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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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紹軒等不及摘下面罩和他們一起狂歡,卻被身旁冷淡的年輕人阻止。 “干嘛?” 柴紹軒不情愿地撥弄著面罩,那堅硬的材料壓得他的鼻梁骨生疼。 “工程師還沒摘?!?/br> “那又怎么樣?” 柴紹軒只想趕緊解下來揉一揉自己被壓到淤青的鼻骨,卻天降一只手,生把面罩給他扣了回去。 “沒空給你解釋,不想死就戴著?!?/br> 簡短利落,沒有多余的話。 這拽上天的語氣簡直跟白臉狐貍更像了。 柴少爺哼著瞪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沒摘,老老實實地擰完最后一個螺絲,才倒在地上,仰著頭大口喘氣。 就在柴少爺以為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今天的十幾個貢獻額時,意外陡然發(fā)生。 一道蒼白色的電光從電線裂縫處噴涌而出,火星四濺,盡數(shù)撲在了距離最近的士兵臉上。 沒了防護罩的保護,電流如同濃硫酸一般,直接將整張面皮直接碳化,五官融成了黑乎乎的一團,黑紅的血rou泛著焦糊味,像是被生烤了的rou。 他捂著臉拼命掙扎,倒退半步,不小心倚靠上了生銹的扶手,驚慌失措下,竟就那樣掉了下去。 事故發(fā)生得太快,在場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耳畔尖叫聲陡然落下,隨風飄遠,最后,在一沉重的悶響聲中,人rou如同掉落的西瓜,紅瓤四裂。 噩夢接踵而至。 短路的電線導致了通訊塔的失靈,站在地面上的第一小隊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眼前的尸體落下更讓他們的反應鈍化。 他們手中凝出的電場并沒有及時收起,而此刻,通訊塔塔頂那如同彎刀的信號接收器,忽得迸發(fā)出血紅的耀眼光輝。 在太陽的陰影里,信號接收器尖端垂下,宛若死神收割性命的鐮刀。 驀地! 一線強光迸射,自上而下,鋒利、精準地劈了下來。 地上的小隊躲閃不及,站成的方陣剛有sao動,便像是豆腐一樣,被一刀切斷。 自左上至右下,有人被削掉頭皮,露骨白花花的腦仁;有人被切掉脖子,動脈血噴涌,像是紅色噴泉,臉上還帶著笑,頭滾落在地時,眼睛仍未合上;有人被攔腰斬斷,嘴里尖叫聲音未歇,上半身自胯骨滑落地面,雙手還在拼命地在地上扒著。 高溫和風漩接踵而至,將燒糊的rou卷在沙里,揚起了漫天的紅塵。 這一切,只不過發(fā)生在短短幾秒內(nèi)。 “什么情況?。。 ?/br> 柴紹軒愣了半秒,怒吼出聲,聲音都在顫。 老爹組織做的信號塔,怎么會變成能打死人的武器?! 儀表盤的警報聲駭人地尖叫起來。 本是波峰波谷安靜流淌的電磁波一瞬間如同野蜂亂舞,高低起伏、左右擺蕩。 眼前灰煙繚繞,柴紹軒拼命扇著眼前的空氣,妄圖看清四周。耳畔此起彼伏的尖叫,哭聲不絕于耳,臨時搭建的平臺被踩踏地搖搖晃晃,在十幾米高空中擺蕩,仿佛下一秒,就要碎了。 身旁的人亂作一團,推搡著要從唯一的梯子搶下去,彼此毆打間,又掉落幾個人。 柴紹軒大吼:“不要擠了!你們給爺守秩序,一個一個往下走!” 除了震得他自己雙耳嗡嗡作響,沒有任何實際效果。 在生死面前,秩序不值一提。 柴少爺急得團團轉,回頭想要找人幫忙,卻看見那個冷淡的年輕人正單膝跪在電線面前,戴著手套,雙手擰著火星四射的漏電電線,整個人埋在滾滾擴散的煙霧里,已經(jīng)看不清輪廓了。 “喂,你瘋了?!你不怕燒死自己?” “手套絕緣的,隔熱的。”那人簡短兩句,指了指不遠處,“幫我拿一下,我夠不到?!?/br> 即使黑煙彌散,那人的動作依舊很果決冷靜,像是天塌下來也安之若素。 被這樣的人使喚,柴少爺好像也沒什么不服氣的。 他不顧駭人的煙塵和焦糊味,逆流而上,一頭撲在工具箱里,手忙腳亂地翻找。 可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替換的電線。 “怎么辦,好像用完了?!辈窠B軒聲音在抖。 “那就找?!?/br> “上哪兒找?” “用腦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委托(下) 柴紹軒覺得自己腦子快要被火燒沒了。 他一頭扎進沒有希望的工具箱里,拼了命地找,依舊一無所獲,可就在這時,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高聲一喝,柴二哈懵懵抬頭,隔著面罩,就見一根粗電線破風而來,而丟電線的人正半只腳掛在搖搖晃晃的平臺上,朝著他比了個大拇指。 “倆小哥,挺勇敢啊,來,接著!” 雪中送炭,柴二哈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只感激地抱了拳。隨即,立刻回手一丟,吼道:“喂,接住!” 修電線的年輕人沒有抬頭,手臂微揚,準確接過,甚至有閑情跟柴紹軒揚了揚手,表示感謝。 柴少爺覺得這個人可比白臉狐貍講禮貌多了,心情大好。一瞬間,害怕少了,慌張沒了,大步上前,跟他并肩蹲在一處,替他按著強烈震顫的管道,想著脫險了以后,一定要跟這個人交個朋友,以后,一起做任務。 那人動作又快又穩(wěn),終于,在場面更糟以前,漏電處被修補完好,紊亂的信號塔恢復了原狀。 耳畔尖銳的聲音一瞬間消失無蹤,世界安靜地像是要消亡。 柴紹軒跪坐在搖搖欲墜的信號塔修繕平臺處,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慶幸。 后怕悄然涌上,柴紹軒悄悄地咬緊了牙關,揉了揉發(fā)麻的虎口。 這,還是他第一次離死亡這么近。 身旁的人也緩緩坐了下來,他焦黑的手套撐著頭,肩背微弓,似乎有些疲憊。手腕處一道淺淺的紅痕,像是被燙出來的輕傷。 “喂,你真挺厲害的。你是老手吧?” 柴少爺搭著他的肩,贊嘆道。 那人又淡淡地回瞥了一眼,撥開了柴少爺?shù)墓醇绱畋?,反身,慢條斯理地踩上了階梯,破洞的手套露出白皙手指,牢牢握住銹跡斑斑的梯子,一步步地向下。 “我知道,有能力的人一般都性格惡劣。我認識一個,比你更惡劣。” 柴少爺夸人很有水平,但他自己不知道。 他揉了揉脫力又發(fā)軟的腿,跟著那人往下一點點攀爬。 “喂,你怎么不說話?” 他低頭,想要跟那人繼續(xù)說話時,卻看見那人單手扶著梯子,視線向下,腳步停了下來。 柴紹軒不解其意,跟著他的視線一起落下。 階梯盡頭,平臺之下,橫七豎八地躺著毫無聲息的尸體。 他們摞著疊在了一起,血慢慢向外擴散,像是惡魔之手,抽走了那些綿軟的靈魂。 柴紹軒瞳孔驀地一縮,心臟一提,半空中的大風呼呼而過,更惹得他是頭暈目眩,幾欲作嘔。 他抖著腳向下攀登,卻腳下一空,失重感后知后覺而來,柴紹軒雙手驚恐地亂抓,終于單手勾住了梯子,驚得他后腦都麻透了。 他們...都死了? 為什么會這樣? 柴紹軒雖然有時候天真,但并不是那么傻。 他知道,電線短路的故障可不是這樣。 剛才的打擊定向、準確、殺傷力大,根本就是...一個武器。 伍元區(qū)竟然被二十七個巨型參天武器對準。 瞄準的是誰? 要打的是誰?! 爸,知道這件事嗎? 柴紹軒的雙手雙腳都在抖,不光是因為害怕,還有不解、憤怒。復雜的情感交織,他只能死死地抓住梯子,悲憤下望,渺小地宛若風里的一塊破布。 忽得,顫抖的腳踝被一個人抓住。 柴紹軒一個激靈,猛地低頭,看見的,還是那個被灼傷的雪白手腕,一道淡淡的紅痕自掌根延伸到手肘。 “謝謝?!?/br> 柴紹軒有些哽咽。 那人沒說話,只用力捏了捏柴紹軒的跟腱,仿佛在替他放松肌rou。 然后,把手套壓在柴紹軒的褲腳上蹭了蹭,像是嫌臟。 柴紹軒的感動不翼而飛,可不得不承認,憤怒也確實被沖淡了些許。 他抹了一把鼻涕,囔著鼻子謝過那個年輕人,顫悠悠地向下爬。 越接近地面,血腥味道越強烈,被陽光炙烤,氣體運動加劇,連面罩都擋不住。 柴紹軒忍著惡心,終于爬完了長長的梯子。當他最后一腳踩在地面上時,本以為會感受到大地的堅實觸感,可出人意料地,腳掌下,是一灘軟綿綿的東西。 柴紹軒僵硬地低頭。 他看見了半根被血染紅的白手指,以及染了粉色的指甲。 指甲是那樣鮮活,又那么腐朽。 “嘔...” 他猛地摘了頭套,捂著嘴,繞到塔底無人處,瘋狂地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