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 第59節(jié)
他的語氣隨隨便便。 許知意不動聲色地回答:“謝謝。” 兩個人一個在房間這頭, 一個在房間那頭,遙遙地隔著幾米, 像決斗中的槍手一樣, 一動不動,牢牢盯著對方, 心中都在估量對方的底牌。 寒商接著說:“不過最近,在他過來之前,你還是要當我的‘臨時女朋友’?!?/br> 看吧。許知意心中想,和她猜測得一樣。 他索性連裝都不裝了, 既不提“雇來的”, 也不提“假裝的”,直截了當,用了這個詞, “臨時女朋友”。 還真是他的“臨時女朋友”,就兩個月。 許知意聲音平靜,安然答:“好啊?!?/br> 寒商適應了這么多天許知意要訂婚的事,可今天從她口中親耳聽到, 還是覺得胸腔里的空氣仿佛被抽干。 他死命控制著臉上的表情, 可呼吸的節(jié)奏怎么調整都不對。 他揚起一點下巴, 好讓呼吸能更通暢一點, 眼神向下, 遙遙地看著她。 他聽見自己在說話,聲音仿佛不是從自己喉嚨里發(fā)出來的,很遙遠。 “那這周六你有沒有時間?我們再一起出去?” 許知意:“沒問題。最近比較空一點,周六從早晨起,全天我都可以。” 寒商頷首,“那好。我剛好有一件事要跟你說?!?/br> 許知意:“什么事?” “到時候再說吧。” 寒商退出去,幫她關好房門。 樂燃就坐在外面餐桌旁,優(yōu)哉游哉地晃著長腿,正在啃一只蘋果,聲音清脆。 他看見寒商出來,馬上站起來八卦:“哥,誰要訂婚啊?許知意嗎?和誰啊?” 寒商淡淡答:“和她未婚夫?!?/br> 這是句廢話。 樂燃的眼睛轉了轉,鍥而不舍地追問:“她未婚夫?叫什么常綠的那個?哥你打算把他安排在樓上那間房里???會不會不太好?” 樂燃咬了口蘋果,用手里剩下的半個蘋果指指樓上。 “樓上那間房絕對有詛咒,先是住進去一對,鬧到動刀子,差點離婚,再住進去一家人,全家?guī)卓诔吵赡菢?。那個什么綠今天住進去,明天說不定就訂不成婚了?!?/br> 寒商也看了樓上一眼。 “迷信?!彼f。 寒商撂下這兩個字,轉身往自己房間走。 一邊走,一邊低頭給裴長律發(fā)消息。 【年底過來的時候,不用訂酒店。我這邊有房間給你住】 -- 六年前。 自從上次在出租房看到藏在圓扣中的那顆手繪的心,連咖啡店的同事都看出來了,寒商最近心情超好。 這個人懶懶散散的,平時不太愛搭理人,也沒什么笑模樣,最近卻時不時地盯著一個地方出神,嘴角微微上彎。 “是有什么好事嗎?”店長實在忍不住,過來碰碰寒商胳膊,偏頭問。 寒商繼續(xù)低頭洗杯子,沒回答。 店長搭訕:“對了,好久都沒看見你女朋友了?!?/br> 寒商的手頓了頓,這次回答了。 “她最近很忙??煲谀┝?,又要畫畫?!?/br> 難得他肯開口,說的還是他女朋友的事,所有人的耳朵都立起來了。 店主趕緊追問:“她會畫畫???” “嗯?!焙陶f。 又補充:“她很會。畫得非常好?!?/br> 旁人一起起哄:“呦——自己夸自己女朋友——” “是真的好,”寒商想了想,“她什么都好?!?/br> 他不再出聲,繼續(xù)洗自己的杯子,幫客人點單,做咖啡。 手上忙著各種事,腦子卻完全被同一個人占據著。 收銀臺的抽屜格子里,放著不知誰的數據線,寒商望著它出神,忽然伸手拉過來,在自己的手腕上繞了兩圈。 黑色的數據線襯著手腕偏淺的膚色,顏色鮮明。 寒商對著它認真端詳。 旁邊的同事莫名其妙,甚至有點害怕,“寒商,你在……干嘛?” 寒商抽掉數據線,把它重新塞回格子里,“沒什么。” 期末快到了,許知意的手繩,和她的那顆心,遲遲都沒有來。 寒商安靜地等著。 只要。 只要她把那顆心交在他手里,他就完全是她的了。 穿在身上,掛在她的衣櫥里,隨便怎樣都行。 她每天那么忙,忙到魂不守舍,顧不上吃飯,連水都常常忘了喝,說不定把手繩的事忘了。 寒商有時候想,要不要干脆去她寢室樓下制造幾次偶遇,或者直接約她出來,提醒她,還有他這么個人存在。 后來想想,還是算了,十有八九是她還沒練好。 她畫畫那么好,編東西卻不太在行,看她上次編的那個樣子,離練好距離還很遙遠。 其實他不挑,編成什么樣都可以。不過許知意是個那么認真又追求完美的人,一定會練好了才肯送人。 而且就快期末考試了,她應該真的沒時間。 考試周臨近,這天寒商路過裴長律的寢室,順便拐了進去。 裴長律正在整理他的雙肩包。 雙肩包裝得滿滿當當,寒商隨手拎了一下。 “什么東西這么重?”寒商問他,“你殺人分尸了?” “給知意帶的東西?!迸衢L律說,“我中午要到她那邊找她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裴長律知道,寒商雖然在穩(wěn)定打工,花錢仍然精打細算,對自己十分苛刻,所以只要去外面吃飯,一定會盡量帶上他。 寒商剛要回答,忽然發(fā)現,裴長律的雙肩包上掛著一樣東西。 寒商的心像被什么重物砸到一樣,人都有點發(fā)蒙。 是條小而短,不太起眼的包鏈。 黑色皮繩編成的,編法復雜,綴著兩顆表面鍍黑的啞光金屬珠,上面還有個熟悉的黑色啞光圓扣。 從顏色到風格,都跟裴長律鐵灰配黑色的雙肩包非常搭。 寒商全身血液停住不動了一樣,手腳冰冷,盯著那條包鏈。 包鏈上皮繩編起來的那截非常整齊。 原來她早就練好了。 裴長律并沒察覺,拉開書包拉鏈,一樣樣往外掏東西,全都是書,一本比一本厚。 他嘀咕:“我忘了我有沒有把筆記放進去了,我看看哦?!?/br> 寒商調整呼吸,定了定神。 許知意跟裴長律那么熟,學會了編東西,送他一根包鏈算是很正常,也許就當是編著練手。 包鏈上的扣子,就是當時小塑料盒子里唯一的那顆圓扣,不過可能許知意還有,放在了其他地方。 寒商努力說服自己,伸出手,拉了拉那根包鏈,“挺不錯?!?/br> 裴長律還在忙著一本一本地往外掏書,亂七八糟地攤了一桌子,他隨口答,“啊,那個啊,是知意前兩天送我的。顏色和包還挺配的,對吧?” 寒商不動聲色地握著那條包鏈,手指微動,三兩下,已經旋開了黑色圓鈕的外蓋。 里面放著張熟悉的小紙片。 紙片上畫著一顆心。 就是那天看到的那顆心。 那顆心,寒商已經在腦海中回憶了無數次。 紙片上,從顏色過渡的筆觸,到高光部分微彎的形狀,都和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樣。 裴長律仿佛在說話,聲音像在很遙遠的地方,寒商完全聽不見。 “對吧,寒商?” 寒商抬眼看他,“嗯”了一聲,喉嚨像澀住一樣。 冰涼的金屬扣還攥在寒商手里,他手指微動,把那張小紙片藏在手心。 “裴長律,你這個扣子好像是可以打開的?!?/br> 裴長律轉過頭,“???” 他滿眼訝異,拉過包鏈,研究上面的黑色金屬扣,“這還能擰開?” 他并不知道。 裴長律轉了轉扣子,試著開合了幾次,“這種東西,也就你能發(fā)現得了,我估計知意自己都未必知道。這么小能裝什么,隨身帶點蒙汗藥鶴頂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