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植恩深雨露同，一叢淺淡一叢濃。

    平生不藉春光力，幾度開來斗晚風？

    ……

    姚容和葉鶴棲的人生還在繼續(xù)，所以小說的結(jié)局注定只能停留在她們?nèi)松哪骋粫r刻。

    讀者對此并不意外。

    真正讓許多讀者感到詫異并為之贊嘆的是，姚容寫下的這個結(jié)局和引用的這一首詩。

    這是一首吟詠秋海棠的佳作，大意是秋海棠千姿萬態(tài)，只在秋季開花，既不憑借春光的溫暖，也不依靠春雨的滋潤，而是像威武的斗士一樣，勇敢地在涼秋晚風中傲然開放。[注]

    秋瑾身為女子，卻敢于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積極投身革命，最終英勇就義。

    她寫這首《秋海棠》，是為了托物言志。

    小說主人公引用了秋瑾的這首《秋海棠》，既是在表明志向，也是在對過去那些罵聲進行回應(yīng)。

    ——隨便你們罵吧，我會像個英勇的斗士一樣，無懼任何罵聲。

    這讓小說在戛然而止之余，又給人留下了無盡遐想之意，進一步拔高了小說的整體立意。

    許多原本對小說無感的文人，都因為這個結(jié)局，而提高了自己對小說的評價。

    張念釗在沉寂了很久以后，也特意就這個結(jié)局寫了一篇文章，在文章里稱姚容為“反封建斗士”。

    不少人都引用了張念釗的這個說法。

    就連白話文運動的發(fā)起者陳嘉佑都特意寫了一篇文章，鼓勵更多女子向姚容學習，并將她稱為女性楷模。

    甚至還將刊登離婚啟事這件事情比喻成了一場戰(zhàn)爭。

    “她進行了一場非常偉大的戰(zhàn)爭?！?/br>
    “這場戰(zhàn)爭不見血，不動刀，但它比刀光劍影還要激烈。因為它是為了權(quán)利和真理，為了解放和自由而戰(zhàn)。”

    除了夸獎姚容外，陳先生還夸獎了《女報》。

    “它讓更多人聽到了女性的聲音，聽到了女性的訴求?！?/br>
    “也許這樣的聲音無法叫醒眾人，也無法改變現(xiàn)狀，但吶喊一定是有意義的。這個時代太缺少這樣的吶喊了。”

    當然，陳先生也沒忘記夸葉鶴棲。

    “她對婚姻的理解，十分讓我震驚?！?/br>
    “她和她的母親相互拯救，《火鳳凰》不是屬于姚容一人的贊歌，而是屬于她們母女的戰(zhàn)歌?！?/br>
    “她的母親是一位斗士，而她是一位勇士?！?/br>
    最后，陳先生說：“這場戰(zhàn)爭的影響，也許要在很久以后才能體現(xiàn)出來。但當以后的人們重新回顧這段歷史時，他們一定不會忘記今時今日發(fā)生的一切，也不會忘記了她和她們。”

    ***

    “竟然連陳先生都被驚動了?！眻笊缋?，周綺懷激動道，“陳先生還夸我們了！”

    其他人臉上也都露出榮幸之色。

    就連素來沉穩(wěn)的陳宛，唇角也都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

    但要說現(xiàn)場最激動的，還得是葉鶴棲。

    葉鶴棲捂著自己的胸口，激動得耳朵脖子全部都紅了。

    天天天啊，她居然被陳嘉佑陳先生點名道姓夸獎了！

    還說什么她是勇士?。?！

    這可是陳先生啊。

    這可是歷史書上大名鼎鼎，對新中國做出過許多卓越貢獻的陳先生啊。

    姚容笑問：“就這么驚喜嗎？”

    葉鶴棲用力點頭：“不僅僅是驚喜，還是榮幸。”

    她不知道該怎么跟她娘說。

    但她身為一個后世人，對陳先生這樣的開國功臣，充滿了尊重和濡慕。

    姚容摸了摸葉鶴棲的頭，剛想說些什么，陳宛就舉著報紙道：“今天這么高興，我請大家去吃羊rou湯。”

    眾人鼓掌：“陳主編破費了！”

    陳宛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過去那大半個月大家都累壞了，《女報》的銷量能夠提升這么多，離不開我們每個人的努力和貢獻?！?/br>
    周綺懷起哄道：“陳主編，你要是這么說的話，那一頓羊rou湯可不夠啊?！?/br>
    葉鶴棲跟著起哄：“就是，報紙銷量提升了這么多，也讓我們大家都沾沾喜氣啊?！?/br>
    陳宛笑容滿面，順著她們的話道：“行行行，過兩天就是除夕了，我給你們所有人都包大紅包，這個喜氣夠了嗎！”

    聽到有大紅包，眾人的掌聲頓時更響亮了。

    吃飯時，陳宛問起姚容接下來的打算：“經(jīng)過這些事情后，葉家肯定不敢再對你們做什么了，你們要不要搬回北平?。俊?/br>
    姚容想了想，搖頭道：“北平有北平的好，滬市有滬市的好，既然都在滬市落腳了，就在那里多住兩年吧，等鶴棲讀大學了再換城市也不遲。”

    與陳宛聊完，姚容又去找到周綺懷，跟周綺懷說了明天要回滬市的事情。

    “??？”周綺懷驚訝又不舍，“我還以為你們要留在北平過年呢。過年那段時間我要回老家住，我那套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們可以繼續(xù)留在里面住?！?/br>
    “不了，我和鶴棲已經(jīng)商量好了。”

    姚容婉拒了周綺懷的好意。

    比起留在周綺懷的房子里過年，她們母女更希望能住在自己的房子里過年——雖然說滬市的房子是租的。

    周綺懷知道她們心意已決，也沒有再勸。

    吃完午飯，幾人從小飯館步行回報社。

    遠遠地，幾人就看到張念釗拎著大包小包站在報社門口。

    周綺懷問：“你怎么過來了，還帶了這么多東西？”

    張念釗的目光落在姚容身上：“我是來賠禮道歉的?！?/br>
    姚容唇角微彎：“你寫的那兩篇文章，讓我看到了你的誠意。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這些東西就不必了?！?/br>
    張念釗早就猜到姚容不會收，所以他買的賠禮，除了幾盒糕點，剩下的都是給葉鶴棲的：“這些都是我給鶴棲的見面禮。你們要是不收下，我拿回去了也用不上。”

    在張念釗的堅持下，姚容最后還是收下了這些東西：“你買的糕點有點多，要是不介意的話，進來一起喝杯茶，吃完糕點再回去吧?！?/br>
    張念釗笑著應(yīng)了聲好。

    眾人圍坐在一起喝茶。

    葉鶴棲特意坐到了張念釗的身邊：“張先生，我不白收你的見面禮，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br>
    張念釗話里帶著一些哄孩子的意味：“好啊，你要給我講什么故事。”

    葉鶴棲清了清嗓子。

    別人說故事，都是以“從前”開頭。

    葉鶴棲的這個故事，卻是以“未來”開的頭。

    “在未來，會有一個可惡的騙子和一個善良的傻子?！?/br>
    “騙子說，北方有一個縣城遭了大災(zāi)，當?shù)乩习傩斩蓟畈幌氯チ?，求傻子發(fā)發(fā)善心，捐些錢，讓老百姓能填飽肚子。”

    “于是那個傻子在沒有查證的情況下，就將自己的現(xiàn)錢都給了騙子，還將自己的資產(chǎn)變賣了湊錢給騙子，甚至還想要發(fā)動募捐繼續(xù)湊錢?！?/br>
    “直到有人提醒傻子，那個縣城沒有遭了災(zāi)，傻子才發(fā)現(xiàn)那個人是騙子。當他想要去找騙子算賬的時候，騙子早就已經(jīng)帶著他的全副身家不知道跑去哪里逍遙快活了。”

    張念釗哈哈大笑：“這傻子是不是缺心眼啊，連這種謊話都能騙到他?！?/br>
    葉鶴棲滿是憐憫地看著張念釗，看在那些見面禮的份上，她說了句好話：“也不能這么說，他的出發(fā)點是好的?！?/br>
    “出發(fā)點是好的，但太笨了?！睆埬钺撔Φ酶舐暳?。

    其他人聽到了張念釗的話，好奇問他們在聊什么。

    張念釗將這個故事繪聲繪色地復(fù)述給眾人。

    眾人也跟著哈哈大笑。

    屋內(nèi)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等張念釗笑夠了，他才像是想起什么般，扭頭問葉鶴棲：“鶴棲，你為什么要特意跟我講這個故事？”

    “沒什么?！比~鶴棲拍拍張念釗的肩膀，起身道，“反正你記住就行。以后要是有機會了，多讀各種詐騙故事，再學習一些反詐技巧，對你來說不是什么壞事。”

    第264章 從現(xiàn)代穿回民國19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相聚過后，姚容和葉鶴棲再次坐上了從北平前往滬市的火車。

    只是與上一次的匆忙慌亂不同，這一次, 她們是在幾位朋友的相送下離開的。

    手里還提滿了朋友們送的各種禮物。

    火車抵達滬市時, 已是大年三十早晨，整座城市都沉浸在過年的熱鬧和喜慶之中。

    姚容母女叫了輛黃包車，讓車夫?qū)⑺齻兯偷綐窍隆?/br>
    在車夫準備拉車離開時，姚容叫住了他，給他遞了兩塊包裝好的糕點：“師傅, 這是北平的特產(chǎn)，您帶回去嘗嘗。”

    “哎呦，這……”車夫有些驚喜，又有些不好意思，“這怎么使得，這東西肯定很貴吧?！?/br>
    葉鶴棲笑吟吟道：“師傅, 快拿著吧, 今天是除夕，您也早點收工回家過年?！?/br>
    “再接一單生意我就收工回家了?！避嚪蜻B聲道謝, 將糕點小心翼翼地放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給壓碎了。

    “我們也回家吧?！币θ菖ゎ^對葉鶴棲道。

    “好嘞！”葉鶴棲一口氣沖上四樓, 將手里的東西放到門口, 又折返回去幫姚容拎東西，“娘, 我?guī)湍隳谩！?/br>
    兩人這一走就是半個月, 屋子里落了一層淺淺的灰。

    放好東西, 兩人開始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