阿爹留下的印信親自去調(diào)兵,也許就能阻拓跋銑南下,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自己若在平城,應(yīng)該比沈霍兩家更快拿到西北兵馬。 她就日日想著這些沒準(zhǔn)也許應(yīng)該之事,想的病入膏肓。 她怕,她怕當(dāng)年的阿爹,可能正是因為有顧慮,才不帶自己回京。是她,是她在所有人面前以忠義二字逼的阿爹下不來臺。 是她,親自毀了平城。 “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 “為什么是三省,不是四省五省,也不是七省八???” “省者,思也,非咎也。三思,而后行。長溺于思,則弱于行?!?/br> 宋柏在死之前尚會想著,薛凌不過是個孩子。她卻溺在終日自省里出不來,還是一廂情愿的臆測。 雖她想的確實有些是對的。先帝在時,數(shù)十年君臣表面上未曾有過半分不睦,以至于少有人算計這些皇家惡齪。然有些事,薛弋寒是個局中人,焉能不解其中味。他又身在高位多年,真真經(jīng)歷過戰(zhàn)事。用兵,調(diào)糧,籌錢,這些樁樁件件都要去揣測君王心思,自是遠比手底下人想的多。 更重要的,登基的不是太子。 他沒與薛凌提起這些事,只叫了宋柏,隱晦的提了兩句自己擔(dān)憂,繼而將整座平城托付給宋柏。沒人知道,為何最后薛弋寒又允了薛凌一道回京,也許他覺得薛凌說的是有道理。他既沒有打算回去反了新帝,倒不如自己坦蕩些。也許他僅僅是想縱著一次自己的兒子,畢竟,在自盡前一刻,他都覺得,總能落得個性命無憂。 也許宋柏也有過薛凌那些毫無根據(jù)的如果,他在平城翻滾著掙扎,為的不是求生,而是在將死亡延長。他想如果薛凌在平城,這一切不該這么快。為什么?為什么明明薛將軍料事如神,還是帶了薛凌回去?還不是薛凌頑劣成性。 薛弋寒死了,死人又不會講話。 于是他任由宋柏暗罵“讓薛凌去死?!?/br> 也任由薛凌在這里喊“薛璃……” 薛璃,我當(dāng)年不該搶那只兔子。 ------------ 第289章 跳梁 你說她舉手投足做派猖狂,沒準(zhǔn)是在虛聲張勢遮掩逞強。 薛凌曾在人前聲嘶力竭的喊著,這個天下人人負(fù)了薛家。她也默念了不下千百次,最負(fù)薛弋寒的,應(yīng)是自己才對。她每次都被這個想法嚇的心驚rou跳,她急需一個人來拔出這根毒刺。 只是,一直沒能遇見誰。薛璃,應(yīng)該可以吧。 然而她仍未做到,用盡全身力氣,薛凌也僅僅就叫出一聲名字。剩下的內(nèi)容盡數(shù)哽在胸口,堵住心肺,讓她因窒息而干涸成一條誤跳上岸的魚。 這種情緒,以前也不是沒有。除卻本身為人就循規(guī)蹈矩的緣故,薛弋寒更覺得,有魯文安在側(cè),他少不得要格外多留神一下薛凌。事事多挑些錯處,也免的自己的兒子養(yǎng)成個唯我獨尊的性子。 如此日日的提醒著,薛凌順理成章的總是去惦記自己又哪哪哪出了問題。可她才要皺眉,魯文安就跳一旁變著花樣的開脫責(zé)任,怪天怪地怪佛祖,獨獨不能怪薛凌。 大抵,薛弋寒也沒想過,有朝一日,再無魯文安將薛凌從愧疚自責(zé)里拉出來。說來這都是些好的,然而,過,猶不及啊。此時的薛凌,大概還能將吾日三省吾身倒背如流,可她應(yīng)該忘了,三省即可,無需四五六七。 她屈膝在地上,不敢抬眼。她急需一個魯文安拉自己一把,不需要講的天花亂墜,哪怕只要告訴她,即使她在平城,結(jié)局未必就能如意,就足夠。 可惜,這里沒有魯文安,只有一個薛璃??v然他做了兩三年的江玉璃,這一瞬間原形畢露,再不是什么琉璃郎,二少爺。他努力掙脫而不得,眼前猩紅,是那年咳出來的血,怎么也化不開。 身體緣故,平日下地都是輕手輕腳。薛弋寒就站在一旁瞧著,只要發(fā)絲微動,都能伸手,隨時準(zhǔn)備護住他。除了不可預(yù)料的犯病,幾乎沒有磕著碰著的經(jīng)歷。 同時,他也沒什么機會接觸門外的東西,飛葉草沫都能讓他咳嗽數(shù)日,更遑論是帶毛的活物。那兩只兔子,是薛弋寒先讓老李頭拿去照料了兩天,估摸著是拿什么藥草喂過,又仔細著拿溫水洗過擦干,才拿籠子裝著放在薛璃屋子的角落。瞧著他沒什么病癥,才放了出來。也虧得是野兔子,頑強的很,不然這么折騰,怕是早早沒了命去。 從薛弋寒說抓了兩只兔子,到薛璃真正摸到,中間間隔了好幾天。他期待的連石頭都不想刻,關(guān)在籠子里時,更是一天到晚的盯著不放,飯也顧不上吃了。若不是薛弋寒說若犯病,就再也沒有了,他早早就撲了上去。 這屋里,可曾有過什么? 可曾有過什么能像這兩只兔子,不用為了他這個病秧子裝模作樣,連行走都是蹦跳著的? 他常年不能下地,大哥從來不高聲說話,阿爹連呼吸都是輕的,李伯伯更是如同一個啞巴。他看書上說,春花紛攘,他沒見過。他看書上說,夏雨喧鬧,他沒聽過。 城外秋風(fēng)攜云遮天,城內(nèi)冬雪帶霧蓋地。這些汪洋恣意,他都沒體會過。 沒經(jīng)歷過,看著別人經(jīng)歷也好啊。然他們看都不讓他看,仿佛只要告訴一個瞎子,大家都和你一樣看不見東西呀,瞎子就能快樂一樣。 不是的,瞎子是最想知道能看見什么的那個。 承蒙這些人的照顧,他確實沒有了因為無法看到的遺憾。同時也失去了希冀這種美好的情緒。他瞧著眾人小心翼翼的模樣,既歡喜,又哀傷。 直到這兩只兔子的到來,哪怕只能陪著他在床上玩,也極好的。他手舞足蹈的要拿給大哥看。 他再沒見過那兩只兔子,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之后。不管怎么求阿爹,他再也找不回來兩只白色的兔子??v是聲明赫赫鎮(zhèn)北將軍,想要抓只白色的兔子來,也要問老天給不給。 那么大原子,要能輕易碰上,也就沒薛凌這一檔子事兒了。京中皇宮里,沒準(zhǔn)能找出兩只來。這種祥瑞一樣的東西,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大多是孝敬了官老爺,后又進到宮里。但他總不能為了一個兒子去張口問皇帝要東西吧。 何況薛璃是個見不得光的。 這段時間,薛璃也算經(jīng)歷了不少事。他睡過棺材,失去過父親,有過被人拆穿身份的驚懼,還有知道當(dāng)年真相的恐慌。然他最無法釋懷的事情,還是當(dāng)年那兩只兔子。 在那間屋子里,他好幾日咳血不止,那只兔子也拉紅,不進食。他丟了往日所有乖巧,大哭大鬧阻止薛弋寒將兔子拿走。他幾乎不能起身,卻一定要每個時辰都看看床邊兔子才肯罷休。 薛弋寒只當(dāng)自己的兒子與兔子感情深厚,拗不過,仍是順著他。 卻不知薛璃想的是:自己和那只兔子,究竟誰會先死? 他不怕死,又有那么一點點怕。 先死的是兔子。 薛凌那個手勁,不知是捏到了兔子哪里。老李頭治人都不怎么穩(wěn)妥,哪能治個畜生東西,何況還是內(nèi)傷。拖了兩三日不吃不喝,柔順皮毛便干成一堆枯草,了無生氣的折在薛璃面前。 他從沒見過這么恐怖的事情,他剛好看過去。他瞧著那只兔子四肢抽搐,然后口吐血沫,繼而全身僵硬,目光渙散,最后失去所有光澤。 偏沒人及時進來,他與那具尸體大眼瞪小眼,只覺得尸體上的每一根毛發(fā)都在跟他說:“你也要死了,和我一樣?!?/br> 當(dāng)日噩夢在薛弋寒懷里戛然而止,今日又叫囂著卷土重來。他無法去扶起薛凌下垂的脖頸,他拼命想要擺脫抓著自己的手。 他連怎么喊痛都忘了,顛三倒四的說: “大哥,你弄痛它了?!?/br> ------------ 第290章 跳梁 那站一旁的女子,早就因薛凌二人舉動疑惑叢生,卻又顧著門外有耳,一邊將幾句祝詞喊的喜氣洋洋,一邊暗暗思量能不能趁薛凌分神,制住她。 然薛凌又怎會讓她得逞,聽得身旁動靜,便扯著薛璃的袖口去擋。她當(dāng)薛璃已然正常無虞,有個磕碰也不打緊。那女子卻是投鼠忌器,記著二少爺自來身子弱的很,摸也摸不得。且外頭人還未散盡,不能鬧出什么大動靜。如此之下,要攔住薛凌無異于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