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婉揮了揮手：“你且去吧，一切有本宮”。

    這到底是后宮，外男需要避嫌，故而黃承宣才不得不將永樂一人留下。且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又有皇后應(yīng)承，他回頭看了兩眼永樂，自行去了。

    霍云婉便又走到躺椅邊臥著搖扇子，等著永樂公主自己玩厭了回來。有些事，她知道，也不知道。知道是這個宮里沒啥秘密瞞的住，不知道是永樂跟自個兒沒啥關(guān)系，她懶得花功夫去深究。別人怎么樣，她跟著做做樣子即可。都沒注意到自己跟的宮女里還站著一個永樂公主府的丫鬟。

    薛凌等黃承宣走的遠(yuǎn)了些，走到霍云婉身旁，附到其耳邊輕輕道：“蘇夫人叫我來問娘娘安?！?/br>
    霍云婉將扇子擱在胸口，扭頭對后面站著的四個宮女道：“你們也過去看看，別讓永樂走的遠(yuǎn)了?！?/br>
    “是?！睅讉€宮女看見薛凌與皇后說悄悄話，便知這院子怕是有什么事兒了，巴不得趕緊走遠(yuǎn)點。瞬間往永樂公主方向去了。

    霍云婉又接著搖那柄扇子，沒有起身。道：“蘇姈如不要她狗命了？居然把人遞到宮里來?！?/br>
    薛凌從霍云婉身后走到前面，看著霍云婉道：“我并不是來幫蘇夫人傳話的，只是想來與娘娘攀個交情?！?/br>
    “哦”？霍云婉用手支撐起頭，道：“你拿什么與皇后攀交情”？

    今年的霍云婉，不過二十有二，這么懶懶的沐浴在朝陽底下，云鬢襯花顏，當(dāng)?shù)闷饑煜?。這句問話沒有半點客氣，還帶著鄙夷，卻說的別樣軟媚。

    薛凌低下身段，道：“我?guī)湍阕尰艏彝嫱??！?/br>
    霍云婉的目光終于移到了薛凌身上，看了片刻。從躺椅上起來道：“走吧，咱也去看看公主?！?/br>
    堂堂皇后，和一個外頭的丫鬟聊太久了，確實引人注目。薛凌見霍云婉叫自己走著說話，明白今日的事已經(jīng)成了一半。她就怕一開始說錯什么，非但沒能與霍云婉結(jié)盟，還把自己暴露出去。不過，聽了很多人說當(dāng)今帝后情深，所以她暫時還沒打算告訴霍云婉自己是薛弋寒女兒的事，這就更難編排為何要對付霍家了。

    跟在霍云婉身后走了幾步，薛凌道：“娘娘是想霍家死是吧?！?/br>
    霍云婉伸手去摘了一朵碩大的芍藥，她想霍家死這事兒，能猜出來的還真不多。畢竟這事兒又不能掛在嘴邊，連那位聰明一世的九五之尊都沒猜出來呢。

    霍云婉道：“你是蘇姈如什么人，怎么，在霍云旸那碰了釘子，又想起我來了？”

    薛凌聽她口氣，好像是和蘇夫人有了嫌隙，暗道蘇姈如這女人智商不如前了啊，這才幾個月，公主皇后得罪了個遍。不過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哄著霍云婉，既然她不喜歡蘇姈如，那正是求之不得。

    薛凌道：“我不是蘇家的人，只是幫蘇家做過事，現(xiàn)在蘇家撇開了我，我只好自己來求娘娘?！?/br>
    “求”？霍云婉笑看著薛凌，道：“我可沒從你眼里看出半點求人的姿態(tài)來，你是怎么誆騙的永樂將你帶進(jìn)來，又是怎么跟蘇家鬧翻的？”

    薛凌還在想怎么答，霍云婉恍然大悟狀道：“你跟霍家有仇，這幾日可是蘇姈如討好霍家，所以你們就鬧翻了？”

    薛凌也有了不小的吃驚，蘇姈如討好霍家？怪不得。蘇夫人是八面玲瓏慣了，還以為天下人都能跟她推杯換盞，巴上了沈家不滿意，居然還想去把霍家那塊地的東西也拿下來。莫不是還想著梁遲早與鮮卑通商，蘇家要攬盡全國之利。

    薛凌捏了一下手腕，才記起今天平意不在里面。蘇姈如這種傻狗，遲早玩死自己，倒省了自己動手了。她到底在蘇家呆過那么久，看著事態(tài)這樣，既恨蘇姈如兩面三刀，又有點氣蘇家自尋死路。

    霍云婉何等人精，見薛凌一遲疑，就知道自己猜錯了，道：“看來不是，你并不知道我在說什么，你究竟是誰?！?/br>
    遠(yuǎn)處永樂公主和眾人笑鬧的厲害，兩人就不必再走了，薛凌見瞞不過霍云婉，也懶的再想措辭，道：“我不知道蘇家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半年之前我與蘇夫人共事過一段時間，知道娘娘境況。故而今天找上門來?！?/br>
    霍云婉看了兩眼永樂，摸著自己長長的護(hù)甲，不以為然，道：“你也算有本事，能哄得公主將你帶進(jìn)來，可公主，是個傻子。我不是。你有什么本事與蘇姈如共事？”

    霍云婉與蘇夫人，相交多年，自然知己知彼。兩人本也就差不多，她看薛凌多不過十六七，能有什么讓蘇姈如利用的？還把自己的私事說出去。怕是這小姑娘無意聽到了什么，想來討點好處。有這個膽識，當(dāng)然算不尋常，可這個，并不足以讓自己冒險啊。

    畢竟，能忍蘇姈如多年，那也是流水一樣的銀子堆出來的。永春宮一切見不得人的花銷，都是蘇府補貼著的，幫著她不用去求姓霍的那一家子，也不用看魏塱臉色。投桃報李，這大小官員的事兒，但凡蘇姈如想知道，她便遞的順手。反正，魏塱以為是給霍家的，霍家又以為自己的女兒深得君恩，半點破綻都沒。

    可惜最近，蘇姈如踩著自己死xue了。羯族通商以后，蘇遠(yuǎn)蘅撈了個芝麻小官，又與沈家攀上關(guān)系，算是梁朝商賈第一人了，這事兒霍云婉并沒少出力，非蘇凔一人之功。沒想到蘇家還不知足，妄想把寧城的地兒也吃下來，居然有臉張口讓她開口與自己的父兄說說情。一開始還覺得蘇姈如是腦子出了問題，后來仔細(xì)一想，蘇姈如，不是在求自己，是在要挾自己啊。

    故而薛凌說是蘇姈如的人時，她差點沒喊人來將薛凌砍了，不過是為著源源不斷的銀子，才壓著怒火罷了。如今魏塱對自己已經(jīng)沒有半分尊重，至于霍家，一粒米她都嫌臟。既然薛凌說自己不是蘇家的人，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她現(xiàn)在要想活的好些，蘇姈如這個人，還動不得。如果不是真的萬無一失，自然不可能與別的人在暗地里做什么，何況是個看起來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

    她只能贏，不能輸。

    薛凌有點犯難，平意不在，就算在，她好像也不能在御花園耍兩招說自己武藝高強吧?？纯吹厣舷胧潜荒切m女拿舌頭舔過似的，一粒塵土都找不到，更別說石頭?；顒又滞笠粫r真想不到怎樣才能讓霍云婉相信自己有本事幫她弄死霍家。

    霍云婉看薛凌滿臉焦急的樣子，不過也就是笑笑。“讓霍家玩完”，這話說的輕巧，怕是眼前少女都不知道意味著啥。她沒對薛凌報過希望，自然談不上失望，道：“我很開心世上多了一個人想讓霍家死，所以不為難你，你去叫了公主，早些把戲演完回去吧。一會陛下下朝了，沒準(zhǔn)我得趕著下一場呢。”

    薛凌仍低著頭思量，突然想起安城一事來，抬起頭看著霍云婉低聲道：“西北糧案，是我，是我燒了安城的糧倉?！?/br>
    霍云婉終于放了幾絲眼神在薛凌身上，前幾月，西北糧價哄漲之事，人人皆知，但知道這件事罪魁禍?zhǔn)椎?，就絕對沒幾個了。要不是霍家參合了不少，最后還找到自己頭上。連她也未必能清楚事發(fā)經(jīng)過。最后雖然民怨止息，可伸手的幾家都知道真兇沒有抓出來。此刻卻有個人站在自己面前說火是她放的。

    薛凌離的近些，繼續(xù)道：“是我放的，是我去找的羯人，走的安城傳信密道。安城糧倉共有四座，我?guī)У聂扇瞬蛔?，只搬走了一座半，剩下的，我放置了大量白砒石，故而雖火勢未起，但余下的米糧沾染劇毒，因此，所有糧倉盡毀，一共是平安二城數(shù)月口糧。我說的沒錯吧?！?/br>
    說完，薛凌退后看著霍云婉。她比霍云婉高些，站直了身子，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加之語氣頗為鄭重，隱隱透露出些威壓來。

    霍云婉動了動嘴角，覺得薛凌突然變了個人，且說的事情與自己知道的分毫不差，若不是親身經(jīng)歷，一介草民怕是很難得知，不由得有些猶豫。

    薛凌成竹在胸道：“娘娘，你不覺得，當(dāng)時我就在挑撥魏塱和霍家關(guān)系嗎？”

    霍云婉捋了捋袖口，道：“該叫永樂回宮了，點心就得剛出才好吃”。說完先行走在了前面。

    西北糧案一事，確實讓魏塱對霍家多了幾分嫌疑，不過也不大，終不過是以為霍準(zhǔn)想要下手對付沈元州罷了。只是最后不知為何局勢失去控制，幾家都忙著息事寧人，霍云婉也兩頭當(dāng)著三頭當(dāng)著好人。

    感受著身后跟著的薛凌，與蘇家共事，合著指的是這個。

    當(dāng)時糧價居高不下，蘇姈如是插了一把手，最后也求到自己頭上。如果來人真的是事情的源頭，那就真可以聊聊了。能同時玩了一把魏霍沈蘇四家的人，是有那么幾分本事。

    薛凌緊跟在霍云婉后頭，暗自松了口氣，能帶她回宮里，這事兒，就還有的談。

    永樂公主已經(jīng)玩的有些薄汗，見兩人過來，仍是飛撲到霍云婉身上喊：“皇后jiejie是帶點心來了嗎？”

    霍云婉拿出手帕替她揩了揩額間汗珠道：“好了好了，這就帶永樂去”。說著拉起她的手吩咐底下人道：“先去吧，叫人別忘了煮些甜茶給公主防著著?！?/br>
    宮女答著“是”先行走了，這一路仍是見永樂公主時笑時鬧，霍云婉踏著碎步漫不經(jīng)心的喊“慢些慢些”。薛凌跟永樂公主的兩個丫鬟在身后面無表情，真真的融為一體，成了個王府下人。

    總算熬到永春宮霍云婉的居所里，其他丫鬟都自覺的停下，不敢進(jìn)入內(nèi)屋，薛凌也只好跟著站門口?；粼仆窭罉饭鬟M(jìn)去，又回轉(zhuǎn)身來指著薛凌道：“你，進(jìn)來吧，看著煮茶的爐子，免得公主喝時涼了”。薛凌便抬腳一道進(jìn)了屋。

    三人一坐下來，永樂公主就極識趣的拿起個玩意兒假裝愛不釋手，站起來滿屋子拋著玩，時而發(fā)出大笑

    下人端了炸好的七彩地瓜丸子并一些別的點心又退了出去?；粼仆褚膊缓坝罉饭鞒?，只高聲呼了兩句“小心些~”，就把身子轉(zhuǎn)向薛凌道：“你想找我做什么?！?/br>
    薛凌道：“我希望你想辦法讓魏塱出宮一趟?！?/br>
    “皇帝出宮是大事，不是那么容易辦到，你大可以說說你究竟要做什么，我看看有沒其他人可以代替?！?/br>
    薛凌想了想，好像也是這么個理。魏塱出宮少不得前呼后擁，若是去行刺讓霍云昇救，反而有點欲蓋彌彰了。但是，她昨晚想了一夜，能讓霍云昇官復(fù)原職，最好就是有救駕之功，到時候霍準(zhǔn)會讓朝臣說這事兒的，逼著魏塱這么做。

    只要設(shè)計的巧妙些，應(yīng)該能讓魏塱以為這是霍家自導(dǎo)自演。為了一己之功，膽敢刺殺君王，霍云昇能上去，只怕也呆不了幾日。

    薛凌看了兩眼窗外，有點遲疑自己該不該跟霍云婉說這些。雖然知道霍云婉恨極了霍家，可她又不知道為什么恨，單單霍準(zhǔn)不讓她生孩子也不至于吧。而且，百家姓上，就一個霍字，萬一人家父女一笑泯恩仇，自己這邊就沒辦法收場了。

    “你說來無妨，若今日之事，我霍云婉向外透露半句，叫霍家無后而終，人人死無全尸，暴斃荒野”?；粼仆衲笾掷稂c心，巧笑嫣然道。絲毫沒有發(fā)毒誓的為難，反而說的特別開心。

    薛凌盯著她臉上笑容，覺得又來了個瘋子。沒準(zhǔn)這瘋子就為了誓言應(yīng)驗，反而故意說與人知。但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不管霍云婉為了啥，只要是真的與霍準(zhǔn)不共戴天，那就會幫自己。

    她將自己所想一一說了一遍，怕霍云婉誤會，還特意道：“我沒有能力對付霍家，只能讓皇帝去做這件事。”

    霍云婉將所有點心都推到薛凌面前，十分殷勤道：“來，吃點心，要不要我給你倒些茶，宮里的甜茶，小姑娘最喜歡了?！?/br>
    薛凌一陣惡寒，道：“不用了，娘娘給我一個回復(fù)即可，只要你能將一位重要的人哄出宮，我自會讓霍云昇親自護(hù)送她回來?！?/br>
    “我能”霍云婉搶著回答，她已經(jīng)好久沒這么開心過了，把盤子又往薛凌面前推了推，道：“你快吃些?！?/br>
    薛凌對霍云婉這前倨后恭的態(tài)度十分莫名其妙，伸手拿了一塊往嘴里塞，她可沒多喜歡這甜膩膩的東西，且霍云婉這會的表現(xiàn)，活像要毒死自己似的。永樂公主還在滿屋子跑著，將手里那個布做的老虎時而高高拋起，時而摟在懷里竊竊私語。

    霍云婉看薛凌聽話的吃了一塊，臉上笑容更甚，道：“你說的好，我喜歡。可是這人選一下子也不好找，我會留意著，不知道找到了要怎么跟你遞消息”？說著又把手指放在薛凌嘴上，堵住她要說的話，接著道：“我會盡快，你放心，我比你還急”。

    霍云婉把手指拿下去的時候，不忘抹去薛凌嘴角一點點心殘屑，放到自己嘴里抿了一下，就好像是薛凌親jiejie一般。

    薛凌莫名想吐，她剛剛是想說要快些，這會只想早些走，不知道這些人都他媽的什么壞習(xí)慣。

    霍云婉站起來倒了一碗甜茶遞給薛凌，道：“快，潤潤嗓子。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br>
    薛凌沒接，道：“你叫我什么都可以，以前你常給蘇夫人遞信，自然也能給我遞信，可有紙筆，我寫下地址給你?！?/br>
    “怎能叫什么都可以，你與那些廢物不一樣”?；粼仆衿沉艘谎塾罉饭?，復(fù)對薛凌笑著道：“你可愿意住到宮里來，你是不是對皇上也有圖謀，你住進(jìn)來，跟我一起，日日見著，機會更多?！?/br>
    薛凌變了下臉色，她剛剛并沒說自己與魏塱的恩怨，霍云婉單憑自己對付霍云昇的想法就能猜想到這一出，如果是敵非友，日后的麻煩大了去了。

    似乎是看出她擔(dān)憂，霍云婉湊的近了些，道：“你莫怕，我也有所圖謀，只要你住進(jìn)來，以后就不必哄著那個傻子了”?；粼仆衲醚劢鞘疽饬艘幌掠罉饭?。

    薛凌跟著看向永樂公主，傻子，要是真的傻了就好了。她不想把話說太死。也許，等屠了霍家之人，真會有拔劍向魏塱的一天。要是霍云婉肯讓自己住進(jìn)來，還是真是個好幾會。

    只是霍家倒了，霍云婉的皇后之位大概也是保不住的，甚至性命也堪憂。她薛凌不過孑然一身，自然了無牽掛?？苫粼仆褚呀?jīng)母儀天下，到底是為了什么，才能讓人舍了這一屋金碧輝煌求一個玉石俱焚啊。薛凌道：“也許有一天，我會求著你放我進(jìn)來，但不是現(xiàn)在?？晌铱傄?，娘娘究竟是為了何事，萬一你們父女恩仇一泯，我是要送命的?！?/br>
    “哈……哈哈……恩仇一泯…恩仇一泯”?；粼仆駵惤α璧溃骸笆裁炊?？把我生下來嗎？除了我，你也找不到旁人來做這件事，何須問那么多呢?！?/br>
    薛凌這會已經(jīng)已有十分把握，不怕霍云婉翻臉。道：“并不是，我還可以去找當(dāng)今皇帝，他也想霍家死，沒準(zhǔn)還舍得自愿獻(xiàn)身演場苦rou計呢。你說是不是”。

    霍云婉仍然是想維持剛剛的笑容，卻沒繃住。臉上抽動了幾下，惡狠狠道：“你不敢去，你若去，我就將今日之事說出去，陛下不會用你的?！?/br>
    薛凌將那杯涼了的甜茶推回霍云婉面前，道：“不用我，我自會換個人去，我相信皇后娘娘舍不得任何一個置霍家于死地的機會，我還是可以得償所愿，且不用冒一點風(fēng)險，不過是多花些時間罷了。”

    永樂公主已經(jīng)玩累了，抱著那只布老虎坐在地上，似乎渾然不覺這邊兩人已經(jīng)劍拔弩張。

    薛凌道：“我都能將安城之事和盤托出，娘娘又何必遮掩呢。我不強人所難，一點即可，你但凡能給我一個非要置霍家于死地的理由，我們就算認(rèn)識了，一起做想做的事兒，不好嗎？”

    薛凌其實并不關(guān)注霍云婉到底什么破事與霍家糾纏，她也不怕日后被反咬一口。事兒得一件件做，如果畏前畏后，那根本沒法下手。如此咄咄逼人，更多的還是想套套霍云婉的底兒，看看能不能透露自己是薛弋寒的女兒，問問阿爹究竟是什么時候，怎么死在大獄的。

    霍云婉看著薛凌，只是眼里已經(jīng)沒了神色。她早就死了，死在知道一切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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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夏至

    往事太過遙遠(yuǎn)，再加之人故意不去回想，就更加斑駁。霍家的第一個女兒，自小就是被當(dāng)做太子妃來培養(yǎng)的。琴棋書畫習(xí)百遍，詩酒書茶也沒落下半點，再加上一張傾城容顏，連她自己都認(rèn)為，生來，就是要當(dāng)太子妃的。當(dāng)時的太子魏熠，貌比潘安，文勝子建，京中又有幾個小姐不心動。年幼的她還不知父親有什么打算，但聽說要讓自己嫁給太子，無不百依百順。更是不曾放過任何一次在宮里露臉的機會。

    然而齊家長女齊清猗是無憂公主的親表姐，兩人感情深厚，于是在皇宮常來常往。齊清猗也是一等一的容貌，家世并不比霍家遜色。魏熠多遇見了幾次之后兩人情投意合，先帝樂見其成，下了旨意賜婚。變故就在這一刻恒生，霍云婉已經(jīng)死心，古往今來，求之不得之事甚多，天意如此，她亦無可奈何?；魷?zhǔn)卻不肯罷休，除了在家長吁短嘆之外，不與任何人商量，暗暗計劃了一樁難以啟齒的事。

    適逢宮中夜宴，霍云婉已經(jīng)不太樂意出席，卻拗不過霍準(zhǔn)強烈要求，說是霍家的女兒，不可失了體面。便是失了太子芳心，也要讓其他大人家的兒郎看看，將來擇個貴婿。女眷原是隨意因不飲酒，也沒人勸。只是那時齊清猗與魏熠已經(jīng)郎情妾意，霍云婉看著自然不是滋味，連連灌了自己好幾杯，迷迷糊糊就醉了。自己的丫鬟來叫，說是外頭有人找，她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姐妹邀自己說私話，一出去，就再也沒回。

    醒來時衣衫凌亂，床上鮮紅淋漓，阿爹沖進(jìn)來指著自己道：“你……你這個………”?；粼仆駵喨徊恢约喊l(fā)生了何事，她尚未出閣，連春宮圖都沒翻過，哪里見過這種場面，有丫鬟沖上來給自己批好衣服，跪在霍準(zhǔn)面前道：“老爺，小姐是…小姐是…酒后糊涂?！?/br>
    霍準(zhǔn)一腳將丫鬟踢開，指著霍云婉道：“你還不起來滾回府里去?！?/br>
    回到霍府，霍云婉即被禁足，她終于明白過來，自己，自己是被人毀了清白，可她從頭到尾，根本不知那人是誰。怎會，皇宮里面怎么會有人這樣侮辱一個官宦人家的女兒？

    下人丫鬟對她避之不及，日常送飯，半個字都不肯多說。連娘親也不肯相見。幾日之后，圣旨下。賜霍家女云婉與六皇子為正妃，佳期已定。等霍準(zhǔn)將霍云婉放出來，聘禮都已經(jīng)過完了。

    她沖到書房問個究竟，霍準(zhǔn)只是淡淡道：“做下這等丑事，還有臉來問，幸好皇上不計較，你也好好收拾收拾，嫁過去也是個正妃，別丟了霍家的臉。”

    霍云婉哽咽：“爹，當(dāng)晚……”

    當(dāng)晚如何，她沒機會辯白，霍準(zhǔn)打斷她的話道：“當(dāng)晚之事休要再提，六皇子既然愿意負(fù)責(zé)，霍家是臣，莫失了本分”。然后叫下人把她送了回去。

    皇家大事，馬虎不得，定下的婚期還有兩月，霍云婉漸漸接受了這件事。并且大致拼湊出個真相。當(dāng)晚應(yīng)該是自己醉了，又不巧碰到也喝醉了的六皇子魏塱，然后兩人酒后失行，所以才…好在爹來得及時，旁人也顧著天家顏面，這件事并無幾人得知。

    魏塱雖比不上太子，但在皇帝幾個兒子中也是頗為受寵的，其母地位亦尊貴。出了這種事，還肯讓自己過門當(dāng)正妃，這個結(jié)果也不算那么糟，霍府里的愁云也隨著時間消散。

    如果她的月信來了的話，事態(tài)該不至于這么發(fā)展。初初幾天，她還以為自己吃什么壞了身子，過了月余，還沒來，不得不跟母親商量。卻不料母親大駭，都沒敢讓府里養(yǎng)著的大夫過問，而是從外頭請人來隔著簾子診脈。

    她有孕了，霍云婉又羞又急，不知道如何是好。母親也是焦頭爛額，連連戳著她腦袋罵。但最后還是勸慰道：“不妨事，不妨事，索性這婚事是定下了。等過了門，也算不得什么，婦人生孩子，早產(chǎn)幾月也是有的。等你爹回來，我再讓他與六皇子說說，沒準(zhǔn)還高興呢，陛下可還沒抱上孫子，你這是頭一份?！?/br>
    霍云婉眼淚汪汪的看著娘親道：“當(dāng)真？”

    霍夫人道：你回房歇著吧，一會我先與你爹說說，再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