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 第6節(jié)
“那他怎么會打架???” “揍的那個好像是他親弟弟吧?” “是他弟。你不知道寒商?他家的八卦可復(fù)雜了?!?/br> 許知意看了一眼躺著不動,剛剛被老師攙起來的寒翎——他已經(jīng)被打得鼻青臉腫,腦袋像豬頭一樣。 走廊里亂成一團,許知意沖進洗手間,脫下校服襯衣,只穿著里面的小背心,就著水龍頭的冷水搓洗衣服上的血跡。 邊搓邊生氣。 他絕對是故意的。 恩將仇報。 要不是她及時出聲,喊了一嗓子,把他從揍紅了眼的狀態(tài)里拉回來,他現(xiàn)在已然變成了殺人兇手。 這件事鬧得太大,學(xué)校沒有自己處理,報警了。 那天下午,許知意上課時,還能聽見教學(xué)樓下警車和救護車的鳴笛聲,好久才消停。 課間休息時,許知意找了個沒人的時候,悄悄溜進教務(wù)處。 教導(dǎo)主任正在焦頭爛額,看見許知意,怔了怔,“有事?” 許知意是高一的尖子生,教導(dǎo)主任認識,不知道她突然來教務(wù)處干什么。 許知意說:“他們打架之前,我就在樓梯上,我聽見寒翎先對寒商說,‘你mama’什么的,寒商才走過去的,也是寒翎先動的手。” 教學(xué)樓的樓道里裝著監(jiān)控,但是轉(zhuǎn)角的地方,視野受限,不知道會不會剛好落在監(jiān)控死角里,而且也未必能錄到聲音。 教導(dǎo)主任點點頭,“知道了,你先回去吧?!?/br> 該說的說完了,許知意往外走。 轉(zhuǎn)身的瞬間,不知為什么,忽然憑本能覺得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后脖頸上的寒毛直豎。 她轉(zhuǎn)過頭,看見教務(wù)處的里間開著門,寒商身上都是血,一條長腿曲著,另一條伸直,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教導(dǎo)主任的椅子上。 原來他還押在這兒,沒被警察帶走。 他惹出這么大的事,神情卻滿不在乎,看見許知意回頭,眼眸在她臉上定了定,就滑落在她左邊肩膀那一大片被水洗過的濕印子上。 他看這個,許知意就有氣,只當(dāng)沒看見他,轉(zhuǎn)身出門。 這是那年夏天,三中鬧得最大的一件事。 許知意后來聽人說,最后雙方簽了諒解書。 監(jiān)控錄到了兩人動手的全過程,又有人作證,都能證明是他弟弟寒翎先挑釁,也是寒翎先動手,最多只能算是互毆。動手之前,兩個人到底說了什么,他倆卻死都不肯說。 寒商把人打成那樣,并沒有被拘留,也沒有退學(xué),只收了個警告處分。 兩人是親兄弟,大概也沒法追究。 現(xiàn)場鮮血淋漓,寒翎半個月沒能來上課,只有他們共同的爸爸寒啟陽焦頭爛額,天天往學(xué)校跑。 許知意在走廊上看到過寒啟陽幾次。 只靠看,就知道那是寒商他爸。寒啟陽個子很高,身材保持得非常好,英俊的眉眼和寒商很像,只是眉宇間兩道深深的川字紋,讓那張臉不怒自威,讓人沒來由地心生畏懼。 寒商打架的事就這么不了了之。 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許知意一想到寒商這個名字,鼻端就會沒來由地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有時候還會做噩夢。 夢里全是血,還有拳頭打在rou上的一聲聲悶響。 那件校服襯衣,靠近肩窩的位置,留下了一個洗不掉的淺淺的淡黃色印子,像是那天留在記憶里的一小塊痕跡。 后來的一天,許知意下樓時,又路過那個出事的樓梯轉(zhuǎn)角,下意識地抬起頭。 她忽然發(fā)現(xiàn),如果站在寒翎原本靠近欄桿的位置,確實剛好落在監(jiān)控死角里。 許知意想起寒商當(dāng)時退后的一步。 他退后了一步,所以打架的全程才能被走廊上的監(jiān)控拍得清清楚楚。 高二的教室就在高一的樓上一層,自此之后,課間時,或者放學(xué)后,許知意常常偏頭去看教室外面上下樓的樓梯。 有時候就會看見寒商。 他的身形容易辨認,比別人都高一些,肩也更寬一點,每天把一個碩大的銀灰色雙肩包掛在一邊肩膀上,有時候還隨便搭著件運動服外套。 上下樓梯時,人一晃一晃的,背后的書包就跟著他的腳步一晃,一晃。 偶爾也能看見隔壁班的寒翎。 寒翎仿佛知道許知意幫寒商做人證的事,每次遇到她都瞇著眼睛打量,不知在想什么。 許知意并不怕他,路過他時,向來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寒商家的事,就算不打聽,都會自動流進耳朵里。 他們的爸爸寒啟陽是熙市非常有名的一號人物,早些年靠房地產(chǎn)發(fā)家,后來涉足的領(lǐng)域越來越廣,接了不少基建的大單,生意也早就遠遠不局限在熙市的范圍。 不過前一段時間在鬧離婚。 寒商打人時,他母親剛剛因為車禍過世,被他狠揍的寒翎,是寒啟陽在外面和別人生的兒子,年齡只比寒商小一歲。 沒人知道他為什么忽然打人,也許就只是看寒翎不爽。 許知意心中卻一直放著這事,仿佛翻開一本推理小說,只看到了中段,沒有前因,也沒有后果。 后來幫她解開未解之謎的是裴長律。 裴長律比許知意大兩歲,兩個人從許知意出生起就認識。 兩家原本是鄰居,住在同一幢樓里,門對門,爸媽都是林業(yè)局的同事,后來裴長律的爸爸官運亨通,一路升遷,逐漸變成了局里的一把手,許知意的爸媽卻原地不動,一直是光頭小科員。 他家搬走了,兩家的關(guān)系卻維持得不錯。 裴長律和許知意也一直是好朋友,和小時候一樣。 裴長律那時候高三,暑假時已經(jīng)接到了明大的錄取通知書,每天閑極無聊地到處亂晃,有天來許知意家,給她送資料。 他考上了明大,各種資料和筆記都變成了搶手貨,單位里一群人跟他爸媽預(yù)定,裴長律誰也沒理,直接全部搬到許知意這里。 許知意翻了翻,忽然看到其中一本資料的封面上寫著“寒商”兩個字。 “這是我一哥們的,我們兩個一起參加過競賽培訓(xùn),很熟,”裴長律解釋,“我的這本書找不著了,就把他的借來了?!?/br> “寒商”兩個字寫得龍飛鳳舞,極其囂張。 許知意問:“就是那個打人的寒商?” 裴長律笑了:“他可真是,打了一架,全校聞名?!?/br> 許知意好奇:“他為什么要打人?寒翎不是他弟嗎?” 裴長律呵了一聲。 “是他爸在外面和別人生的弟弟,早就有了。以前養(yǎng)在別的地方,現(xiàn)在寒商mama家里不太行了,就直接弄回這邊來了。他爸白眼狼?!?/br> 裴長律對寒商家的事很清楚。 寒啟陽原本是個窮小子,年輕時人長得非常帥,腦袋更是靈光,又很會哄人,娶到了寒商的白富美m(xù)ama。 當(dāng)時正是熙市發(fā)展的好時候,寒啟陽背靠丈人的資源和財力,一步步發(fā)跡,才做到現(xiàn)在。 如今光景不同,寒商mama家老人過世,寒啟陽自己也已經(jīng)做大,就明目張膽地把外面的寒翎和他mama接回了熙市。 寒啟陽是想離婚的意思,可和寒商mama談不妥條件,兩人鬧得不可開交。 就在這種特殊的時候,寒商mama莫名其妙地出了車禍。 寒商mama當(dāng)時在東南亞一個小國度假,被沖上來的一輛車撞了,人還沒到醫(yī)院就沒了,肇事司機根本沒跑,老老實實,什么都認,進了警察局。 人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寒啟陽不許寒商跟過去料理后事,寒商最后還是去了。 他看到了他媽車禍后碾得不成樣的尸體,又親手把他媽的骨灰接回國后,守了三天靈,回到學(xué)校。 然后就有了打人的事。 裴長律說:“這車禍不太對勁,寒商說,他mama去世前給他發(fā)過消息,說感覺好像無論走到哪,都有人鬼鬼祟祟地跟著?!?/br> 許知意不寒而栗,“所以到底是他爸買兇.殺人,還是寒翎他媽買兇.殺人?” 裴長律:“那誰知道?!?/br> 許知意問:“報警了沒有?” “他們那種國家本來就亂,警察倒也調(diào)查了,可是沒能找到證據(jù),最后還是按交通肇事處理,把肇事司機抓起來就算完了。寒商他爸現(xiàn)在不住在家里,基本都在外面那個女人那邊。” 裴長律:“寒商跟我說,那天看見寒翎,他嘴里又不干不凈,忽然就沖動了,沒能克制住,覺得你殺了我媽,我就宰了你們兒子,很公平?!?/br> 許知意眼前又冒出寒商上前一步,低頭在寒翎耳邊說話的樣子。 他沖動了,還記得挑釁,讓對方先動手,也記得退一步,退回監(jiān)控范圍內(nèi)。 這人也不知到底是冷靜還是瘋。 沒想到再見到寒商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第5章 演技很好的樣子 暑假,一天早晨,裴長律打電話過來,叫許知意過去玩。 許知意好不容易可以睡懶覺,早就醒了,卻躺在床上不想動,“我不要。你考完了,我可沒時間跟你玩?!?/br> “來吧,”裴長律說,“我過幾天就要走了,見一面少一面?!?/br> 許知意:“說得你像要死了一樣。” 裴長律并不在意,笑道:“你就當(dāng)是先來奔個喪?” 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許知意痛苦地從床上爬起來,隨便攏了攏頭發(fā),在腦后扎成馬尾。 許知意mama推開門,探頭進來,“一大早的,跟誰打電話呢?快出來吃飯,一會兒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