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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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綜合樓,坐上程俊的車,寧安然試探:“程處,是總部宣傳處來人了嗎?” “不是?!背炭軇佑肄D(zhuǎn)的轉(zhuǎn)向燈,車子拐到了星州大道上。 昨天,楊帆帶她逛場區(qū)時提過,星洲大道是基地的核心,空間站和飛船兩大系統(tǒng)的科研中心就在這條路上。 她迅速猜到對方應(yīng)該隸屬這兩個系統(tǒng),但此人絕不會是周司遠。 盡管,放眼整個航天中心,除了周司遠,其他科研人員她一個都不認識。可憑她對他的了解,尤其加上重逢來他的態(tài)度,他大抵是不需要單獨與她會面的。 思緒翻轉(zhuǎn)間,車子已一路疾馳過飛船研究中心,停在了半公里外的一幢大樓前——正是空間站系統(tǒng)所在的89號樓。 許是怕她不清楚,下車時,程俊還介紹了一句:“這幢樓就是空間站研發(fā)中心。” 寧安然應(yīng)嗯,壓著心底的疑惑隨他進到中心大樓旁的裙樓。 看得出,這兒應(yīng)是附近幾個中心的用餐食堂,穿著同款制服的同事們?nèi)齼蓛傻赝粯谴髲d走。而程俊則帶著她上了三樓。 和樓下熱鬧煙火不同,這里安靜許多,一瞧就是包廂區(qū)。果然,穿過一個橢圓形的中廳后,標著門牌號的一排包廂呈現(xiàn)在眼前。 程俊在標著“303”的門前站定,禮貌地敲了敲門,而后推門而入。 寧安然牽了抹笑,跟在他后面進去,在看清里面坐著的客人時嘴角僵住。 不大的房間里擺放著一張小圓桌,桌邊坐著三個年齡各異的男人。 寧安然想收回來前在車上的定論,除了周司遠,面前另兩位她還真“認識”。 為首那位滿頭銀絲的老人是航天系統(tǒng)總指揮袁仁,人稱袁老。而他左手邊,捧著茶杯好整以暇注視她的則是載人航天系統(tǒng)總師,常宏亮,???。 至于袁老右手邊眉眼俊朗,此刻臉上和她一樣帶著惑色的年輕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早晨剛碰見過的周司遠。 程俊一邊入席,一邊畢恭畢敬地打起了招呼:“袁老,常總?!?/br> 稍頓,再轉(zhuǎn)向周司遠,換了個輕松些的語氣,稱呼道:“周工?!?/br> 寧安然聞言立刻斂神,微笑著同三人問好。 “別站著,過來坐?!痹虾吞@可親地沖她招招手,示意她也坐下。 寧安然頷首,往前幾步,挨著程俊坐下來。 “小寧啊,不需要我介紹吧?”程俊打趣地問,“這三位應(yīng)該都認識吧?” “認識?!睂幇踩恍Υ?,心里卻是疑云重重:剛才,周司遠甫一見她時的訝然清楚可見,顯然對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表示費解。 而剩下兩位大佬……寧安然不動聲色地瞧了眼兩人,是誰要見她? 心下思忖時,周司遠先替她找起了答案。 “您說要見的人是她?” 他這話問的是袁老。沒想到,要見她的人竟是袁老。 寧安然端起茶杯,借著喝茶的動作觀察著對面的老人,想聽聽他的答案。 然而,袁老只是淡淡瞧了一眼周司遠,答非所問地來了句:“去年底,部里決定設(shè)立航天新聞中心時,小宋來征詢過我的意見,我表示非常支持?!?/br> 寧安然知道他嘴里的“小宋”就是她和程俊的的頂頭上司,航天部副部長宋云彬。 隨著航天事業(yè)蓬勃發(fā)展,如何讓國民尤其是青少年認識、了解到航天人、航天工作成為擺在管理層面前的問題。過去,這類宣傳報道基本以航天部門提供基礎(chǔ)稿件給央媒,再由他們進行加工制作,在深度、專業(yè)度等方面都有欠缺,加上要把握涉密等,往往一個主題報道要幾經(jīng)審核,程序相當(dāng)繁瑣。 因此,航天部決定成立獨立的新聞中心,由宋云彬負責(zé)籌建。 為了組建一支專業(yè)過硬的新聞隊伍,從去年年初起,宋云彬就在四海招貼,廣納賢士,寧安然就是被他親自從興平社挖來的。 想來,應(yīng)是宋云彬向袁老提起過自己。 這個推斷剛從寧安然心里閃過,就被對面的老人推翻。 “我向小宋推薦了你?!彼f。 這回,就連程俊都露出了訝色。 唯有常宏亮噙著點淡笑抿了口茶,視線若有似無地在寧安然和周司遠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壓住心中的訝然,寧安然注視著袁老,微微皺眉,“我和您應(yīng)該沒見過吧?” 其實,哪里需要答案。今天之前,除了媒體網(wǎng)絡(luò),她從未和這位航天功勛人物接觸過,他為什么要主動向宋云彬推薦自己? 袁老把她的疑惑看在眼里,慈愛地笑了笑,“我們是沒見過,但我認識你。” “您認識我?” 袁老微笑頷首,“我看過你很多視頻,還有照片?!?/br> 寧安然驚呆了,這位航天領(lǐng)域的泰斗居然看過她的視頻,還很多? 她在香江的一些視頻確實很出圈,在社交平臺傳播度很高,但……面前這位笑容和藹的老人,完全不像會去刷短視頻網(wǎng)站的吧? “搞了半天,您原來是小寧的粉絲啊?!背炭⊥嫘Α?/br> 袁老笑:“小寧很優(yōu)秀。” 沒有正面回答,對寧安然的喜愛卻溢于言表。 程俊又玩笑了兩句,一旁的常宏亮則是全程手轉(zhuǎn)著茶杯,淡淡瞥了眼擰著眉頭的周司遠。 ———— 說話間,飯菜上桌,很簡單的工作餐。 只一眼,程俊便瞧出了端倪。 果然,袁老把那道水煮rou片和醋溜白菜轉(zhuǎn)到寧安然前邊,說:“司遠說這邊川菜不錯,你嘗嘗看?!?/br> 到了這兒,寧安然十分確信袁老對她的態(tài)度“非同尋?!?,第一想法便是周司遠的關(guān)系??赊D(zhuǎn)念又迷糊了……就算袁老知道他們的事,但那都已翻篇了。他現(xiàn)在有家有室的,袁老如此抬愛她又是為那般呢? 心中迷霧重重,面上寧安然倒是發(fā)揮了記者善于聊天的技能,和袁老有說有笑地聊著。當(dāng)聊到從繁華的香江到偏僻的高州會不會有落差時,她如實答:“落差倒沒有,就是稍微有點不習(xí)慣,這里晚上太靜了?!?/br> “這確實是個問題。”袁老偏頭對常宏亮道,“我之前也提過,特別能吃苦是航天人該有精神,但不代表要讓大家去做苦行僧。工作之余,該有的娛樂、文體活動還是得有?!?/br> “尤其對年輕人?!痹掀沉搜壑芩具h,“不能總讓他們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每天兩點一線?!?/br> 常宏亮除了是載人航天的總工程師,還兼任高州基地負責(zé)人,聞言立即道:“你批評得對,晚點我就召集幾個部門弄個方案出來。” 說說聊聊,一頓飯就這樣愉快地結(jié)束。 從餐廳出來,程俊送袁老和常宏亮回宿舍午休。 寧安然站在臺階上目送他們離開??删驮谲囎蛹磳Ⅰ傠x時,后排車窗被降了下來,常宏亮從里探出半個頭來,對立在她身后的周司遠喊道:“阿遠,小寧路不熟,你送她回宣傳處。” 身后并無響應(yīng),常宏亮卻已朝他們揮手,升起車窗。 車子緩緩駛離,空曠的大樓前,唯剩下她和周司遠。 寧安然不想和他獨處太久,微抿唇,正斟酌如何禮貌告辭,就聽身后傳來不輕不重的兩字:“走吧?!?/br> “不用?!睂幇踩粋?cè)身,平靜地看著他,說:“我認識路,能自己回去。” 周司遠雙手插在褲兜里,老神在在地注視了她幾秒,嘴角撇出一點弧度,反問:“你認為他們是怕你迷路?” 寧安然愣住。 答案昭然若現(xiàn)。只是,袁老和常宏亮為何要這樣做? “年紀大了,喜歡多管閑事?!敝芩具h語調(diào)散漫地說。 竟是有讀心術(shù)一般,猜中了她的困惑。 許是見她仍站著不動,周司遠挑了下眉,“我下午還有會?!?/br> 語氣里透著點不耐煩。 換作從前,寧安然一定反嗆一句,“又沒人讓你送我?!?/br> 如今,她只盯著他,微微一笑,“好的,再見。” 周司遠毫無防備地吃了個軟刀子,波瀾不興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瞬的變化。 須臾,他望著已徑自轉(zhuǎn)身離開的女人背影,慢慢挑起一點唇。 寧安然沒走出幾步就感覺有人跟了上來,不用看也知道是周司遠。 自己態(tài)度已表明,至于他?她管不著也懶得管。 驕陽懸掛在正空,周司遠始終跟在她身后,隔著半米左右的距離,不遠不近。 寧安然則是半垂眸,不緊不慢地走著,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心中的疑團也越來越大。 到了綜合樓,寧安然沒有回頭道別,直接忽略了身后的男人,進了大樓。 回到宣傳處,楊帆正躺在午休椅上看電影。 見到她,就問:“師傅帶你去見誰啊?” 寧安然不想被特殊看待,選擇含糊其辭,“總部的人?!?/br> 袁老和常宏亮都是部里領(lǐng)導(dǎo),可不是總部的人。 楊帆被成功帶偏,“總部的啊,難怪?!?/br> 寧安然牽了下唇,回到工位,目光不經(jīng)意一偏,略怔。 樓下,周司遠竟沒有走,而是站在馬路上,一手插兜,一手拿著手機似在打電話。 仿佛有感應(yīng)般,他猛然抬起頭來,往上看。 基地所有大樓的玻璃窗都做了特殊處理,外面是看不見里面的??墒?,寧安然就是覺得他應(yīng)該在和她對視。 見她一直望著窗外,楊帆好奇地支起脖子,“看什么呢?” “沒什么?!睂幇踩焕抡诠夂?,隔住了所有視線。 “有多的午休椅嗎?”她問。 “有,黃老師早就給你準備了,就在你桌子下?!睏罘淖环较蚺伺掳?,“佳佳還給你準備了枕頭和毯子?!?/br> 老黃和佳佳在另一間辦公室,寧安然決定下午再好好謝謝他們。 只是,沒等到上班,她就又被程俊叫走了。 “下午有個研討會,你和我一起去聽聽。” 路上,程俊簡單介紹了下午會議的主題——中國空間站關(guān)鍵技術(shù)驗證會議。 寧安然立刻想到了周司遠中午那句話:“我下午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