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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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 美人恩 拓跋銑派去的人,自然一無所獲。他從一開始的氣定神閑,到最后氣急敗壞。直到夜幕完全籠罩大地,仍未有人將石恒二人帶回來。甚至,獵犬失去了方向,那倆個人,就這么活生生的消失了。 他再想找人來問,那四個羯族人經(jīng)過大半日的拖行,只余下了幾付骨架子,上頭血rou淋漓。要想讓這骨架子發(fā)出聲音,只能拾掇拾掇做成笛子才行了。 拓跋銑已有多年未曾如此惱羞成怒,最主要的是,到現(xiàn)在,他仍想不透,這兩個人究竟是去了哪。一想到宮里還有幾個羯族侍衛(wèi),他連明日晚會也懶得參合了,命人收拾了行李,先行回王宮,想要好好拷問一下那幾人,看看能不能問出個結(jié)果來。 這自然也是徒勞無功,不過,都成了后話。薛凌幾人一直馬不停蹄,雖不能已然逃出生天,好歹,死亡不再是那么近在咫尺的事情。直到拓跋銑往王宮疾馳的時候,薛凌才卻緩緩?fù)A讼聛怼?/br> 再好的馬,也不是鐵打的。且夜深之后,草原上方位感模糊,她怕自己跑錯了地。途徑有水流的地方,便招呼幾人下馬歇一歇再走。已經(jīng)到了這個關(guān)頭,除非遇到鮮卑散居的部落,不然該不會再出什么問題。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真要是閻王索命,那也沒有辦法。薛凌將含焉扶下來,自己找了塊草皮躺著。午間在河里浸透的濕衣服,經(jīng)一下午的烈風(fēng)早就吹干了,且由于用胰子洗過,穿著倒是舒服的很。她幼來就喜歡這么躺著,這會也躺的舒服,什么生死愛恨擱一邊,竟然有幾分想閉眼睛。 因中途順利,換了一次馬,故而不缺口糧,只是她胃口不佳,懶的去吃什么。石亓卻以為是糧食不夠,中午見薛凌讓衣服,他已覺得不值,這會又見薛凌啥也沒吃,他也就吃不下。 拎著馬搭子過來道:“阿落,你不吃點(diǎn)嗎?!?/br> 薛凌才閑適了沒多久,聽見石亓喊,只能又把眼睛睜開。她剛剛已經(jīng)特意走了幾步,就是想與那三人離遠(yuǎn)點(diǎn),偏這人不識好歹的貼上來。 身下草芽拱的人身上癢癢,薛凌扭了扭身子,將一只胳膊墊到腦袋底下道:“今日弦月,不好看方位,馬也要歇息,估摸著天明才能走,你回去告訴你大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她以為石亓是來套話的,若換了平時,估計也給不了啥好臉色。只是這會野曠天低,頭頂星空就在眼前,好似伸手就能抓下一把來,像睡在平城地上一般,她說話倒溫柔了許多。 也不知是不是這份溫柔給了石亓什么錯覺,又或者逃脫成功的喜悅沖暈了頭腦。石亓并沒回去管他什么大哥,反倒學(xué)著薛凌的模樣,在她身邊躺了下來。還不忘從馬搭子里掏出個rou條,在薛凌臉上頭晃蕩。 平意還在袖里,薛凌覺得自己只要抬抬手,就能立馬給石亓腕間來一道兒。一道還有些吃虧,她是用的瓷片,那個傷疤太丑,又沒及時上藥,估計日后是消不掉了,所以至少得在石亓胳膊上劃個七八道才行。就是缺只手,還真影響回羯,畢竟接下來,還得拉著韁繩。這樣子想著,薛凌覺得自己的手總算老實了些。 石亓卻不罷休,他見薛凌遲遲沒張口,便側(cè)了身子,離薛凌越發(fā)近,伸出胳膊就能環(huán)抱著薛凌。偏他手懸在空中,遲遲不敢往下落。躊蹴之間,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叫含焉的漢妓抱著膝蓋坐著一言不發(fā)。 他突然就百般懊惱,手觸電般縮了回來,順著薛凌的話道:“大哥知道的,我就是瞧著你沒吃東西”。 石亓不知道自己懊惱個什么,男女情動,再尋常不過。況,戲不做真,拓跋銑未必那么容易上鉤。且,他喜歡含焉的。縱兩人長相相去甚遠(yuǎn),但是同為漢人,含焉與薛凌至少有六七分像。于皮rou快感而言,足夠了。 薛凌挪動著離石亓遠(yuǎn)了點(diǎn),她都沒注意聽石亓回答啥,反正自己要交代的說完了就行了。自小的女兒身份,讓她必須要和人保持一定距離。除了魯文安,其他人身也近不得。天長日久,她實在惡心與人離的近。尤其,還是胡人,真真是擾人興致。算算距離,至多三四日,自己就能到寧城。多日奔忙,她都忘了,薛璃的大婚之日要到了。 當(dāng)初做這么一檔子事,是為了惡心江閎。故而知道真相之后,薛凌也就沒多關(guān)注,何況她與薛璃二人已經(jīng)相認(rèn),犯不上多花心思。這次救石亓回羯倒還順利,所用時間也短,她本是做好了趕不上的準(zhǔn)備。 給江府的書信,自然也提到了這個,都算不得重要事項,隨便找個姑娘塞花轎里,從陳王府抬到江府就好了。這個時候,估摸著魏塱也懶得關(guān)注紅蓋頭下是個什么牛鬼蛇神來。 等回到京中,拓跋銑的骨印就該能派上用場,霍準(zhǔn)該是死定了吧。一切順利,一切順利。薛凌想的心滿意足,對拓跋銑的后怕也褪去大半。終歸,這一局,是她贏了。一開始那點(diǎn)小失誤,該是自己先前不了解拓跋銑造成,以后與此人打交道,也不見得就那么艱難。 “阿落,你為什么要救我和大哥?” 薛凌神思不知道飛了幾重天,又被石亓的聲音拉了回來。一歪頭,赫然發(fā)現(xiàn)這狗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貼了上來,自己差點(diǎn)與他臉對臉,趕忙又往后縮了縮,吼道:“你死貼著我做什么?” 石亓愣了愣,他不解薛凌心意,卻清晰的知道,如果一個人抗拒身體接觸,那內(nèi)心,大概率是厭惡對方的。 他有什么事,值得阿落厭惡呢? 從初次相見,道如今生死與共?;貞浟撕镁?,石亓突然記起:在羯族的帳子里,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小王爺,阿落曾鄭重其事的說過她的名字,可惜,他當(dāng)時就沒注意聽,現(xiàn)在更是死活想不起是啥,但唯一能肯定的,一定不是齊落。 他喊了那么久的阿落,大概從未存在過。 石亓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似乎是為了告訴自己,薛凌是真實的人,他趕忙又喊了一句:“阿落?!?/br> 薛凌才堪堪閉了眼,只得再次睜開,索性站起來道:“你叫什么叫,我就想老實睡一會,我大半個月沒睡個整覺了”。說完轉(zhuǎn)身離開,想重新找個地兒躺。 石亓卻也一躍而起,抓著薛凌的手道:“阿落,我信你,我信在你們梁人京城想殺我的不是你”。他這會仍牢記著薛凌左手有傷,抓的是薛凌右手,卻不想正好讓薛凌的平意滑不出來。 薛凌甩了兩下仍沒甩脫,腳就踹了上去。當(dāng)初在京,她是沒殺石亓,那不代表著她不想殺石亓,要不說這狗運(yùn)氣好呢。 見薛凌臉上氣憤不似做偽,石亓這才一邊避讓著,一邊松了手,夜風(fēng)吹的他神思清明了幾分。羯人喜歡什么,來的坦坦蕩蕩。反正大家已經(jīng)走到了一條路上,不如干脆一起回去。 “阿落,你愿不愿意跟我回羯?!?/br> 薛凌氣猶未消,她對石亓,頂多是說的上不恨,半點(diǎn)心悅也無。偏這狗貼上來不夠,還要拉拉扯扯個沒完。等石亓一松手,平意立馬就到了掌心:“你………你說什么?” 她本是要說,你再不滾遠(yuǎn)點(diǎn),別怪我不長眼睛。聽石亓居然邀自己回羯,嘴里話硬生生轉(zhuǎn)了個彎。 “阿落,你跟我回羯,我………”。 我想娶你,石亓的后半句終究沒機(jī)會說出來。薛凌搶白:“你在做什么春秋大夢”?她這會本是極懶散的性子,聽了石亓這句話,又風(fēng)起云涌來,甚至不自覺往坐在遠(yuǎn)處的石恒瞟了一眼。 回羯,回。她一個漢人,何以去羯要用“回”這個字? ------------ 第240章 美人恩 這一方天地之間,四個人心思各異。石恒看出自己的弟弟對那漢人女子有了情緒,卻不知如何處理。若為常人,娶了也就娶了。但羯人的小王爺,要讓個漢人女子為正妃,怕是沒人服的。且,那個女子雖是救了自己,但跟拓跋銑肯定有別樣關(guān)系,將來不知道要牽扯到哪。自己一日沒有回到羯族的部落里,就還有一日的擔(dān)心,這會也實在沒工夫去管兒女間情事。 薛凌已經(jīng)走開在新地方躺著了,石亓還悻悻站在原地。他終是失去了再次追上去的勇氣,只緊緊捏著手里的馬搭子。那里面裝著一囊清水,和薛凌備的些許rou干。雖不甚美味,至少夠他們這幾日途中所需。石亓本還吃的下去,這會也覺得味同嚼蠟,又站了好一會,干脆也躺了下來。跟自己賭氣般,一個勁兒的去想,當(dāng)初在帳子里,阿落究竟說自己姓甚名誰? 薛凌雖換了個地兒,卻再難找回那會的心態(tài)。挖了倆草根塞嘴里,去應(yīng)付自己的情緒,眼睛不可自拔的轉(zhuǎn)向了石恒所在的方向。魏塱尚且夠不著。霍云昇一時半會死不了,拓跋銑還不能死,難得有個她要?dú)⒘说娜?,離她這么近,又毫無用處。 近,太近了,近到她有絕對的把握讓此人血濺當(dāng)場。 當(dāng)年胡人圍城,巡防的正是薛凌和魯文安。以至于此時此刻,她覺得沒準(zhǔn)石恒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自己,只是沒有拆穿罷了。雙方分道揚(yáng)鑣之際,那枚骨印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拿回來。若真安然返了羯,如猛虎歸山,再想下手,也不太容易。莫不如趁著還在路上,自己先動點(diǎn)手腳。 四人之間,最坦蕩的反倒成了含焉。她坐的離河水近。盛夏晚間,水流清涼。身子都給人瞧過了,也不在乎一雙腳了。因此,她脫了鞋襪,將雙足浸入水里,盡情享受三年來不曾擁有的自由。 長這么大,上一次在馬背上顛簸,還是西北淪落,自己被胡人擄了去。再有,就是今日了,還是一跑就是一整天。只是,心里歡欣足以掩過所有疲憊。哪怕她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還是拖著酸軟的小腿去撩水花,興起處,發(fā)出咯咯的笑聲。 玩了好一會,她才收了腿。用了些吃食和清水,便安靜坐那,用探究的目光去打量薛凌。兩人隔了一段距離,又是晚間,只能隱約看見一個人的輪廓。其實這一路,她也沒瞧清楚薛凌長什么模樣,只是最開始從草叢里出來晃眼一瞥,知薛凌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 這幾年顛沛流離,迎來送往,人間慘事也見得多。但她終不過十七八,兩具尸體在自己面前滋滋往外冒血,還是本能的發(fā)出了尖叫,然后,那位姑娘的手就卡到了自己脖子上。含焉不自覺的按了一下脖頸,還有些微微痛楚,估摸著是有指印淤青的,可見,一開始,他們當(dāng)真沒打算帶自己走。 她又把目光轉(zhuǎn)向石亓處。說來好笑,她不知道薛凌長什么模樣,也不知道石亓長什么模樣。在胡人的地頭,漢人比牲畜還不如,她又是漢人中的妓。這些天床上地頭,唇舌肌膚,又怎樣呢?她未曾直視過石亓一眼,唯恐惹了這位小王爺不喜。 直至此時,她終于能把頭抬起來看人了。真好啊,含焉癡癡的想。這會子,大家都是同一個身份,朝不保夕,誰也不比誰高貴。等明天太陽升起,她要好好看看這些人的臉龐,將她彎了三年的腰直起來。 只要有那么一刻,能不能回到中原,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月移星轉(zhuǎn),薛凌終還是瞇縫了一小會。直到日頭初升,將東方映紅半邊。她重新灌滿了水囊,招呼幾人上路。今日的行程就遠(yuǎn)不如昨日那般急迫。拓跋銑一夜未曾追來,必是尋錯了方向,幾人沒什么大的后顧之憂。 原本,薛凌是計劃直走平城過的。但想起平城如今是霍家的地頭,霍家與拓跋銑又有來往,難保城里沒有鮮卑人。走過去,反倒多生事端。她與石亓解釋了一番,石恒倒也沒明面反駁。 待到第三日日暮時分,離梁境已經(jīng)很近了。含焉最為雀躍,回了好幾次頭對著薛凌道謝。薛凌不置可否,她雖心喜自己所謀已成。但離平城越近,心里頭反倒不好受,止不住的又想去瞧瞧。 石恒二人早無性命之憂,自然也放松許多。甚至有心思去聊了聊留下來的幾個羯人命運(yùn)。無非是回到羯地,封其妻,蔭其子罷了。胡人對死亡反而看的比漢人輕的多。莫說幾個侍衛(wèi),若無薛凌,萬不得已,石亓應(yīng)該會以死換石恒走。在羯人的觀念里,天災(zāi)人禍當(dāng)前,什么值錢,就先保留什么。只要有一節(jié)根在,自有綿延千里的可能。 雖此次鮮卑之行慘敗無疑,好歹也沒讓拓跋銑的陰謀得逞。限市令的事情,回來羯總是能再想辦法的。既然鮮卑是靠不住了,羯徹底做梁附庸也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石亓聽大哥說起這些,興致更好了幾分。他本就不在乎什么稱王稱霸,且羯不一直給鮮卑當(dāng)附庸,給梁當(dāng),好歹還能少受點(diǎn)氣。 若羯真的成為梁一方諸侯,他離阿落更近些。 薛凌并不知在魯文安的安排下,平城已經(jīng)恢復(fù)了巡防。但是離平城巡防的地頭還有大概數(shù)十公里的時候,她便不許幾人再往前走了,說是等深夜再行,此處并不會迷路。 雖然從拓跋銑那把石亓二人撈了出來,但她仍過不了自己心中的坎。那片地,她曾跟著魯文安跑了十來年。為的,就是不讓胡人踏足一步。薛弋寒守的是整個大梁,可薛凌覺得,她自始至終,守的只有那小小的一方平城。在薛宋案之前,京城這個詞,太遠(yuǎn)了,皇帝也太遠(yuǎn)了。 今日的平城,早已物是人非,但她仍固執(zhí)的不想帶著石亓二人進(jìn)去,若不是怕漏了臨門一腳,恨不得現(xiàn)在就讓倆人轉(zhuǎn)向,自己回羯。 沒人知道薛凌在想什么,但石恒兩人都依言下了馬,石亓更是歡天喜地。他巴不得跟薛凌多呆一會,尤其是安靜著坐那,兩兩無言都很好。這一路,大家也曾歇腳了幾次,阿落已經(jīng)不似頭一晚那般抗拒,都能很自得的從自己手里吃東西了。 長河落日實在美的很,京中是見不到這番景象的。薛凌坐著瞧的仔細(xì),這一回,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看到了。她確實對石亓態(tài)度好了一些,可惜完全不是石亓想的那個樣子。 這會見石亓又湊上來,便露出個笑容,道:“明日你我就可以各走各的,梁與羯族現(xiàn)已通商,只需尋常打扮,境內(nèi)不會有人攔你。從平城城后往安城方向,換馬不換人的話,一日便可返羯?!?/br> 數(shù)數(shù)時間,半月有余。當(dāng)日那句“保你二人安然返羯”是情急,這會,事態(tài)已經(jīng)盡在掌握,她自是得意盡在眉間。 石亓也彎腰坐了下來,道:“阿落,你好厲害?!?/br> 他看著薛凌,夸的直接而又坦蕩。這句話,原該在安城糧案的時候就夸的,只是當(dāng)時他沒夸出口。唯恐這次又錯過了機(jī)會,因此還沒到兩人分別,就迫不期待的夸。 薛凌自己雖是有些傲氣,聽石亓這般毫不避諱,卻生出幾分自愧來。薛弋寒向來不夸人,魯文安倒是好話說盡。沒奈何說的太好了,她一聽就知道是假的。再然后,就是蠅營狗茍的過日子,似乎從未有人在一件事情結(jié)束后夸過自己半句好來。 如江府,如蘇遠(yuǎn)蘅,如齊清猗。他們或明說,或暗示,是她薛凌毀了一切。 突而聽到刀鞘聲動,薛凌瞬間將平意滑了出來,就地翻滾幾圈,將自己與石亓距離拉開。她聽到了石亓拔刀,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等站穩(wěn)了再看,卻見石亓拿著刀鞘錯愕的看著自己,似乎并未打算動手。 只是,人心險惡,她會演戲,又焉知石亓不會演? ------------ 第241章 美人恩 石亓一手拿刀,一手握著刀鞘,愣愣的站在那,忘了繼續(xù)把刀鞘里的骨印往外倒。他第一次見薛凌的時候,她瑟縮著在大帳里,求他給一條生路,臉上表情也曾是驚慌失措的模樣。 可剛剛看到薛凌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色,石亓方知,裝的,就是裝的。他本是興高采烈的要把骨印還給薛凌,縱是二人還沒到分到揚(yáng)鞭的時候。但大哥曾暗暗說過這枚骨印不能還回去,他唯恐臨了生變,便想趁著現(xiàn)在,悄悄的還了再說。至于拓跋銑,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他拔刀的一瞬間,像在拆某個寶貝送人,他害怕錯過薛凌一丁點(diǎn)驚喜,因此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那一張臉。他活了這十來二十年,如今細(xì)想,草原上最美的臉好像也不過如此。 “嚓”的一聲輕響,刀尖在夕陽下泛光。石亓還沒來得及說“阿落,我把骨印先還你”,薛凌已然在五步開外,平意在手,那么精巧的一把劍,一小段距離便恍若無刃了,只是姑娘有過一瞬間放大了瞳孔,在石亓眼里倒好像過了萬年。 她在怕。 石亓看了看自己手里刀,對上薛凌,眼神飄忽著想,阿落在怕什么呢?想了幾轉(zhuǎn),他也開始怕。他怕這枚骨印一還回去,薛凌就要跟拓跋銑站在一起。等到了那時,他也要拔刀。 石亓瞬間失去了把那么骨印倒出來的勇氣,想著有些事情拖一時,便有一時的好。刀既然已經(jīng)拔了出來,塞回去反倒奇怪,他側(cè)身拿刀尖去掘地上草根,掩飾道:“你跑那么遠(yuǎn)做什么,我看你一直吃這玩意,這是人能吃的嗎?”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在救場,言者無心,聽者卻不知道是什么意味。薛凌握著平意,看石亓轉(zhuǎn)了態(tài)度,也佯裝不知,就地坐了下來。不管石恒認(rèn)沒認(rèn)出自己,又是否說與了石亓知道,她現(xiàn)在都無法殺了兩人,動手也沒什么結(jié)果,既然對方給了臺階,便只能順著坡下驢。 眼見著石亓掏了一根,洗都沒洗,捋捋浮土便丟進(jìn)嘴里,薛凌并未阻攔,只輕飄飄的重復(fù)著魯文安那句“人餓極了,樹皮都能吃干凈?!?/br> 微微的一點(diǎn)土腥味,轉(zhuǎn)而是根莖特有的嫩甜氣息,石亓從未吃過,這一嘗,倒覺得味道好的很,嚼了嚼,趕忙又去掘了幾根出來。那動作,倒真像他一開始拔刀就是為了掘草根。 遠(yuǎn)方夕陽還帶著溫?zé)?,二人這般坐著,石亓吃的興起,那一丁點(diǎn)的劍拔弩張消散的也快。平意重新塞回袖子里,薛凌索性將雙手都枕在腦袋下面,躺在那享受難得的須臾安寧。 等夜幕一垂,她就可以繞平城遠(yuǎn)些回梁。也不必非得等過寧城,這中間小鎮(zhèn)不計其數(shù),隨便找個地兒歇歇腳,分點(diǎn)錢財銀子。陽關(guān)道,獨(dú)木橋,愛走哪方走哪方。薛凌執(zhí)拗,偏這執(zhí)拗中又夾著豁達(dá),具體表現(xiàn)就是,一件事物,不得到自己滿意的結(jié)果,就決不罷休,但在這個過程中,只要發(fā)現(xiàn)有什么是錯的,立馬就能放手,半點(diǎn)不拖泥帶水。 就如她想殺了石恒,但既然現(xiàn)在石恒不能死,她也接受的飛快,只想著這礙眼的倆人趕緊滾。至于那個含焉,說不上嫌棄,但多少是個累贅,也早些丟了省事。自己一路加急回去,沒準(zhǔn)還能喝上薛璃的喜酒。 “阿落,你為什么有拓跋銑的骨印呢”。石亓不知道吞了多少草根,也學(xué)著薛凌仰躺在那,兩眼看天,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問。他實在忍不住,羯與梁,已經(jīng)是深不見底的鴻溝。而等他與大哥回去之后,羯與鮮卑,怕也是高不可攀的巨峰。而所謂佳人,在谷底,在峰頂。 薛凌本不想回答,卻怕石亓到了之后不肯還骨印給她。萬一那倆人死都不肯撒手,她就是砍其項上人頭,也沒多大意思。只能強(qiáng)撐著道:“有人搶了我的東西,我在想辦法拿回來” “那與拓跋銑有何關(guān)系?” “那人搶的時候,他看見了,還幫了把手”。薛凌微微側(cè)了側(cè)頭,想去看看石恒在干嘛。可惜幾人這會沒什么顧忌,坐的頗為分散,她并未瞧著。 “那你還跟他來往”?石亓坐起上半身,語氣半是歡欣,半是不解。若拓跋銑跟阿落有仇,他必然是最開心的那個??裳α璧恼Z氣太過平靜,他聽不太明白話里要表達(dá)的重點(diǎn)。若兩人以往有過過節(jié),不說生死相見,起碼也是不相往來,何以拓跋銑會將重要的骨印交給她? 薛凌右手微微往袖籠里縮了縮,摸著平意冰涼劍身,好半天才答話:“不來往,怎么找機(jī)會把他手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