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2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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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我要自己逃了。”曲文星把氧氣瓶捆在自己臉上,眼睛笑著彎了起來,“我給爺爺養(yǎng)老的卡還在方哥那里,我得拿回來啊?!?/br> 溫涼動也不動,曲文星又叉著粗水桶腰痛罵溫涼兩句,然后,腿一軟,跌在了他的身邊。 他緩緩地解下臉上的氧氣罩,費勁地伸到溫涼的腦后,替他小心翼翼地蒙在了臉上。 “騙你的?!鼻男遣簧岬孛嗣樆恼肿?,吸了鼻子,聲音囔囔的,“我就是趁著還沒開瓶,感受一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br> 他回頭看了一眼時間,慢慢地扭開了氧氣瓶的開口。 壓力表緩緩地偏轉,一股極小的氧氣氣流涌入溫涼口鼻,驅散了隱隱的滯悶。 “這幾天,做了點好事,其實挺爽的,嘿嘿。以前不敢做的事,現(xiàn)在敢了。我還說,想讓方哥帶帶我,沒想到,我最后是跟你一起合作。也挺好,畢竟,你是除了方哥以外,唯一一個愿意幾個跟我并肩坐在一起的大佬?!?/br> 他頓了頓,痛快地喊了一聲:“值了!” 曲文星紅著眼睛回頭看了一眼時鐘,耳畔傳來‘咔嚓’一聲響。曲文星耳朵動了動,又呼哧呼哧地跑去開門。 果然是一號逃生艙回來了。 長鶯還真的做到了。 曲文星掰了掰小短手,扎了個馬步,憋紅了臉,用力搬起溫涼,扛在肩上,顫顫悠悠地往暗門的方向跑。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溫涼塞進了逃生艙里。正要替他卡上安全帶,溫涼卻眉梢微動,似乎察覺到了異常,將要收回精神觸手。 曲文星一驚,滿身找重物,最后從地上拿了塊小鐵盒,不輕不重地砸上了溫涼的額角,將他直接弄暈了過去。 “...溫大佬,你說的,你說我現(xiàn)在有資格拒絕你了?!?/br> 曲文星覺得自己飄了,他顫抖著扣上逃生艙的頂蓋,按下發(fā)動按鈕。那承載著唯一生的希望的艙位,就這樣消失在黑暗里。 室內燒得很熱,氧氣也稀薄,曲文星孤零零地站在滿地狼藉里,顯得那么孤單。他鼻子一酸,眼睛又酸又疼,但他來不及繼續(xù)抹眼淚,焦急地看向墻上的時鐘。 就剩一分半了。 完了。 曲文星瘋了一般地跑向平臺邊緣,熾烈之感越加濃重,害怕還是困住了他的腳步,讓他腿腳發(fā)軟。 但曲文星沒有退路了。 爬下去是來不及了,只能跳了。 他猛地閉上了眼,心一橫,如同笨重的小鴨子,學鳥飛翔?!恕匾幌?,跳入深淵。 耳畔刮過炙熱的風,他的厚臉皮都要被燒化了。 腰骨‘咔嚓’一聲,好像有點錯位,疼得他差點把隔夜飯勒吐出來。曲文星頭暈目眩地在空中掙扎,扯了幾次繩子,艱難地擺蕩。 氧氣逐漸稀薄。 曲文星的體力在急速下降,因為窒息,他的脖子已經(jīng)隱隱泛了紫。 他多次嘗試,多次失敗,他笨重的身體限制著他英雄的靈魂,無論如何也抓不到那救命的金屬扳手。 “啊啊啊啊啊啊手短不配做人是怎么著?。。。?!” 曲文星的憤怒再次激發(fā)了他的體力,他騰空一轉,決絕地去夠那枚長長的扳手。 可指尖又與扳手堪堪擦過。 曲文星真的絕望了。 或許,他不該學方哥逞英雄的。 意識逐漸被火舌吞沒,他逐漸失去了支配四肢的力量,頭微微低垂了下去,只隨著繩索而自由擺蕩。 絕望間,曲文星迷迷糊糊地察覺到,身體忽得定在了空中。 他面朝下,像是被掛在了懸崖上的樹枝一樣。 他艱難地回頭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竟然勾住了那支金屬扳手! 曲文星大喜過望,拼盡全力,努力扭腰,費力地握住了那guntang的把手。耳畔傳來‘滋滋啦啦’的聲音,他的手掌被烤得焦了。 劇痛讓人扭曲,曲文星剛想放手,可不知從何生出的一股倔強,讓他重新握住了那guntang的、唯一的希望。 他懦弱了一輩子,不想再這樣一事無成的死!! 曲文星臉漲得通紅、脖子粗紫,青筋暴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拉下了那枚扳手??! 無數(shù)只黑色水晶同時崩裂,碎裂清脆,電線脫落,塔中央那棵吸血的老樹仿佛一瞬間被斬斷了所有的枯枝觸手!囚困在枝頭的靈魂,一瞬間振翅高飛,直沖天際。 碎裂聲、墜物聲,頃刻迸發(fā),轟然作響,聲震人間。 那是自由的聲音,那是,人世間最悅耳的樂聲。 曲文星解脫地放下了手。 他的身體向著鐵磁體烈焰墜落,如同斷了線的風箏。 耳畔灼熱的風聲刮過,視野前方,穹頂盡頭,五彩的極光濃烈地席卷著每一寸空間。 核心在融合,靈魂在奔涌,恐怖的能量摧毀了一切黑暗。 曲文星從沒見過那樣可怕的磁暴,如同憤怒在枯枝上點燃了朵朵烈焰之花,用生命最后的能量,卷起了人的自由意志。 墻體,逐漸解離;高塔,毀于破碎。 赤焰直沖天際,曲文星慢慢閉上了眼,身體被烈火吞沒,融入了從塔底噴涌出的鐵磁體熱漿。 他的眼角有淚劃過,可嘴唇似乎是彎著的。 究竟笑了沒有,曲文星自己也不知道。最后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的,僅僅是溫涼的一句話。 ‘恒星和行星不一樣,它是會自己發(fā)光的。’ 他想。 或許這一刻,有人看到了屬于他的光。 -------------------- 寫到這一章,曲文星這個人物在我筆下算是圓滿了。 他絕對不完美,是個有點自我算計的普通人。 但不妨礙我喜歡他。 一個普通人的自我升華,找到了他的路,做出了他認為對的選擇,用屬于他的方式結束了他的一生。 理所當然。 我昨天一晚上狂寫八千字,哇,原來碼字上頭的感覺是這樣。 太舒服了。 其實這整個十四章都很爽,我在瘋狂揭露之前的伏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記得之前的劇情,但我記得,所以碼字碼得很爽,非常爽?。?/br> 第二百零八章 我去陪他 刺耳的警報聲驟然拔地而起,在街巷道路回蕩盤旋,嗚咽如泣。 多年未起的陰云也沉沉地壓在‘鬼城’上空,無半絲陽光,陰沉厚重地令人喘不過氣。 城內居民丟下了他們賴以為生的危房貧屋,驚慌失措地朝著城門跑。而城門口的守衛(wèi)反而逆著擁擠的人流,快速地向著城中城列陣行軍,伺機支援。 地下工廠上方的地表已經(jīng)凹陷,像是飛速墜落的星球掃過,留了深沉的褶皺。 守在城中城的士兵們不敢靠近能量激增的中心建筑,一步步地向后退走,只留一支搜救小隊,等待接應趙景栩和羅宇源。 小隊站在相對安全的掩體后,俯瞰著中心的動蕩。望遠鏡和雷達齊齊上陣,沒有看到兩位長官,卻觀察到了四個意料之外的人影。 一個形似骷髏的高挑女人;一個嬌小的短發(fā)女孩;還有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站在遠處,肩上扶著另一副骨架子。 不對。 還有第五個人。 有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正跪在瀕臨凹陷的地面中心,雙手撐地,黑發(fā)被風吹得狂亂。 他一動不動,像是被風化的一座殘破雕塑。 那人周身涌動著極強的電子云,顏色青紫混雜,斑駁不堪,如同一場狂暴的雷雨。 此刻,空氣變得越來越粘稠,像是被膠水糊住,每吸一口,都覺得肺里黏糊糊的難受。 那人卻依舊巋然不動,仿佛要扎根在這片即將傾塌的土地上。 龔霽手里緊緊捏著剩下的半瓶止痛藥和營養(yǎng)劑,堅持不懈地方宸的方向走去,可又一次被那股強烈的電網(wǎng)給逼退三步,扭了腳,傷了手。 夏旦著急地走過去攙扶住他,后者借力站穩(wěn),又要去試,結果,再次以失敗告終,卻并沒有打算放棄,堅持想要帶方宸回來。 “方宸,趕緊清醒過來?。 ?/br> 龔霽捂著被深深灼穿的手背,嗓音干啞地朝他喊。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方宸失控。 那個年輕哨兵的每一次失控,都是因為溫涼。 方宸垂著頭,如狼嗜血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幾米遠外已經(jīng)倒塌的矮房。那房子是地下工廠緊急疏散的出口之一,他便是從這條路被救出來的。 幾分鐘前,他被灌下急救藥,睜開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人。 可,溫涼不見了。 他冷靜地問起溫涼的情況,從龔霽的只言片語中,他艱難地還原出了當時一命換一命的博弈。 “我知道了?!?/br> 方宸慢慢地站起,推開了所有人的攙扶,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風暴中心。 半步一搖晃,一步一踉蹌,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掌膝蓋磕出了血,混著后腰傷口滲出的血,一齊滲入了碎石地表。 “溫涼。” 方宸沒有撕心裂肺地吼,他的聲音甚至稱得上冷靜。 他從來都沒有真正與溫涼進行過精神鏈接,從來,都是他單方面的試探與入侵。也因此,每次溫涼涉險,他都像個局外人一樣,游離在外。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