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死吧。”她側(cè)過身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腰，得到一聲痛苦的嗚咽，“不想做飯啊。”

    “不想做飯啊。”

    其實今天發(fā)生?了?好?些尷尬又混亂的事，但?似乎都歸結(jié)給了?夏天和假期，所以，并?沒有那種耿耿于懷的感覺。

    兩個人就這么躺著躺著睡著了?。

    晚上的時候，去?釣魚那幫人回來了?。

    第19章

    主辦方承包了他們的住宿, 大家吃在一層的自助餐廳，住在酒店的房間里。仲正義的房間在姜揚治的房間隔壁。四處都是刻意清潔過的香味，不尖銳, 但也不溫和?, 微微齁著鼻腔, 宛如將人當成甲蟲，拘禁在銷量好的名牌香水瓶里。

    姜揚治走進房間。

    他把包放在行李架上, 然后走進去，環(huán)顧一周, 有?點拘謹?shù)丨h(huán)顧一周。姜揚治坐到床上，身體往后仰, 躺著, 什么都沒做。然后他又起身。

    姜揚治沒有給父母報平安的習慣, 掏出手機，倒是繼父在問衣服怎么樣，有?沒有?讓他一鳴驚人，一舉成為人氣王。他覺得很好笑，回復繼父說：“嗯嗯。左擁右抱, 男女通吃?！崩^父心滿意足地大笑。

    肚子餓了。姜揚治摘掉外套, 取下隨身帶的包, 拿上房卡，走出臥室。

    走廊是個密閉的空間。他站著，旁邊的門?突然也響了。之前在報到處說過話的女生走了出來，他記得她?的名字。這名字本來也很好記。正義, 仲正義。她?走出來, 同?時還在收拾斜挎的小包。一不留心，門?就重重地關(guān)?上了。她?很意外的“啊”了一聲, 握住門?把，還想打開，但自然是徒勞。

    仲正義回過頭，和?姜揚治對上了視線。她?笑著說：“我把門?卡忘在里面了?！?/br>
    他說：“哦?！?/br>
    按照平時的作風，他會多說點的?？墒?，他現(xiàn)在確實不太想這樣做?；蛟S與北京有?關(guān)?，或許就是本能，姜揚治不否認，他對這個女生有?那么一點戒備。

    他走進電梯，電梯門?要關(guān)?上了，那個女生臨時擠進來。

    她?又朝他笑了笑：“我干脆先吃飯，等會兒再去找前臺好了。”

    姜揚治說：“沒有?房卡，可以進餐廳嗎？”

    “不知道?！敝僬x保持著笑容，輕快地說，“到時候再說吧?！?/br>
    到了一樓餐廳，果不其然，沒有?房卡就很難向酒店證明身份。畢竟酒店不是比賽主辦方，不能直接從選手信息連通到住宿的人，門?口的大堂經(jīng)理?按照章程攔住了她?。

    姜揚治將房卡掃過以后就進了門?。雖然肚子很餓，但他沒有?直接去吃東西，而是拿著餐盤，若有?若無地留心門?口。

    仲正義三兩?下說清了是怎么一回事，坦然地，舒暢地自嘲，讓對方知道她?的情況。然后她?又直截了當?shù)貑柲懿荒茏屪约?先吃。對方也答應了，她?若無其事，踱步走進餐廳。姜揚治看著她?，就只是看著。她?往盤子里加很多很多的食物，她?也全部都能吃完。

    她?身體強健，性格爽朗，不著急，不局促，不焦慮，沒有?煩惱。她?比它們都要強大，那些東西對仲正義來說起不了任何作用，就像詛咒之于神明。

    姜揚治胃很差，歷來吃得不太多。他來得很晚，餐廳到處坐滿了人。他也只能隨意找了個有?人坐的桌子，坐到一個空座位上。斜對角還有?一個空位。他還沒把食物送進嘴里，仲正義就在那里坐下了。

    她?看到他，說了句：“啊，隔壁！”

    他也回答：“隔壁！”

    正是飯點，年?輕人們也有?辨識度，確認一下扮相和?年?紀，都是來參加比賽的。

    吃完飯以后，大家都多少拉近了關(guān)?系。姜揚治也跟他們說上話了，不過今天的他沒那么專心，晚上就得第一場比賽了。他想取勝，在音樂啊、嘻哈啊之類的事情上，他有?很強烈的勝負欲。

    然而，姜揚治偷偷瞄向?qū)蔷€座位上的人。

    叫仲正義的女生埋頭吃飯。

    說得溫柔一點，是她?忙于吃飯，別人沒去打擾她?吃飯。說得刻薄一點，她?的身材和?打扮都有?些太不一樣了，不夠時尚，也不是單純的簡樸，就是不修邊幅，她?在這里不是大多數(shù)，不主動的話就會被邊緣。

    等吃過飯，她?總算有?空插話了。仲正義發(fā)出特別響亮的笑聲，說話會摻雜梗，面對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外貌高?低都不會有?任何一絲絲的區(qū)別對待，正因如此，也體現(xiàn)出她?對自己?毫無自卑感。但這不是白目，有?人稍稍調(diào)笑了一下她?的包，她?立刻磊落地笑：“我本來混搭了一身去夜店的衣服，臨走被我媽抓住了，硬是逼著我換這套。我覺得也好，走樓下上來，酒店的人還以為我是花店送貨的。”

    大家都大笑，沒人管這話是真是假，總之很有?趣。

    中間他們開始相互加聯(lián)系方式。仲正義來者不拒，但凡找她?要的，都會添加。

    姜揚治觀察著那邊，忍不住用壞心思猜想，他們之所以那么熱情，會不會是因為覺得她?不會構(gòu)成威脅？不要找理?由，人都是以貌取人。

    剛這樣想完，轉(zhuǎn)念他又反省自己?，也許他只是羨慕和?嫉妒。畢竟，大家對他好像都還蠻保持距離感的。

    有?幾個女生暗地里瞄姜揚治好久了，這時候也來找，姜揚治第一反應是耍帥，他此時有?情緒，又還沉浸在“人設(shè)”里，于是不假思索回答了：“有?什么意義嗎？”

    對方女生又不是受虐狂，當然甩臉子翻著白眼?走人了。

    姜揚治內(nèi)心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不過，覆水難收，加上他當時要處理?的信息也挺多的，索性擺爛。

    擺爛！

    全擺爛得了！

    管他的呢。

    他們七、八個人，不是所有?人員，也就剛才在餐廳碰到的，為了加深感情，又一起出酒店轉(zhuǎn)了一圈。

    這種時候，孩子們就變得更加像大人了。

    本來穿得也不像孩子，現(xiàn)在更加。幾個男孩子女孩子買了香煙，在街邊酷酷地吸煙。酸奶般的煙霧中，十幾歲的人各自展現(xiàn)個性。

    姜揚治不會抽煙，就站著看了。隔壁，仲正義買了一袋水果出來。

    她?對抽煙的同?伴也沒有?任何感想，一頭扎進便利店，又買了幾包一次性內(nèi)褲。

    大家伙兒一塊兒上樓，姜揚治和?仲正義在同?一個樓層。她?買了西瓜，讓水果店幫忙切開了，拎在口袋里。姜揚治一直都在用手機看比賽的環(huán)節(jié)介紹。走出電梯，到走廊上，不知不覺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他完全沒發(fā)現(xiàn)，她?又是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的體質(zhì)，兩?個人真就安安靜靜一前一后地走。

    該進門?了，仲正義突然朝他搭話：“哎，那個……隔壁?！?/br>
    他停頓了兩?秒才意識到是叫他。姜揚治回過頭，看著她?：“哎，隔壁。干嘛？”

    “你吃西瓜嗎？”仲正義打開，又低頭看了一眼?袋子。剛才在電梯里，她?就一直在看了。這分?量真夠大的。

    他回答：“剛才吃飽了，謝謝?！边@話是真心實意說的。

    姜揚治心里想，這個女生人還挺善良。這就是大城市出生的人的底氣嗎（這個是摻雜了個人情緒的刻板印象）？就因為物質(zhì)條件豐富，上學也不用死讀書?，下午很早就能放學，所以自我意識健全，人的心理?也健康陽光很多（這個也是）。

    但是，他是來比賽的，不是來交朋友的。

    中午午休了一下，聽了一會兒歌，掏出電腦看錄像，下午開幕儀式的通知發(fā)過來，姜揚治走出房間門?。

    他出來，又遇上了隔壁仲正義。她?還是那樣，素面朝天，穿著簡樸，打著呵欠。兩?個人一起下了樓。

    進到某個多功能報告廳，大家自由找位置坐。

    很奇怪的是，有?幾波不同?的人跟仲正義打招呼，她?也就回應，沒有?急匆匆奔過去大家一塊團團坐的意思。

    這個時候，姜揚治之前故意裝逼的后果就體現(xiàn)了。別人會三兩?個人坐在一起，他可沒那么多呼朋引伴的機會。

    但是，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是和?仲正義一起進來的。

    座位是電影院里那種形式的，一排又一排，從兩?端進去。姜揚治還沒決定好坐哪，因為仲正義要進某一排，他只走神了一秒，就被動地走進了那一排。然后，他就出不去了，只能不斷往座位里面走，直到停在中間段某個空位置上，坐下。仲正義就坐到他旁邊，對他是被迫坐到這里的一無所知。她?根本沒管他，也沒強迫他，自然不會發(fā)覺。

    “隔壁，”仲正義說，“你手機有?網(wǎng)嗎？”

    姜揚治看了眼?，說：“有??！?/br>
    “哇，你聯(lián)通還是移動？居然連得上……幫我開個熱點行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這邊就是沒有?網(wǎng)，消息都發(fā)不出去?！?/br>
    于是，姜揚治給她?開了個熱點。

    那個講座可太無聊了。來了一個說是國?內(nèi)跳街舞有?名的人，但姜揚治到底還是業(yè)余的，不是很有?興趣。

    坐了太久，無聊了，他說：“隔壁，你知道什么時候完嗎？”

    仲正義正低頭和?朋友聊天，抬頭看了一眼?臺上，說：“不知道?？炝税?。”

    晚上比賽在酒店后面的舞蹈教室進行。第一場環(huán)節(jié)就是cypher，所有?人圍成圈，沒有?固定順序，幾首曲子依次播放，選手趁機上前表演。rap也有?一樣的規(guī)則概念。這種組別，又不是多么上檔次的比賽，跨舞種也常見?。雖然說沒彩排，也沒有?提前公布過音樂，但舞曲就那樣，大家都能提前踩拍子。

    站位是靠點名來決定的，姜揚治和?仲正義住隔壁不是無緣無故。被點名時果然也排在一起。

    十幾歲時，姜揚治還沒有?健身的習慣，只憑需要到處跑和?干活，不會軟弱無力，可身材終究單薄。更何況，不知道是基因還是別的什么緣故，他二十歲時還長高?了，比那時候高?好幾公分?。

    十幾歲時，仲正義卻稱得上是壯碩，身高?已?經(jīng)是完全體，個性豪放，面相敦實。

    “哦，隔壁?！敝僬x跟他打招呼。

    姜揚治這時候正高?壓，雙手在身前相握，回應問候也只伸了兩?個手指，還不知道她?看沒看到。

    但他的確不在乎。

    每個人都自我介紹了一圈。

    有?個愛顯眼?的男的，染了個金頭發(fā)，干脆這時候還來了一段詞，體現(xiàn)自己?會的多。可是水平實在很水，能理?解他為什么來這邊了。姜揚治暗暗勾了勾嘴角，但是，非要在這種時候踩人家一頭也缺德，他低下頭。

    姜揚治拿到麥克風，說：“姜揚治?！?/br>
    沒了。

    不要叫他b king，just call him b god。

    姜揚治只說名字，其他什么都不講。

    這是今天第幾次成功裝逼，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反正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是太有?裝逼的天分?了。才把麥克風交出去，周圍就投來關(guān)?注。

    而在這時候，隔壁的人也開始了。雖說分?出關(guān)?注來聽她?說話的人不是那么多。一來，前面的人剛炸了一顆那么大的雷，大家沒緩過來。二來，對她?有?關(guān)?心的人不多。仲正義說：“我叫仲正義，學街舞不到一年?。我上的是體校，訓練的時候，地面技巧做得挺好的，經(jīng)常被開玩笑說肯定很適合跳舞。最近在休息，有?空，就當復健，練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次想多認識一些朋友。”

    麥克風轉(zhuǎn)了一圈，回到主持人手里。之后是比賽。

    音樂聲中，有?的人輕輕搖晃身體，有?的人站穩(wěn)不動，腦內(nèi)沉思。

    姜揚治心里有?點沒底，他也不知道別人什么水準。學這個也就只有?說唱比賽時會展示幾下，炸炸場子。

    他站著，不著急上去?？倳?自信的，或者愿意且想要一鼓作氣展現(xiàn)勇氣的人打頭陣。

    一個，兩?個。

    log，houes。多種風格的也有?，kpop，urban dance都是時興大眾的東西。

    姜揚治看著看著，內(nèi)心漸漸升起一個奇異的念頭——等一下，我是不是還挺厲害的？

    水準終究是靠對比來發(fā)覺的。

    不得不承認，就像游戲里有?些資深玩家喜歡開低段位的賬號去炸魚，知道自己?水平略勝一籌以后，內(nèi)心的壓力就放松了。等到拍子對的曲目，前面的人表演完，姜揚治立刻上前。

    他展現(xiàn)了與外表相稱的實力。

    雖說肯定有?不足，但效果百分?之百是最好的。姜揚治退下來，之前因他囂張而投來的情緒都有?所改變。同?性的排斥也軟化，異性對他感興趣的更是大幅增加。有?人在嘀咕怎么沒見?他經(jīng)營自媒體。其實他有?賬號，只是沒有?露臉，也不屬于跳舞的門?類。

    離開舞臺中心后，姜揚治仍在享受這樣的矚目。他第一次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指不定，他就是主人公。像漫畫主角一樣，被神明選中，或者兼顧兩?個領(lǐng)域的天賦，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他很滿意氣氛為自己?改變，圍繞自己?旋轉(zhuǎn)，卻佯裝沒發(fā)現(xiàn)，不在乎，恰如真主角永遠不回頭看爆炸。

    命運的改變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