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十三隊慷慨赴死之時，他作為隊長，又在哪里呢？

    方宸恍然回神，他在記憶里瘋狂地翻找，終于，找到了那人的蹤跡。

    實驗塔的最高處，模糊地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

    安靜地，平靜地。

    在鐵磁體迸發(fā)出毀滅的射線、強度足以摧毀小半個地心大陸時，他裂解了自己的核心，用自身的能量抵消了所有傷害。

    那人，幾乎是化作了一團血霧，連人形都不得見。

    方宸心尖一顫，仿佛他曾親眼見證過這慷慨從容的自爆赴死。就在他心痛難耐時，又有一人極速而來。

    那個年輕的哨兵五官極為清晰，眉眼青澀。

    他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他抱住了溫涼跌落的身體。

    兩人一同下墜，而五光十色的電子云，就這樣散在風里，最后消弭于無形，似化作清風明月，留存在這片土地上。

    方宸心口空落落的。

    溫涼救了地心大陸，而方昭救了溫涼。

    原來，是這樣嗎？

    ‘不是他救我，而是我的私欲，奪走了他的性命?！?/br>
    一陣溫和的精神余波，方宸被溫柔地彈出了溫涼的精神領(lǐng)域。

    ‘我本來可以推開他的?？晌遥瑸榱嘶钕氯?，貪婪地吸收了他的電子云?！?/br>
    溫涼的聲音變得更虛弱，而這個時空裂縫也因此變得極為不穩(wěn)定，地表震顫，如同方昭身死的那一天。

    方宸并不愿意相信。

    可那段記憶，絲毫做不得假。

    ‘是我殺了他?！?/br>
    溫涼的話，堅定而不容置疑，仿佛根植于方宸心中一般，恨意也在期間悄悄蔓延。

    ‘是我，殺了他?！?/br>
    ‘閉嘴?。?！’

    終于，在溫涼再一次重申后，方宸兇狠地打斷了他的話，喘息劇烈著，雙眼血紅。

    溫涼握著方宸的手，將匕首完全送到他的掌中，聲音隱有蠱惑。

    ‘方宸，我殺了你哥。你該殺了我?！?/br>
    溫涼說得一點都沒錯。

    方宸顫抖著握緊了匕首，身體卻像是凍住一般。

    混亂的記憶如亂麻，電光火石間，他在其中翻找到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不是溫涼。’方宸低吼著，‘你是，那個瘋子?！?/br>
    那個總是誘惑著自己，想要殺了溫涼的第二人格。

    溫涼的瞳孔交雜著紅黑，確實與那人有些相似。兩人的眼神卻完全不同：一個極端偏執(zhí)，另一個卻極為溫柔，那雙眼睛里，永遠藏著涓涓的愛意。

    方宸拼命地去分辨溫涼的眼神，試圖找尋一個證據(jù)。

    哪怕只有一個證據(jù)，讓他不去恨溫涼，也足夠了。

    可溫涼，現(xiàn)在只想要方宸死心。

    原來，這才是死局的解法。

    死路，才有生機。

    溫涼輕輕揉著方宸的下頜，也紅了眼睛。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被精神控制的不堪回憶襲來，還有那一夜，那瘋子所說的所有讓他害怕的猜想。

    竟然都是真的，原來都是真的。

    “為什么??！”

    方宸握緊匕首，高高舉起，重重插下！刀鋒盡數(shù)末入溫涼的胸膛，粘稠的鮮血沿著方宸的手指滴下，是guntang的。

    溫涼極為痛苦地咬住了下唇，身體微晃，脖頸后彎，汗涔涔地向后倒下。

    這個空間里無法傳導聲音，耳畔靜默一片，可那一秒，方宸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精神圖景碎裂的聲音。

    那一刻，方宸的精神圖景塌了。

    那里顫動不休，至于框架倒塌、快要變成一座荒蕪的廢墟。

    “放手吧，方宸。”

    斷開精神鏈接，方宸才不再受制于人；而他，才能毫無后顧之憂地去做一些事情。

    溫涼強撐著最后的神志，張開了眼。將染血的手指，輕輕搭在方宸的眉間。

    方宸的精神壁壘不穩(wěn)，三維結(jié)構(gòu)扭曲。而關(guān)山的指令再無可生效，現(xiàn)在，就是斷掉兩人聯(lián)系的最好時機。

    面對溫涼的再次入侵，方宸決絕地飛旋而出，電子洪流如雪山崩塌，盡數(shù)砸在兩人微弱的精神鏈接線間。

    精神鏈接。

    斷了。

    瀕死的痛苦同時席卷了兩人，溫涼幾乎要痛得說不出來話。

    他所創(chuàng)造的小世界也盡數(shù)崩塌，兩人跌入現(xiàn)實，同時噴出了一口血。

    時間恢復了刻度，關(guān)山才堪堪沖到方宸身邊。

    可，不管他再怎么按下黑匣子的按鈕，方宸再也不會亦步亦趨地重復著他的指令了。

    “夠了嗎？”

    方宸抬眸。

    眼神死一般地，浸滿無盡的殺意，如同擁有著死亡的力量。

    話音未落，他右腳高踢那柄棕色匕首，橫刀一劃，關(guān)山的咽喉被割了一道極深的口子。

    雖沒能一擊斃命，可也足以讓關(guān)山再也說不出話來。

    關(guān)山捂著割喉傷，踉蹌后退，方宸慢慢爬了起來。他周身涌動著電子，電子軌跡卻再無可尋，仿佛是空間中偶然落下的巧合，凝成了一團團的云彩。

    “這才是電子云的本來面目?！比~既明啞聲道，“溫涼，他竟然用這種方式喚醒了方宸?！?/br>
    覺醒s級哨兵的電子以量子態(tài)存在。

    電子本無軌道，碎裂，才是重生。

    暫且逼退了關(guān)山半步，方宸卻晃了晃身體，重重地跌在地上。他的手腳無力，顫抖著支撐起身體。

    “...是晉升后的虛弱期，狐貍，別掙扎了，過來，聽我說?！?/br>
    溫涼不知何時醒了。

    他躺在地上，安靜地朝著方宸挽出一個蒼白的笑。他拍了拍手，示意方宸坐過來。

    方宸掙扎著向他靠近，顫抖著握住了那雙冰涼的手。

    “溫涼，你撐著點?！?/br>
    溫涼側(cè)臉看他，眼神帶笑，五官依舊俊美無儔，除卻慘白的皮膚，毫無破綻。

    “這次，讓我一個人走。答應(yīng)我，好好活著，好嗎？”

    “你到底要做什么？！”

    方宸紅著眼質(zhì)問他，而溫涼艱難地抬起手，食指微蜷，用指節(jié)，輕輕地碰了碰方宸的眉心。

    “剛剛，對不起。明明答應(yīng)你了，可是卻沒能做到。”

    他笑，眼睛染了幾分淚意。

    “不過，以后，我發(fā)誓，再也沒有人敢精神控制你了?！?/br>
    方宸驀地抓緊了溫涼的手。

    他有種感覺，眼前的人，快要留不住了。

    溫涼微笑，轉(zhuǎn)頭看向葉既明。

    “實驗塔的坐標，交給我?！?/br>
    兩人目光交匯，同屬s級向?qū)У哪?，讓葉既明瞬間理解了溫涼的意圖。

    “謝謝?！?/br>
    葉既明眼眸微闔，瞬間，便下了決斷。

    他遞給劉眠一個眼神，后者即刻會意，上前打暈方宸，將拼死掙扎的哨兵扛在肩上。

    短暫的暈眩過去，方宸艱難地撐開雙眼。

    朦朧一線間，他看見了極為耀眼的光芒，像是漫天碎鉆，與光共舞?；鹧?，在其中卷曲，如同妖冶的死亡之花，困住了追兵的腳步。

    劇烈的爆炸，天地變色。

    與記憶里溫涼自爆核心的場景，一模一樣。

    火焰共黑煙升騰，風吹過，黑鷹的翅羽漫天飄零，如同一曲挽歌。

    方宸的視線被水色浸透，他分不清，那是疼出的汗、還是痛出的淚。

    “溫涼。你怎么敢，再次拋下我...”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其心昭昭 （上）

    方宸守在葉既明的病床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