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個人?才?！彼X得好好笑?。

    “笑?什么呀，”她說, “有空笑?還不如去幫我?修門?！?/br>
    她把門卡從門縫下面塞出來?。

    洗手間外, 姜揚治里：“我?幫你修門有什么好處嗎？你比賽的時?候跟我?放個水, 摔個跤什么的？”

    洗手間里，仲正義大笑?：“那多沒意思呀！再說了，我?們練習(xí)不都看了嘛，我?覺得你跳得挺好的?？隙?能打高分。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br>
    姜揚治嘀咕, 這人?為什么分不清開玩笑?和認(rèn)真？為什么不能共情別人?的嫉妒和怨氣？哦, 對了，因為她是仲正義。這不一定?算正義, 這是仲正義會做的事。

    他撿起她的房卡，掉頭出去。

    刷卡進房間，這屋子?，一點都沒收拾過。被?子?亂糟糟的，穿過的鞋子?一只順一只倒地?耷拉在床邊，洗過的衣服晾在落地?燈的燈架上?？吹脚缘膬?nèi)衣內(nèi)褲時?，姜揚治用力扭過了頭。

    冒犯了，不該看的。

    但它們的主?人?要是介意的話?，應(yīng)該也不會讓他進來?。

    姜揚治沒有往屋子?里走，只看了看洗手間的門，抓住把手，確認(rèn)打不開。然后，他用力拎起把手，把門往上提了以后再推開。門果然開了。

    洗手臺上還有沒拆封的牙具，他拿過來?，找了一陣牙膏。仲正義用的是自己帶的牙膏，他沒找到別的，就用了。姜揚治一邊刷牙一邊想，仲正義對自己是真沒意思。但她也是真的不一般。

    有女生會跟人?接完吻后還跑來?借洗手間嗎？

    明顯是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姜揚治正刷著牙，門口響了一聲。仲正義也進來?了，翻出自己的牙刷，擠牙膏，刷牙。洗手間窄，她來?的時?候，他只能往旁邊挪，騰了個位置給她。她刷牙，同一時?間還要翻出手機，調(diào)出聊天界面來?。

    姜揚治瞄了一眼?，第一反應(yīng)其實是要不要加個好友。但是，仲正義又不在乎他，根本無所謂他怎么想她。他不示弱。

    于是，他只隨便搭話?：“這是什么？班級群？”

    “差不多。隊里的群?！敝僬x刷著牙，停下來?，回答說。

    他問：“你是從小就上體校？”

    她說：“小學(xué)。本來?是普通學(xué)校，后來?轉(zhuǎn)學(xué)才進的體校。”

    “你在哪里學(xué)跳舞？”

    “舞蹈教室。我?跟樓下那幾個人?是一個舞蹈教室的。”

    “??？”

    可是她們也沒有太熟。

    仲正義只回答問題，不提問，好像真的對他不感興趣。姜揚治不作聲了，鉆研起酒店鏡子?旁的照明燈。

    仲正義低頭玩手機，忽然開口：“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么？”姜揚治當(dāng)即回過頭。

    仲正義特別平淡地?說：“我?可以放個歌嗎？我?是生活在bgm里的女人?。”

    就這？

    問他的內(nèi)容就這樣啊……

    姜揚治也用同樣的平淡回復(fù)：“行。”

    她開始放音樂了，是輕松的、不吵鬧的流行曲。很適宜這個悠閑的早晨。

    他們對著鏡子?刷牙，嘴巴里都是同一個牙膏口味。仲正義玩手機著迷，把牙刷抽出來?，一不小心用力過猛，牙膏泡沫像游戲里的招數(shù)，甩到身?邊人?的衣服上，她吃了一驚，還叼著牙刷，卻仍然捧腹大笑?。姜揚治手忙腳亂，雖然這是睡衣?？沙赡耆?沾上牙膏印也未免太蠢了。

    仲正義笑?完了，終于來?幫忙了，她叼著牙刷，抓住他的衣服，想給他用水弄干凈。他的感覺就像被?人?掐住衣領(lǐng)，要挨打了一樣。酒店的洗手間空間狹窄，兩個人?像扭打，也像跳探戈，離得很近，他猝不及防看到她嘴巴。

    仲正義為什么吻他？

    一開始他想過，她是不是故意的？很可惜，姜揚治還沒戀愛腦到失去判斷的程度。尤其第二天她就沖到他房間找他借廁所，像閃電一樣霸占坐便器。正常女生對喜歡的人?會這樣？

    會這樣？

    指讓對方走進自己一塌糊涂的房間。

    會這樣？

    指把牙膏印甩在他衣服上還笑?。

    他想這些的時?候，仲正義在幫他倒騰衣服上的牙膏印。她叼著牙刷，牙膏泡沫跟著唾沫下滑，也沾到了她自己衣服上。

    很突然地?，姜揚治自己也笑?了。那是一種有點復(fù)雜的笑?。又好氣，又好笑?，又無奈，又感到荒唐。他把她推開，示意她牙刷：“拿出來?啦！惡心死了。等會兒別摔了，你沒看過《死神來?了》嗎？”

    “嗯？”她把牙刷抽出來?，吐了一口泡沫，洗干凈牙刷，自己也漱了個口，彎腰在洗手臺說，“跟《死神來?了》有什么關(guān)?系？”

    “咬著什么東西，突然摔跤，喉嚨就會被?捅穿的?！?/br>
    “噫！哪有這么巧的事？看恐怖電影就產(chǎn)生心理陰影，你好幼稚?！?/br>
    “放屁?！苯獡P治像運動場上撞人?似的，狠狠把她擠開，用洗手池洗漱，回過頭，鄭重其事地?向她宣布，“你這個不懂電影魅力的人??！?/br>
    哪能想到，仲正義也直接擠回來?。她力氣很大，這下又專程用了力，差點把他撞飛。仲正義根本不和他爭辯，順著他的話?說，臉上還完全沒有不快的情緒，因為她打心里不這么想：“是呀，我?也沒看幾部，是不懂?！?/br>
    她洗完臉，從旁邊的護膚品小包里翻出爽膚水、乳液和嬰兒潤膚霜，開始往臉上抹。

    乳液瓶子?空了，她用給自己拔罐的力度快速把容器懟在手上。實在倒不出來?了，仲正義又鉆研一陣，把化妝水倒在里面，抓著乳液瓶化身?調(diào)酒師，猛烈搖晃，然后涂抹。

    姜揚治大驚小怪：“用完了就買新的不行嗎？”

    “這不是沒空嗎？我?都看到了，你洗手臺上一大包，你借給我?用啊?！敝僬x嚷嚷。

    他那主?要是吹頭發(fā)用的東西……

    姜揚治沒說話?了。

    “我?這寶寶潤膚霜很好用，你試試看。”仲正義保持打開的狀態(tài)，把面霜伸向他。

    姜揚治不是護膚和美妝專家，但是，他確實不用寶寶面霜，也覺得瓶包裝上那個“嬰兒”有點不適合，故意作出嫌棄的樣子?：“不要。拿開拿開?！?/br>
    其實，仲正義沒打算勉強他。但她剛好取多了，全涂臉上得成泥潭。仲正義一個人?思索了片刻。

    稍微動了一點點壞腦筋。

    “隔壁。”仲正義說。

    姜揚治在吹頭發(fā)，嗡嗡嗡吵得不行：“?。俊?/br>
    他回復(fù)了，她又沒聽見。仲正義更大聲喊了一次：“隔壁！”

    “啊？！”他關(guān)?掉吹風(fēng)機，超大聲地?看向她。

    他一側(cè)過頭，就被?拍了一巴掌的寶寶潤膚霜。仲正義保持拍人?的姿勢不動，姜揚治保持被?拍的姿勢不動。姜揚治大罵，其實也沒有特別生氣，不過就是鬧騰。他想像玩摔跤游戲一樣把仲正義拽起來?，可仲正義同一時?間發(fā)力，反而把他架起來?了。

    姜揚治說：“快把我?放下來?。”

    仲正義也不知道怎么把他撐起來?的，想放下來?，可肩膀擰不過來?，她又不能給他一個過肩摔：“啊啊啊，怎么弄的？”

    “救命?！?/br>
    衛(wèi)生間里，兩個人?大笑?著打成一團。

    這次比賽看似比賽，其實感覺更像夏令營。一到休息時?間，大家就偷著出去玩。

    這次又是集體組織，自愿報名?，大家準(zhǔn)備一塊兒到游樂園去玩。仲正義和姜揚治一起到，兩個人?還在為剛才的事說笑?，旁邊有女生和他們打招呼，走近時?，表情陡然變了。

    嬰兒潤膚霜的氣味比成人?面霜更香，氣味更明顯。那個女生眨眨眼?，說：“你們身?上的氣味好像呀?！?/br>
    “哦，他——”仲正義壓根覺得有什么，張口就要說。

    姜揚治突然從身?后出現(xiàn)，單手捂住她的嘴：“哎！你閉嘴，我?來?說——”仲正義這個人?，很直率，也很坦蕩，是君子?，但周圍其他人?可不一定?是。仲正義看清了也能不在乎，姜揚治不同。來?這這么久，說句心底話?，他沒發(fā)現(xiàn)幾個適合來?往的人?。

    他想找個說法糊弄過去。

    旁邊卻有人?不嫌事大，恨不得折騰出更多熱鬧。

    那是一個男生，已經(jīng)上大一了，比他們大一點，紋身?很多。他之前?看上了一個長得最漂亮的女生，人?家不是不搭理他，只是目標(biāo)鎖定?在另一個人?身?上——姜揚治是同齡人?，雖說第一天氣場有點太夸張，后來?相處起來?，也漸漸顯露平易近人?的本性。

    而且，最重要的是，潮男在帥哥面前?不值一提。

    又帥又時?髦還不是gay，看上姜揚治怎么了？既然要吃，揀點好的吃天經(jīng)地?義！

    紋身?男對此頗有微詞，這時?候聽到他們聊天，馬上插進來?，說：“你不會是跟她睡了吧？”

    短暫沉寂。

    最猝不及防還是仲正義和姜揚治。說實話?，這個組別年齡并不大，可是，年輕學(xué)生們成熟早，男女交往不稀罕。這一撥又是接觸時?尚文?化多的群體，夏令營聚在一起，男男女女，單獨住酒店，看對眼?了，輕浮一點的，負(fù)距離接觸……是有發(fā)生的。

    但是，一個群體很難所有人?都一致。

    仲正義和姜揚治就是與之截然相反的二人?。仲正義欠缺異性緣，自己也沒有改變的意思，雖說和人?來?往落落大方，但大概率沒談過戀愛。姜揚治在喝酒的時?候直接承認(rèn)，他沒有交過女朋友，對談戀愛也沒興趣。

    假如說其他人?乘坐的是超高速的磁懸浮列車，那這兩個人?就是……優(yōu)哉游哉、慢吞吞騎著自行車那種。

    紋身?男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話?冒犯人?，甚至用教科書式的“似笑?非笑?”環(huán)視一周，一副等待回應(yīng)的樣子?。

    姜揚治和仲正義盯著他。

    姜揚治沒有笑?意，盯著人?。對方稍微有點慫了，正準(zhǔn)備緩和一下氣氛，就捂著肩膀摔倒在地?上。

    “你嘴巴好碎??！”仲正義表情很輕松，絲毫不像在生氣。

    不用解釋，直接對準(zhǔn)人?。這是她的高效率交流法。

    論誰被?人?一巴掌推倒在地?都不會開心，紋身?男爬起身?，嘟囔著“瘋婆子?”就想走近。姜揚治無意識地?側(cè)過身?體，站在仲正義跟前?。這是一個不經(jīng)思考的動作。剛好，就因為他這么做，導(dǎo)致紋身?男的注意力全放到了他身?上，又掉以輕心了。仲正義趁此機會，再朝紋身?男踹了一腳。

    “我?收著力氣了。”仲正義樂呵呵的，“放心，沒事的?！?/br>
    這還能忍？對方理所當(dāng)然地?勃然大怒。

    這高興的日子?，誰都不想破壞氣氛，兩邊都有勸架，萬幸，最后沒有打起來?。

    一群人?在去游樂園的路上就通過手機查項目，每個人?都摩拳擦掌。但等到了，排隊的隊伍卻很長。他們按照想去玩的設(shè)備分組，不巧，本來?想避開的人?湊在了一起——仲正義和那個紋身?男都想玩過山車。

    仲正義行事比較隨便，但不是傻子?，她也知道，得罪了人?是要小心的。

    排隊的時?候，她全程都跟女生們在一起，盡量離男生遠遠的。

    可是，也就因為她多關(guān)?注了一陣紋身?男，她才能注意到角落里的細(xì)節(jié)。

    住她隔壁的人?想去買飲料喝。其他人?也想喝，紋身?男就順勢把話?題變成讓他帶了。隔壁不知道是不是腦子?傻的，居然還答應(yīng)了。

    仲正義做的不是正義之事……而是仲正義會做的事！

    他們在排隊，她側(cè)身?一閃，說了聲“我?要拉屎”就出去了。其他人?肯定?不會阻攔。仲正義是個好相處的人?，但也就僅此而已。

    她走過去，從后面戳了一下隔壁的腰。他猛地?一躲，仲正義不由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