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1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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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著喉嚨,無措地給周jiejie擦眼淚。 “沒事兒,進沙子了。”周雁山壓下心底的恐慌,抹掉眼尾的紅,看著夏旦,噗嗤一聲笑出來,“紙那么貴,誰讓你隨便吃的?” 夏旦垂著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 而那邊的柴紹軒被眾人簇擁著,幾乎要被拋上了天。 他像是湖中的行船,被搖蕩到了站在一旁笑而不語的安爺爺身旁。 安爺爺丟下掌間的拐杖,緩慢而堅定地站直腰背,五指并齊,極有力道地抬起手臂,敬了一個軍禮。 “謝謝你,長官。同時,請把礦場幾百工友的敬意傳達給方長官和溫長官。我們,永遠不會忘記?!?/br> 他高聲喝道:“起立!” 礦中男女,不分老少,前后站起,宛若一層層滔天奔涌的海浪,澎湃著、呼嘯著。 “謝謝長官!” 他們的聲音很低、壓抑沙啞,卻意氣沖天。 柴紹軒的胸膛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灼灼燃燒,燒得他眼角都有些紅。 “我們外面見。保重!” 他牽著夏旦的手往外走,路過站在一旁的周雁山。 她低著頭,反常地沒有看向柴紹軒。 “...我,在外面等你。” 柴紹軒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落了一個承諾。 周雁山驀地抬了頭,眼睛是紅著的,唇上有淡淡的咬痕,雙唇微微張了一道縫,想說什么,卻又合上,只是笑了笑。 她目送柴紹軒走出這深不見底的礦井,一滴眼淚,在眼尾攢起卻被她極快地抬手拭去。 她轉(zhuǎn)身爬到了高處一塊石頭上,目光掃視黑壓壓的工友,緊緊攥著手中的黑匣子。 “過去,我們受到挑撥、互相殘殺;也受到壓迫、苦不敢言。但現(xiàn)在,是我們復(fù)仇的時候了?!?/br> 她一字一句、字字鏗鏘。 “家人們,我們外面見?!?/br> 礦道里的工人壓抑著興奮,如魚掙扎著騰躍出水,求一線生機。 安爺爺站在最后,望著孩子們奔涌而出的背影,花白的眉毛欣慰又釋然地垂了下來,隨口說道:“阿旭,你...” 說了三個字,發(fā)現(xiàn)叫錯了人,硬生生地頓住。 葛時遠低聲說道:“您別急,他馬上就會回來了?!?/br> 老人怔怔,許久,疲憊地嘆了口氣。 “帶我去看看老伙計們吧?!?/br> 葛時遠扶著安爺爺,緩緩走向礦洞深處的活人墓室。 其實,那里遠不止一間。 一共十一間墓室,關(guān)了十個形同枯槁的老人。 老人拄著拐杖,一間間地走過。 他顫巍巍地接過葛時遠手中的退休證,將它珍重地擱在老戰(zhàn)友的胸口。 他丟了拐杖,挺直腰背,腳跟合攏,枯瘦的手比著額角,久違地、利落地敬了一個軍禮。 那只手,久久沒有落下。 直到老人矍鑠的神情染上了凄愴,干薄的唇角壓著微微的顫抖。 “老伙計們,謝謝?!?/br> 葛時遠捧著最后一本退休證,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神情被黑暗染得晦暗不明。 “對了,小遠。”安爺爺從悲傷中抽離,轉(zhuǎn)向葛時遠,難掩感慨地說道,“我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幫忙照看他們,這件事也不可能進行下去?!?/br> “我...咳咳...” 葛時遠忽得捂著嘴壓抑地咳嗽了兩聲。 唇角一抹血漬,紅得扎眼。 安爺爺震驚地說:“小遠,你的身體已經(jīng)...” “是啊?!?/br> 葛時遠覷著咳出來的血,卻彎起了嘴角。他五官本是清朗端正,此刻,卻被黑暗消融一空。 他難得露出這種壓抑又扭曲的笑容,讓老人十分不安。 “小遠,你怎么了?” “常年累月接觸這種放射性物質(zhì),我的身體早就不行了。您想必是知道接觸高密度鐵磁體的危害的,所以才不許礦里的人私藏,是不是?” “嗯?!?/br> 老人艱難地點點頭。 “從前,我不知道,您也沒有告訴我。我后來知道了,但也晚了。”葛時遠抬起手臂,看著蒼白的皮膚、凸起又嶙峋的青色血管,看了許久,隨即溫和地笑了笑,“我從來都是相信您的,就像那些被做成植物人的爺爺一樣。但您,是怎么對我們的?” 老人驚慌地退后半步。 葛時遠卻安然笑著,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還記得當年我第一次把這東西塞到鄧爺爺手里,他本來在笑,結(jié)果像是觸了電,連眼珠子都凸出來了。” 他二指指著自己的兩個眼球,老人本能地后退半步,難掩心慌。 “小遠,別說了!” “事是好事,您為什么不告訴我們真相?”葛時遠自問自答,“因為您不敢啊。因為,沒人愿意成為犧牲者,對不對?” “……” “所以現(xiàn)在,惡毒的是我,痛苦的是他們,受人崇敬的是您?!?/br> 葛時遠知道自己不該喋喋不休。 他該永遠是聰明、隱忍又懦弱的書生,被人信任,即使作惡,也是迫不得已,礙于情勢。 可他不甘心。 胸口的恨要把他所有的理智絞碎,將他推向不見底的深淵。 憑什么。 憑什么?! “我以為你是愿意的??!”安爺爺怒叱道,“作為軍人,我們必須牢記,為了挽救,必須犧牲!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公平的?。 ?/br> “確實。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一做就是這么多年,直到...” 葛時遠看向床上的葛中濟。 他彎腰,給老人梳了梳頭,可惜,梳子一碰到發(fā)根,銀發(fā)便簌簌掉落,像是中空的大樹,根枯了,葉也留不住。 葛時遠強忍的眼淚,還是掉落在老者的掌心。 像一滴雨水滲入早已干涸的土地,無濟于事。 “爺爺走的那天,我哭著求您,求您放他離開。您不許。您不允許,說,阿貍?cè)贬t(yī)藥費,我爺爺不能死。我被您推進了這間屋子里,不得不,將那塊鐵磁體塞進他的手心里。” 葛時遠很輕地說。 “好燙啊。爺爺說,好疼,又好燙。他說,求求我,放了他。爺爺一輩子沒求過人,但他死前,在求我。您知道嗎?” 安爺爺痛苦地閉上了眼。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等到大家都逃出去以后,爺爺會補償你的。” 葛時遠堪堪停下了笑聲。 他的目光充斥著質(zhì)疑、嘲諷,還有凝望深淵時的絕望。 “以后?” 他猛地勒著安爺爺?shù)牟弊?,將掙扎的老人拖向了第十一間墓室。 那是葛時遠特意為他建造的安息之地。 “沒有以后了?!?/br> 葛時遠將老人捆綁在床上,四肢大敞大開,宛若一個被撕裂的人。隨后,他將所有的鐵磁體都堆在老人的胸前。 他拿出溫涼給的小盒子,用拇指撥開一道縫。 電磁波涌襲來,直直地沖撞入那堆鐵磁體中。 鐵磁體被部分激活。 光芒灼灼,自胸口蔓延全身,老者開始燃燒,宛若風中的殘燭。 盡管老人是哨兵,可以承受適量的輻射,但能量一瞬間擠入骨骼血rou,卻依舊過于狂暴,如狂風過境,遍地無生。 安爺爺?shù)谋砬橐凰查g變得扭曲,眼睛凸出,大口呼救,聲音顫抖扭曲。 葛時遠鎖住門,坐在床前,輕輕握著老者的手。 “痛嗎?”葛時遠仿佛跨越時空,與自己的爺爺對話,“...我在這里陪著您?!?/br> “小遠,你讓他們走?!崩先宋骞倥で?,嘴里滿是鮮血,合著口水,從側(cè)臉淌了下來,“我也...求求你了。” “走不了。” 葛時遠從身邊拿出一小包黑盒子,安爺爺驀地睜大了眼睛,憤怒和惶然幾乎要從瞳孔里冒出來。 “我想過了,我們誰也沒資格走出這間礦場。雁山手里的盒子都是假的,被我掉包了。逃脫計劃,也被我泄露給看守了。再過幾個小時,等他們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就會被人全部剿滅了吧。” 葛時遠痛苦地閉上了眼,神情卻有解脫。 “所以,誰也逃不了?!?/br> 安爺爺絕望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