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蕈聽不得他這樣的話，這些日子姜楚胤雖然病的厲害，但是他從不準他說什么以后的事兒，這些他通通聽不得，姜楚胤照顧他的情緒也從來都不說，哪怕是做了什么安排也不會這個時候告訴趙蕈。

    “我不想聽你的，三年不夠，一輩子都不夠，姜楚胤，你好好的好不好？”

    滿眼的紅血色讓趙蕈甚至有幾分可怖，他的情緒幾乎在崩潰的邊緣，明明他想過的，就算那人要走了，他也要讓他放心的走，但是現(xiàn)在他做不到，做不到聽著他說著這樣的后事安排，更不愿意去想若是有一天姜楚胤真的不在了怎么辦？

    姜楚胤的呼吸費力，胸腔中陣陣嗡鳴，他費力地握住趙蕈的手，暗紫色的嘴唇輕顫。

    “答應我，好好的?！?/br>
    趙蕈低頭吻過他的額頭，眉眼，臉頰最后慢慢滑落到了他微涼的唇上，他的動作很輕卻帶著極力的克制，聲音沙啞的厲害。

    “你希望我以后這樣去親別人嗎？”

    姜楚胤的呼吸凌亂了起來，眼底是深深壓抑的情緒，他不想，偏執(zhí)的占有欲讓他根本不想任何人得到趙蕈的吻。

    “所以不要再說剛才那樣的話，我真的會生氣?！?/br>
    趙蕈絕不會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事兒上順從他，即便最后姜楚胤真的沒有熬過那一關，這四年的時間也足夠讓他余生回味了，他的生活再也無法容下第三個人。

    黎楚最近也熬的厲害，所有人都期盼能有合適的心源，但是配型合適的心源哪有那么容易？

    姜楚胤的心臟幾乎隨時會停跳，兩天前已經(jīng)到了icu，趙蕈每天只能隔著窗戶看他，姜家的人一直都守在走廊中。

    趙蕈一直沒日沒夜的熬著，最后是被姜凱按到隔壁睡下的，這樣下去，他自己都熬完了，這一覺他也只將將睡了四個小時就醒來過來，剛剛出門要看姜楚胤的狀況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屏幕上閃爍的正是秦漠兩個字，秦漠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他心底隱隱生出些期待來，按著屏幕的手都有些抖。

    “秦總?！?/br>
    “趙總，我這邊找到了一個和姜總配型吻合的心臟供體...”

    趙蕈抬手捏了自己一下，他生怕這是他還沒睡醒做的一個夢，此刻他的腦子里只剩下了剛剛秦漠的這句話，有合適的供體了。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震，華安醫(yī)院的心外科一把手呂岳鳴聽到消息就趕了過來，姜楚胤后期一直住在華安醫(yī)院，呂岳鳴正是他的主治醫(yī)師。

    小會議室里，趙蕈，姜家父子，卓聞，還有秦漠和宋璟都到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剛剛走進來的呂岳鳴。

    “我長話短說，剛才我已經(jīng)和供體患者那邊的醫(yī)生聯(lián)系過了，復核了配型結果，配型的吻合度很好，供體的情況也比較好，瑞華醫(yī)院那邊的醫(yī)務處已經(jīng)來了電話，已經(jīng)和患者的家屬溝通好了，家屬愿意尊重病人之前簽署的遺體捐贈文件，現(xiàn)在患者已經(jīng)被宣告腦死亡24小時了，那邊會在8小時候拔管，供體被送過來需要45分鐘，手術也將會在8小時45分鐘后開始?！?/br>
    這一句話給了所有人希望的同時也帶來了新的擔憂，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后的機會，就算是有了合適的供體心臟，但是心臟移植手術是大手術，誰也不能肯定姜楚胤一定會熬下來。

    趙蕈帶著宋璟和秦漠換了防護服進了加護病房，房間里很安靜，只有機器運轉的聲音，床上的人剛剛醒過來，姜楚胤能感覺到有人進來，但是眼前黑霧重重，看不真切，趙蕈立刻到了他的身邊，知道他剛醒心口會不舒服，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中輕輕撓了一下。

    “是我，慢些，不著急?！?/br>
    半晌姜楚胤的眼前才終于恢復了清明。

    “你看誰來看你了？”

    姜楚胤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他看向了床邊，干澀的唇角微微勾起：

    “秦總...過來了...”

    趙蕈現(xiàn)在面上還難掩激動的神態(tài)，說話的聲音竟然帶著細微的顫抖：

    “秦總幫我們找到了合適的心源，你可以做手術了...”

    這么長的時間他都少有在姜楚胤面前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刻。

    姜楚胤的眼睛都微微睜大，他沒有想到他真的等到了這一天，再難他都會堅持下去，他要多陪趙蕈一些年。

    八個小時之后就是第二天早上，這一晚趙蕈破例在加護病房中陪著姜楚胤，他身上的防護服不敢脫下去，兩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

    “小蕈，我舍不得睡...”

    姜楚胤終究是緩緩出聲，他的手像是怎么都捂不暖一樣，冰涼的指尖在趙蕈的手心輕輕蹭動，趙蕈何嘗舍得睡。

    “又不是生死離別了，老天讓你在這個時候等來了心臟就是要救你的，只要我們都不放棄不會有事兒的。”

    趙蕈的眼睛通紅，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安慰姜楚胤還是在安慰自己，眼淚終究是沒過了眼眶，姜楚胤知道他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一步，成功他或許能再陪趙蕈一些年，若是失敗或許今晚就是他們相守的最后一晚了。

    他的目光一寸寸描繪著趙蕈的模樣，但是再想多看看他，也終究抵不過周身濃重的疲憊，他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握住了趙蕈的指尖，唇上輕動，聲音低弱幾近聽不真切：

    “相逢已是...上上簽，遇到你...我便沒有遺憾了?！?/br>
    趙蕈的淚水滾滾而落，他知道姜楚胤這是在告訴他，就算生命只到明天他也走的沒有遺憾了，姜楚胤終究還是抵不過黑暗的召喚，這一晚趙蕈沒有離開他的身邊半步，一直握著他的手，一遍一遍看著他的睡顏，直到天邊微亮。

    換心是大手術，要提前兩個小時做手術準備，醫(yī)生進來趙蕈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加護病房。

    八個小時的等待之后供體被送到了醫(yī)院，姜楚胤提前兩個小時就進了手術室，此刻手中室的紅燈亮了起來，門外的人都知道這就是一場宣判，趙蕈的眼睛一直看著手術室的大門，等待的時間格外的漫長，姜海波不住的來回走。

    所有人都在等待宣判，六個多小時之后，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趙蕈立刻上前，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聲音來，呂岳鳴摘下了口罩，都是印子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

    “手術成功了，第一步成功了，后面需要病人和家屬的共同努力?！?/br>
    趙蕈愣在了當場甚至忘記了笑，姜楚胤被推了出來，人已經(jīng)有意識了，但卻還是沒什么力氣睜開眼睛，趙蕈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整個人又是笑又是哭的。

    術后一樣重要，姜楚胤直接被送到了加護病房，因為謹防感染，前幾天幾乎不能進去探視，趙蕈就一直守在門口，趴在小小的窗戶上，姜楚胤幾次醒來只要一側頭，就能看見那黏在玻璃上的臉。

    他會輕輕對他笑一下，眨眨眼睛，有的時候還會動動手，趙蕈也跟著他在小窗戶上做動作，用這樣的方式來陪他，人是過了20多天才從加護病房轉出來的，趙蕈將病房布置的像家一樣。

    那顆心臟在姜楚胤的身體里跳動的很好，心慌氣短的感覺在一天一天的改善，唇上因為缺氧而呈現(xiàn)的紫色也漸漸淡去，趙蕈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

    但畢竟是開胸的大手術，姜楚胤的底子又薄，直到出了加護病房才能坐起來一些。

    人清醒的時間慢慢開始正常。

    “不，不許趴著這里，到床上睡?！?/br>
    姜楚胤每天都會趕趙蕈到隔壁的床上睡覺，他現(xiàn)在的情況并不十分危急了，趙蕈心中的那根線總算是在快要繃斷的邊緣緩和了一些。

    “這是用五種水果榨的汁，嘗一嘗？”

    “這是我回去燉的雞湯，來一口？”

    趙蕈每天都換著花樣想要讓姜楚胤多吃一些，不過那人的胃口有限，時常是吃了兩口最后到了他的肚子里，晚上趙蕈耐心幫他擦著身子，每一次他都會盯著那人的胸口看，開胸的傷口很長很大，到現(xiàn)在都沒有拆線，他把手輕輕放在了他的胸口，感受著那里比之前有力了不少的跳動，唇角緩緩勾出了一抹笑意。

    “大爺，是不是可以幫我穿上衣服，有些冷?！?/br>
    姜楚胤無奈地看著又盯著他心口看的人。

    “哦哦，馬上。”

    趙蕈躺在了他隔壁的床上。

    “我去看了捐給你心臟的那家人，按規(guī)定是不可以的，所以我沒有上前，他有一個女兒，今年7歲了，我為她成立了一個教育基金?！?/br>
    這是手術后第一次趙蕈在姜楚胤的面前談及捐給他心臟的那家人家，這種捐贈一般是不能透露身份的，但是趙蕈還是私下去查了一下，他同情那家人的不幸，但是同樣感謝他們家人的成全，他知道現(xiàn)在遺體捐贈很多家人都接受不了，他遠遠看了看那個小女孩兒，也看見了那人的父母，妻子，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家人的恩情。

    姜楚胤在醫(yī)院住了快三個月才終于可以出院了，心臟的排異在控制的范圍內(nèi)，但是體力的恢復很慢，趙蕈抱著人上了車，姜楚胤摟住了他的腰身，輕輕在他的唇上引上了一吻。

    “我回來了?！?/br>
    趙蕈緊緊抱住了他。

    又過了半年，一輛勞斯萊斯停在了墓園的入口處，趙蕈扶著穿著一身黑色大衣的人下了車，那人身材依舊清瘦，但是面上卻多了生機，手上戴了一串楠木手串，清雋貴氣無從遮掩，正是恢復了一年的姜楚胤。

    “我背你上去吧？”

    趙蕈看了看這上面的青石臺階還是不放心，倒是身邊的人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嗔怪地笑了一下：

    “又來，在家不是說好了扶我自己走的嗎？”

    趙蕈只能投降，他手中捧了一束潔白的百合花，扶著身邊人的手臂緩緩拾階而上，和他第一次來這里一樣，剛剛下過雨，空氣中還存留著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很清新，他們的腳步不快，累了就站下歇一歇，終于到了姜mama的墓碑前。

    姜楚胤望著墓碑上那個熟悉的照片，緩緩笑了：

    “媽，我和小蕈來看你了，之前都是他過來和你說我的情況吧，原諒我過了這么久才過來，我希望我可以自己走著過來?！?/br>
    說著他輕輕張開了手臂。

    “媽，手術很成功，你不要擔心了?！?/br>
    趙蕈將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面，他也笑著看墓碑上的女人，跟著叫道：

    “媽，你現(xiàn)在應該相信我每次過來說的都是真話了吧？這顆心臟在他的胸腔中跳動的很規(guī)律?！?/br>
    在過去的這一年中，趙蕈幾乎每個月都會來墓園一次，到姜mama和他父母的墓碑前和他們嘮叨幾句，嘮叨的最多的就是姜楚胤的恢復狀況。

    他們又到了趙蕈父母的墓碑前，姜楚胤注視著那墓碑上含著笑意的照片出聲：

    “爸，媽，我們來看你們了，對不起，這一年我讓趙蕈擔心害怕了，以后我會盡余生之能對他好?！?/br>
    畢竟大病初愈，就算是手術再成功，姜楚胤的身體終究是和常人不能比，下山的時候開始有些氣喘，趙蕈不敢大意，立刻到了他前面蹲下。

    “爺，給個面子吧。”

    姜楚胤笑了一下，沒有拒絕，輕輕爬了上去，微風出過兩人的衣擺，兩人的笑聲消散在了雨后的風中。

    *

    作者有話要說：

    姜總寫完了

    下一本不出意外是舒老師，大家去隔壁收藏一下吧

    《舒老師再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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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卓總擋槍

    因為姜凱一再堅持, 卓聞這才在每年過年前后回國來休養(yǎng)，不過說是休養(yǎng)更多的其實就是換了一個地方辦公，不過國內(nèi)的治安畢竟好不少, 姜凱總歸是愿意他在國內(nèi)的。

    這兩天姜家異常的熱鬧, 原因自然是有好消息, 姜楚胤換心以來定期要到醫(yī)院做復查，每一次全家人都跟著提心吊膽，不過好在停過了兩次排異之后，這兩年姜楚胤的狀況都算是穩(wěn)定, 姜楚胤其實挺喜歡孩子的, 一直都沒有收養(yǎng)一個其實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身體。

    他怕他沒辦法陪著孩子長大, 不過這一次的檢查結果很不錯, 他和趙蕈也就都生出了收養(yǎng)一個孩子的打算，沒有想到就是這么巧, 就是這一次復查的時候剛好碰到了一家出了事故，就留下了一個一個多月的女嬰, 這孩子家中已經(jīng)沒有什么其他人了, 正要往福利院送, 他們也覺得遇到了就是緣分, 便直接半了收養(yǎng)手續(xù), 將孩子接回了家。

    姜家就這樣有了一個小公主，姜凱自然也開心, 他轉頭看了看身邊剛剛開完電話會的卓聞。

    “過兩天是圣誕節(jié), 給暖月送點兒什么好？”

    那孩子取名姜暖月，卓聞按了按額角, 抬眼看著眼前的人, 自從有了那小家伙, 姜凱每天都會和姜楚胤和趙蕈視頻，就為了多看看小侄女。

    “我讓人用和田白玉開了一個長命鎖?！?/br>
    姜凱轉過了頭，走到了他背后幫他捏了捏肩膀，這兩年卓聞對他沒有了最開始的那種句句帶刺的暗諷，從前他總是能在他身上看到的不甘心也漸漸消散，但是他總是覺得他們之間有些不太對，因為卓聞對他的要求太少了，少到他心里不踏實。

    現(xiàn)在看見姜楚胤和趙蕈有了那樣一個可愛的孩子，他的心思其實也有些活泛。

    “我們也收養(yǎng)一個孩子吧?！?/br>
    卓聞閉著眼睛唇角輕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