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前排立刻有人起身讓座。不過，兩人都是擺手，徑直往后走。

    走到第五排，有個空位，周司遠讓宋志偉坐下，自己繼續(xù)往后。

    沒幾步，就到了他們這排。

    周司遠停下腳步，沖他們點了點頭。

    楊帆想也沒想就說，“周工，要不你坐這兒?！?/br>
    “好?！?/br>
    不假思索，讓四周聞言的人皆是一怔，楊帆更是懵住。

    他……只是隨口一問啊……

    周司遠卻恍若未見，云淡風輕地說，“正好，我和寧記者把剛才的事講完?！?/br>
    楊帆恍悟，立馬站起來，讓出座位，“行，你們接著聊?！?/br>
    ----

    全部人坐定，車子啟動。

    鑒于某人都放話了，寧安然只能把過場做圓了。

    她清了清嗓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我們第二期視頻的主題是——‘人如何上天’?！?/br>
    周司遠輕嗯一聲，示意她繼續(xù)。

    “我們打算講一個動畫故事……”

    寧安然原隨便講幾句，可見周司遠側(cè)耳聽得聚精會神，便收起敷衍，認真講起了她的拍攝方案。

    和上一期的飛行動力器的科普不同，這一回，她打算用嫦娥和一個虛擬的“航天小人”作為主角，講她如何幫嫦娥實現(xiàn)奔月的故事。

    周司遠聽得很專注，不時會問一些要點，兩人一問一答，就連周圍的人都支著耳朵，聽得饒有興致。

    “大概思路就是這樣，還不是很成熟，晚點可能還要調(diào)整?！睂幇踩恢t虛地說。

    “我聽起來很完善了?！敝芩具h眼眸含笑，夸贊：“構(gòu)思很新穎，邏輯和結(jié)構(gòu)也很完整，而且很有趣?！?/br>
    寧安然被他夸得難為情，“其實，這個構(gòu)思很多人都在用?！?/br>
    “但你會用得更好?！彼隙ǖ卣f。

    寧安然盯著他眼里的真誠的贊賞，想起了從前他也是這樣，不吝詞匯地肯定她、欣賞她、贊美她，一遍遍，一回回說，“寧安然，你就是最好的?！?/br>
    “謝謝。”她由衷道。

    謝謝你，一如既往地用那樣的眼神凝望著我。

    周司遠笑：“不謝，實話而已。”

    寧安然點點頭，不再客套，轉(zhuǎn)回工作：“視頻過程中，需要一個科普主講人，我們想邀請你，可以嗎？”

    照剛才的氣氛，四周旁聽的人都以為周司遠肯定一口答應，誰料他的答案是：“我不合適?！?/br>
    作者有話說：

    小周居然拒絕了媳婦……

    第40章 心中有愛，眼中有光

    周司遠的拒絕讓旁聽的人們始料未及, 寧安然反不慌，而是微微一笑，問：“你認為哪方面不合適？”

    “按照你剛才講的拍攝思路, 科普的內(nèi)容是以飛船為主, 請飛船系統(tǒng)的同事來做主講會更貼切?！敝芩具h直接道。

    寧安然：“這些科普內(nèi)容對大部分航天人都不難, 尤其你, 曾經(jīng)還是飛船系統(tǒng)一員?！?/br>
    周司遠沒有反駁，而是肩膀往后一靠，側(cè)身望著她，問：“你們選定我的理由是什么？”

    寧安然對上他的視線, “如果, 我說是因為長相更帥呢？”

    還真不是寧安然瞎掰，這就是當初總宣退掉他們提交的原人選，另擇周司遠的理由。

    在原拍攝計劃里，寧安然邀請的是飛船系統(tǒng)的一位年輕副總, 但被集團總宣否了，并指定由周司遠來做第二期主講。

    當然, 他們的說辭是：“既然是航天雙子星，就前后一起上，不要浪費了周工的好形象。”

    周司遠聞言笑了下, “如果這樣, 那我就更不合適?！?/br>
    “為什么？”

    周司遠：“我媳婦不喜歡我拋頭露面。”

    寧安然：……

    她眨巴眨巴眼, “你, 媳……”

    媳婦兩個字著實太燙嘴, 她最后換成了：“她應該沒這么小心眼吧？”

    “她很小心眼?！敝芩具h偏了下頭, 懶懶道, “還有, 我這人，素來賣藝不賣色。”

    等等，她哪里小心眼了？？還有，什么叫賣藝不賣色？只是讓他出個鏡，露個臉，怎么還扯到賣色……

    腹誹的話驀地頓住，緩緩抬起眼皮，看向他，心中一片清明。

    是呀，他們這檔節(jié)目的宗旨是向普通群眾科普航天工作，展示航天工作人員的精神狀態(tài)。但隨著視頻制作和推廣，他們的出發(fā)點居然變成了：如何獲取流量，如何吸引眼球，如何利用當下觀眾的喜好來制造話題度。

    于是，當總宣指定周司遠時，他們內(nèi)心是認可的，甚至是欣喜的。因為他們懂得，相比于樸實無華的航天人，年輕、帥氣、有為的周司遠更帶話題度，更能吸引一眾粉絲。至于，這些粉絲是來看他，還是來看科普內(nèi)容早已不再重要。

    周司遠的話像一記清凜的鐘聲，敲醒了她。

    航天是一個最能體現(xiàn)眾人劃槳開大船的事業(yè)，最不提倡個人英雄主義，如果僅僅誰話題度更高誰就能成為代言人，那中國航天的價值就徹底崩了。

    沉默須臾，寧安然說：“我懂了，我會調(diào)整拍攝方案?！?/br>
    見她明白了，周司遠牽了下唇，說：“其實，我有個推薦人選?！?/br>
    “誰？”

    周司遠未直接答，只問：“你中午有空嗎？如果有空，可以一起吃飯，我把他介紹給你?！?/br>
    寧安然瞧出他的小心思，彎起唇：“好?！?/br>
    ——

    十幾分鐘后，寧安然和楊帆踏進辦公室。

    朱佳佳一見面就拉住她胳膊，激動地直晃：“安然姐，你居然搶到了鉆石的票！啊啊啊！”

    “什么鉆石？”楊帆從旁問，“你要買鉆石？”

    “是樂隊，鉆石樂隊?！敝旒鸭严訔壍乜此谎郏胺?，你確定你是90后？”

    “90年1月3日，貨真價實啊，不信你看我身份證?！?/br>
    佳佳：“你這是公歷吧，農(nóng)歷就還是屬蛇。”

    楊帆：“你管他蛇啊龍，我就是90后青年。”

    “那你連鉆石都不知道。”佳佳吐槽。

    楊帆撓了下頭，“我不追星。這鉆石樂隊很有名？”

    “豈止有名，是享譽全球。”佳佳替他補起了課。

    寧安然懶得參與話題，打開電腦，起身倒來杯水，開始調(diào)整第二期的拍攝方案。

    那邊，佳佳口若懸河地講玩了鉆石的音樂成就，并把主唱selena和貝斯手bob之間的愛恨糾葛也講了個大概。

    楊帆關注點立刻偏了：“所以，他倆現(xiàn)在是舊情復燃了？”

    “沒官宣，但八九不離十，聽北美樂迷說，bob這幾年一直在照顧selena，粉絲去年還拍到他們一起度假?！?/br>
    佳佳一聽就是cp粉，講起這對cp，兩眼放光，“他倆真的是絕配，超愛對方的?！?/br>
    “這么愛，那還分什么手？”楊帆質(zhì)問。

    “bob生病了啊?！奔鸭褳樽约腋绺缯骸八幌胪侠踫elena啊，他那個癌又不是一般的癌癥。”

    “他什么癌？”楊帆好奇。

    空氣突然陷入安靜，佳佳語塞，摸了下耳朵，“就……”

    “睪-丸癌。”寧安然幫她補上答案。

    佳佳清了下嗓子，斜楊帆：“你明白了吧？”

    楊帆張著嘴，下意識低頭，看向某處，點點頭，“這……確實不能耽誤人家女孩子。”

    “對呀，他也是逼不得已，很痛苦的。”

    作為一個男人，楊帆完全能想象bob的痛和苦。

    不過，他有點迷糊，“你剛才說的是bob照顧selena？得癌的不是bob嗎？”

    “因為selena有很嚴重的抑郁癥?！奔鸭呀忉尅?/br>
    寧安然敲鍵盤的手驀地一僵，聽見佳佳說：“其實，selena從少女時就有抑郁，后來越來越嚴重，15年的時候，她服用過量藥物，差點沒救回來，后面這些年如果沒有bob，她可能早就走了，更不要提重回舞臺?！?/br>
    佳佳眼眶微紅，楊帆也聽得唏噓，感慨這兩人算是互相溫暖，相互救贖。

    寧安然捧起水杯，慢慢挨在唇邊，抿了一口，目光一點點移向左手手腕的位置，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一粒細小血珠從皮膚里滲出來，疼意從腕間蔓延，還不夠痛，皮膚又裂開了些，血珠終于變成了細細的血流，一滴一滴落在床單上；還是不夠痛，還可以再深一些……

    咚！

    手里的水杯被猛地丟了出去，砸在窗沿上，四分五裂。

    屋內(nèi)的人都被嚇了一跳。楊帆反應過來，一個箭步?jīng)_到寧安然身邊，問：“怎么了？被燙著了？”

    “沒?！睂幇踩豢圩∽笸?，緩慢卻用力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小聲道：“手滑了下，把杯子摔了?！?/br>
    “摔了就摔了，人沒燙著就行?！睏罘D(zhuǎn)頭吩咐佳佳，“拿掃把來，別割到手?！?/br>
    “我自己去?！?/br>
    “沒事，安然姐，我來。”佳佳摁住她，小跑開。

    楊帆把紙巾遞給她，讓她擦灑在衣服上的水，又看了看她煞白的臉，問：“真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