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昔覺得五件首飾太多了，可她看每件首飾都喜歡，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五件里挑哪一件買下來。

    姚容壓根不給她挑選的機會，付了五件的錢，讓掌柜包好后，帶著阿昔去了城中最大的茶樓。

    點了一盞碧螺春，又要了兩碟糕點，姚容從腰間取下一塊黑玉劍蘭，放在指尖把玩。

    不多時，一個壯漢扛著一個木箱，大步走到了茶樓二樓，環(huán)視一圈，在看到那塊黑玉劍蘭時頓時眼前一亮：“客人，有人托我們鏢局給你送一箱東西?！?/br>
    姚容收起那枚作為信物的黑玉劍蘭，向壯漢道了聲謝。

    壯漢雙手抱拳，離開了茶樓。

    姚容從手腕解下鑰匙，將箱子和鑰匙一起推給阿昔：“里面的東西，都是為你準備的?！?/br>
    阿昔一怔：“為我準備的？”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在離開門派之前，姚容曾經(jīng)叮囑過陳南，讓陳南好好收集醫(yī)書，陳南雖不知道姚容的用意，但他很好地執(zhí)行了姚容的命令。箱子里的這些，只有收集到的其中一小部分。

    這一小部分，已經(jīng)讓阿昔很驚喜了：“前輩，這個禮物是不是太貴重了……”

    “書籍存在的意義，不是為了束之高閣，而是為了記錄與傳承?！币θ萸昧饲媚鞠洌叭绻軌蛴眠@些醫(yī)書為這個世界培養(yǎng)出一名神醫(yī)，那是我的榮幸?！?/br>
    “神醫(yī)不敢當?！卑⑽魶]有再推辭，她確實很需要這些醫(yī)書，很喜歡這份禮物，“我會好好學習這些醫(yī)書的，以后前輩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開口?！?/br>
    得到這些醫(yī)書后，連逛街都激不起阿昔的興致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足足有六個時辰，阿昔的手里都捧著醫(yī)書。

    不過，無論看得有多廢寢忘食，阿昔都不會忘記準備她和姚容一日三餐。

    但看的書多了，阿昔又遇到了一些新的問題。

    光是看醫(yī)書，她記住的東西再多，也沒辦法融會貫通啊。

    每個病人身上的癥狀，也都會因為實際情況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很難完全與醫(yī)書上記載的一致。

    姚容給阿昔出了個主意：“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清風鎮(zhèn)只有一座醫(yī)館，醫(yī)館里只有一位大夫坐診。就算醫(yī)館收費貴，每天醫(yī)館里還是人滿為患?！?/br>
    沒錢的人看不起病，有錢的人看病也很困難。

    這就是清風鎮(zhèn)的現(xiàn)狀。

    阿昔一點就通：“前輩的意思是，讓我開義診？”

    “是啊。”

    阿昔有些猶豫：“我才學了幾年醫(yī)，要是治錯了怎么辦？”

    身為醫(yī)者，決不能拿病人的安危來開玩笑，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病人的不負責。

    “別急，你先聽我說?！?/br>
    姚容拉著阿昔走出院子，來到河邊坐下，聲音比漸涼的秋風要和煦許多。

    “要是擔心治錯，就治那些你比較有把握的病?！?/br>
    “反正你是義診，只要你提前跟病人說明了情況，那就沒問題了?！?/br>
    阿昔有些心動，卻還是有些畏縮：“不然我再多看些醫(yī)書，等我把手里的醫(yī)書全部看完了再說？”

    姚容不給阿昔逃避的機會：“邊義診邊學吧?！?/br>
    當一個人猶豫不決的時候，如果她身邊的人非常堅決，那她往往會被對方說服。阿昔猶豫了片刻，一咬牙道：“那就試一試吧?！?/br>
    做出這個決定后，阿昔的心情一下子就輕松了，困擾她多日的問題也隨之解決。

    雖說阿昔沒有參加過義診，但當初她聽滿半雪說過很多次，依葫蘆畫瓢之下，阿昔也準備得有模有樣的。

    她沒有挑選別的地方，就在自家院子對面的梧桐樹下擺了張桌子，旁邊掛了個大大的白布，上書“義診”二字。

    只是，義診之初，并不是那么順利。

    首先，阿昔是個剛到本地的人。

    其次，阿昔的年紀一看就不大。

    這個世道，眾人總是覺得醫(yī)者年紀越大醫(yī)術越好。

    所以，義診第一天，有不少人在遠處圍觀，卻沒有人敢上前讓阿昔診治。

    姚容喊阿昔回家吃午飯時，問阿昔會不會覺得有些沮喪。

    阿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不沮喪，只是我暫時不知道該怎么改變這個局面，建立我與病人之間的信任?！?/br>
    姚容往她碗里夾了一筷子菜：“其實有一個方法，能快速建立你與病人之間的信任?！?/br>
    阿昔端著碗的手頓住了，好奇道：“前輩，是什么辦法？”

    姚容沒有直接告訴阿昔答案：“你再多觀察觀察，就知道清風鎮(zhèn)百姓身上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了?！?/br>
    清風鎮(zhèn)百姓身上最大的毛病？

    阿昔想了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了。

    第二天，她依舊坐在義診攤子前，只是這回她沒有再低頭看醫(yī)書，而是觀察著來往的行人，發(fā)揮望聞問切中的“望”。

    這一看，阿昔就從清晨看到了傍晚。

    外出打漁的人陸續(xù)回來了。

    阿昔原本已經(jīng)準備收拾東西回去吃晚飯，突然，她停下了腳步，盯著那些走路有些不便的漁夫。

    “前輩，我明白了！”

    阿昔抱著醫(yī)書，來到姚容面前，激動道：“是風濕對不對！”

    清風鎮(zhèn)位于南方，又靠河，本來就比其它地方要潮濕，再加上鎮(zhèn)上有很多百姓都常年在河上討生活，他們的風濕情況就更加嚴重了。

    比起那些大病，這些小病往往不會引起老百姓的注意，可它們的存在，又確確實實會讓人感到痛苦難受。

    “聰明，就是風濕?！币θ菀矝]想到阿昔只花了一天時間就找到了問題所在，“不過找到問題不是關鍵，真正難的是如何解決。”

    阿昔高興道：“我前兩天在醫(yī)書上看到了一個藥方，這個藥方對風濕很有效果，正好，它需要用的草藥并不難尋，我明天就去試驗一下。”

    有了明確的奮斗目標，阿昔暫時收了她的義診攤子，先去搜集草藥調(diào)配藥膏。

    有漁夫路過院子門口，搖頭對同伴說：“你看吧，我就知道小姑娘堅持不了多久。這還不到三天，義診就開不下去了。還好當時我勸住了你，沒讓你去找她看病?！?/br>
    同伴搖頭，苦笑道：“我真希望她是個有真本事的，最近天氣越來越冷，我腿腳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著。”

    “東邊那崔老頭也是這種毛病，他去了趟城里，找城里的大夫開了跌打藥，聽說現(xiàn)在好多了。”

    同伴沉默了下，還是搖頭：“找城里的大夫看病多貴啊，崔老頭沒有兒子，只有一個閨女，不像我，還得攢錢給兒子討媳婦。有這看病的錢，還不如留下來重新翻修一下屋子?！?/br>
    漁夫嘆了口氣：“你說說，咱們每天早出晚歸，打了一輩子的漁，卻連個大夫都看不起。這日子過得有什么盼頭啊……”

    阿昔和姚容采藥回來，恰好聽到了這番話。

    姚容看向阿昔，阿昔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用過晚飯后，她坐在院子里，借著燭火和月光，連夜處理起草藥來。

    熬了整整兩宿，才成功制出三十盒藥膏。

    看著攤放在桌子上的藥膏，阿昔顧不上休息，開始思考該怎么處理它們。

    直接攔住鎮(zhèn)上的百姓，將藥膏送給他們？

    這種方法是可以，但它不是最好的辦法。

    酒香其實也怕巷子深，最好的辦法，還是先讓百姓們看到藥膏的效果。

    于是第二天早上，阿昔帶著藥膏去了之前住的那家酒樓，找到了店小二。

    “阿昔姑娘，你怎么來了？”店小二疑惑道。

    阿昔沒有隱瞞店小二，將她義診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店小二消息靈通，早就聽客人說過這件事情，他只是弄不明白阿昔找他的用意。

    阿昔道：“我想問你，鎮(zhèn)上有什么人，有很嚴重的風濕病，但又沒錢去醫(yī)治嗎？”

    店小二笑了一聲：“在我們鎮(zhèn)上，這種人太多了。住我隔壁的王老五就是，他一向是靠捕魚維持生計，但他腿腳的毛病越來越嚴重，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出過船了，別說看病了，連吃飯都成問題?！?/br>
    “等你忙完了這邊的事情，能帶我去見見王老五嗎？也許我能夠幫上他?！?/br>
    ***

    清晨，碧空如洗。

    在路過那個栽種有梧桐樹的院子時，有人咦了一聲：“那個小大夫又來義診了。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有那么多人在排隊？”

    人都喜歡盲從，看到義診攤子突然有這么多人，大家都忍不住升起了一絲好奇，見隊伍里有認識的人，連忙湊到熟人身邊，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你消息落后了吧，你還記得王老五嗎？”

    “記得啊，他不是腿腳不方便，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去捕過魚了嗎……嘶，難道說這個小大夫治好了王老五的腿腳？”

    “可不是嗎！前兩天，這位小大夫去了趟王老五家里，給王老五送了一罐藥膏，說只要一天涂三次，就可以緩解王老五膝蓋的疼痛。王老五尋思著，這藥是涂在身上，又不是吃進肚子，反正也不會吃壞人，再加上不要錢，這便宜誰不占誰是傻蛋。然后昨天傍晚，王老五就能下床走路了！腿腳也沒有那么疼了！”

    “真的假的??？”

    “反正有王老五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那里。而且你不信，有的是人信。小大夫說了，她手里的藥膏也不多?！?/br>
    這一天下來，排隊的人基本都是為了領取藥膏。

    阿昔也不氣餒，繼續(xù)做藥膏、發(fā)藥膏。

    那些得到了藥膏的人，連著涂抹幾天后，發(fā)現(xiàn)風濕疼痛的情況確實緩解了很多。

    他們瞧見了藥膏的效果，自然開始慢慢信任了制作藥膏的阿昔。

    有病人在領取了藥膏后，還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請阿昔幫他把一把脈。

    阿昔把脈之后，盡可能往便宜去開方子。

    幾天下來，找她看病的病人終于變多。

    能夠自己診治的，阿昔都會直接開方子。

    不能自己診治的，阿昔會建議對方去醫(yī)館。

    有那些實在看不起病的，阿昔會盡可能翻看醫(yī)書，從醫(yī)書上尋找能用或者能借鑒的方子。

    一段時間下來，阿昔的醫(yī)術突飛猛進，與鎮(zhèn)上的百姓也相處得越來越好。

    現(xiàn)在姚容已經(jīng)不需要去買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