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當(dāng)家里的大學(xué)生迎來畢業(yè)季時，李天沂終于有了自己即將奔三的真實感。雖然她不搞年齡焦慮這一套，但她的父母搞，經(jīng)常隔三差五關(guān)心她和男朋友地近況，話里話外都是你們啥時候結(jié)婚。

    還是那句話，結(jié)婚是不可能結(jié)婚的，畢竟重婚罪犯法，她暫時還沒有進(jìn)去鐵窗淚地想法。

    但，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大數(shù)據(jù)會讀心，手機(jī)的各種軟件開始給她推送戒指婚紗婚禮相關(guān)的東西，點了不感興趣也沒用，她還是能在熱搜上看見高奢品牌最新款婚紗系列，抱著隨便看一下的心態(tài)，她點進(jìn)去看了會兒，沒發(fā)現(xiàn)謝鳴稚不知何時坐到了她身旁。

    “jiejie？jiejie！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吭趺戳?？”

    他鼓起臉：“我剛剛說終于畢業(yè)了，我身邊好幾個同學(xué)說要來一場畢業(yè)旅行，你覺得怎么樣？”

    “挺好的啊。為什么要問我？”

    “……你果然沒在聽我說話?！敝x鳴稚嘆氣，只好再重復(fù)一遍，“我們還沒有一起旅行過，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

    她當(dāng)時的確是回了個“好”，但沒想到的是，謝鳴稚口中的我們指的是他們所有人一起，并且按照一貫的高效率辦事風(fēng)格，半個月后，她就和行李一起被推上了飛機(jī)，飛往以浪漫之都聞名的F國。

    這是她第一次出國，他們推著行李走在異國的道路上時已是夜晚，看不懂的霓虹燈招牌廣告點亮街道，來來往往的金發(fā)外國人手握玻璃瓶有說有笑，綺麗繽紛的歐式房屋與窗臺上的鮮花，橋下溪流緩緩滑過一支小船，胡發(fā)白須的老人彈著吉他吟唱異國民謠。街燈的昏黃暖光倒映在粼粼水面，仿佛升騰起一片朦朧煙靄，融入水波夜色中，蕩起縷縷明漪。

    他們租了一棟極具有F國特色的復(fù)古民宿，房東是個笑起來很親切，紅頭發(fā)編成長長辮子的中年女人。將鑰匙交到他們手上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幾個氣質(zhì)不同但帥氣相同的男士，忽地朝她狡黠一笑：“女孩好樣的！爭取在這次旅行中拿下一個！祝你們玩得愉快！”

    雖然她英語一般般，但完全能通過表情語氣接收到了鼓勵——多謝鼓勵，已經(jīng)全部拿下了。

    睡前眾人一同商討旅行計劃，霍南時和陳泠風(fēng)表示他們以前因工作來過F國，推薦餐廳的話倒還能推一兩家，知名景點什么的也沒去過，一切聽從組織安排。

    作為組織成員之一，李天沂是個從不制定計劃主打一切交給命運(yùn)安排，更何況還是名義上謝鳴稚同學(xué)的畢業(yè)旅行，所以制定計劃的任務(wù)就交給了他——嗯，絕不是在壓榨年輕小伙兒的勞動力。

    吳煜倒是一向熱心腸，再加上他本來就喜歡按著計劃行事的穩(wěn)健性格，也幫著謝鳴稚一起收集資料做攻略。

    抱著天塌下來也砸不著她的輕松心態(tài)，美美入睡迎接明早開始的美好旅程。

    …

    艾薩克是F國本地人，長著一張放蕩不羈的帥臉和能說會道的嘴，以及一身自由的靈魂。他厭惡在大樓里坐牢似的上班，所以毅然而然成為了一名自由職業(yè)者。

    經(jīng)過朋友介紹，他接了份給外國旅客當(dāng)導(dǎo)游和司機(jī)的工作，聽說客人是出手特別大方的類型，四男一女，都是年輕人……這個配置比較少見，但也不是沒有見過。

    在等人出門的這期間，他蹲在路邊吸了會兒煙，心想估計是富婆小姐帶著她的小男朋友們出來玩了——如果干得好說不定能撈到票大的……他對他的臉還是有點自信。

    “車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你們快點！”

    聽見開門聲，艾薩克趕緊把煙掐了，對著車窗理了理背風(fēng)吹亂的發(fā)型，擺出在酒吧里能迷死一大群女人的笑容，從車頭繞了過去：“你好你好，我是你們接下來幾天的導(dǎo)游和司機(jī)——”

    話未說完，他看清來人的面孔，頓時凝咽。

    不是因為美得超凡脫俗，也不是因為丑得人神共憤，而是因為——

    普通，太普通了，完全沒有他想象中富婆小姐的長相和氣質(zhì)。就像寡淡無味的涼白開一樣，以他的審美只會覺得她是會躲在家里打電腦的二次元死宅，跟他心目中地火辣女神可差太多了……

    “你好?！泵媲暗呐顺⑽Ⅻc頭，露出淡淡的微笑，“你會說中文？”

    “嗯，會一點點?！?/br>
    “那接下來幾天就辛苦你了?！?/br>
    “不辛苦……”

    艾薩克幫她把車門打開，目送女人上車，心中的疑惑還在無限變大。

    難道是他猜錯了嗎？這些人只是純純的旅游搭子？

    ……不，他們絕對是在那樣的關(guān)系。

    艾薩克自認(rèn)為自己看人的眼光還算準(zhǔn)，特別是在感情方面的。雖然并沒有特別親密的行為，但他能明顯感覺到身后坐的這一群人之間涌動著微妙的氛圍。

    那個戴著昂貴手表的高大男人坐在一側(cè)，不僅幫著系安全帶還調(diào)座位，對視時眼睛深情得能拉出絲來。

    那個氣質(zhì)高冷不近人情的眼鏡男人坐在另一側(cè)，臉上的冰冷的手上卻牽著女人的手不放，十指緊扣放在自己腿上。

    還有那個看起來年紀(jì)最小的男孩兒坐在后排眼巴巴得盯著他們，從上車開始就不斷碎碎念：“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們不應(yīng)該尊老愛幼一下？而且我昨晚可是通宵做攻略了誒？！jiejie你不應(yīng)該獎勵我一下嗎？”

    眼鏡男人頭也不抬：“誰讓你磨磨蹭蹭最后一個才出門?！?/br>
    “我……”年輕男孩語塞，摸了摸精致打理過的頭發(fā)，“難道你們就完全沒有打理嗎？”

    “我就洗了個臉涂了點天沂給的防曬霜?！蓖瑯幼诤笈诺拇珙^男人一開口就是和外表不符的溫和，“年輕人多注意一下形象挺正常，不過動作確實沒他們快，你就認(rèn)命吧?！?/br>
    “我們已經(jīng)過了有偶像包袱的年紀(jì)了啊。”有錢男人用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感慨，“小謝同學(xué)，這就是進(jìn)入社會的第一步，凡事講究先來后到，搶占先機(jī)才能抓住機(jī)會，又給你學(xué)到了寶貴的經(jīng)驗了。”

    年輕男孩頓時蔫巴了。處于漩渦中心的女人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了什么，男孩又喜笑顏開……安撫他跟安撫一只狗一樣容易，艾薩克從后視鏡看見了這一切互動，愈發(fā)確定內(nèi)心的猜想。

    他們是情侶，她，和在場的男士們。

    …

    艾薩克開始觀察起來，無論如何都非常好奇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到底是有什么樣的魅力能迷倒四個男士以及平衡他們的關(guān)系。

    這個女人和她的外表一樣寡淡，神情淡，語氣淡，舉手投足間都帶著馬上要煙飛云散的輕淡感。他也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好還是不好，但只要看見她微笑，或是皺眉，或是語出驚人，作出足夠“濃”的表現(xiàn)時，他會感到安心，就像抓住了差點飛走的氣球。

    這真是一種神奇的氣質(zhì)，她好像能輕而易舉激發(fā)別人對她的憐惜。艾薩克看見女人被奔跑的小孩撞到，冰淇淋弄臟了漂亮的裙子。她沒有哭哭啼啼，也沒有責(zé)怪任何人，默默脫下防曬衫綁在腰間擋住實在擦不干凈的污漬，低頭看見抹著眼淚向她道歉的孩子，猶豫了幾秒，還是把手里還沒來得及吃的冰淇淋遞過去，用不太熟練的英語問：“不介意的話，這個給你吧。”

    切。艾薩克默默翻了個白眼，這種橋段他早就在各種電視劇電影里看過了，不就是想要展現(xiàn)女主角的溫柔善良嘛，真是老套——

    還沒吐槽完，就又看見小孩的父母趕過來道歉，不僅沒要她的冰淇淋，還毫不客氣收下了小孩父母賠償?shù)亩Y物——一串亮晶晶的貝殼項鏈，正好隔壁小攤上買的。

    女人得意洋洋向他們展示善良的戰(zhàn)利品，還特意強(qiáng)調(diào)他們非要送也沒辦法。艾薩克久久沒回過神，實在沒能將溫柔善良的女主角和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結(jié)合在一起。

    他無法思考，但她的騎士們非常捧場  夸她的裙子和這條項鏈很配。

    防曬衫脫了后，露出來的肩膀和脖子空蕩蕩的總覺得缺了什么，正好項鏈補(bǔ)足了這一點。她撩起頭發(fā)時扯到項鏈，貝殼互相碰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像風(fēng)鈴的聲音。她站在風(fēng)中，發(fā)絲與裙擺一同飛揚(yáng)，那塊污漬好像也變成了貝殼反射的斑斕。

    “是吧，我也是這么覺得的?！?/br>
    艾薩克好像有點明白這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逛完當(dāng)?shù)靥厣?，他們?nèi)⒂^了博物館，教堂，以及古樓長街。F國是一個以浪漫聞名的國家，到處充斥著浪漫的傳說，像是什么一起走完99層臺階就能相伴永遠(yuǎn)，什么在愛心光影下接吻就能收獲幸福。艾薩克以為他們可能要為了和誰一起做這些事而打起來，但那女人卻第一個跳出來用正義凜然的語氣聲明自己相信科學(xué)，打破迷信，這些都是騙人的小把戲。

    這就是海王的手段嗎？成功避免了后宮起火……學(xué)到了學(xué)到了  艾薩克默默記筆記。

    “可是我想要試試……”年輕男孩拉著她的手撒嬌，并使出了絕招“來都來了”。

    打起來！打起來！

    “沒必要吧?！迸瞬粸槿鰦蓜訐u，“因為就算不做那些事情，我們也會幸福，會永遠(yuǎn)在一起啊?！?/br>
    “……”現(xiàn)場一片靜默，艾薩克躲在陰影里搓雞皮疙瘩，再一次感慨海王的功力——真是一出手就把洶涌波濤鎮(zhèn)得死死的。

    “……天沂，你真算是對我們的告白嗎？”

    “什……??？不是！我不是……”

    “說得不錯，我們會永遠(yuǎn)在一起的?！?/br>
    “jiejie……太大膽了。剛剛應(yīng)該錄下來的，jiejie要不再說一遍？”

    “天沂，你的臉全紅了，是因為想到了什么害羞的事嗎？比如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喜歡我們？”

    “你們——！”

    …

    到了晚上，艾薩克目送他們都豪華的山頂餐廳吃飯，自己則隨便在路邊找了家小店吃。一直等到半包煙都抽完，夕陽成了月亮，他的客人們才坐著纜車回來。他假裝不經(jīng)意多看了幾眼走在他們中間的女人，見她雙頰微微緋紅應(yīng)該是小酌了幾杯，身上披著男人的襯衫外套，顯得身形更加纖細(xì)。她手里提著一杯飲料，有那么一刻，他們的視線碰撞了一秒——這是他們除了早上打招呼外第一次視線接觸，不一樣的是他的心情跟早上有了很大的區(qū)別。

    她拉了拉那年輕男孩的手，低聲跟他說了什么，他也看了過來，隨后拿著飲料走來。

    “今天辛苦你了，也不知道你喜歡喝什么，給你帶了杯咖啡，明天還得繼續(xù)麻煩你?！?/br>
    “沒什么，都是我該做的。多謝了啊兄弟?！卑_克接過咖啡，提神醒腦的冰美式，開了一天車確實需要這個……他又看了一眼那女人，她已經(jīng)上車靠著人的肩膀小憩。

    難道……他打哈欠的樣子被看到了？

    “哥?！泵媲暗哪泻⑴擦艘徊綄⑺囊暰€擋住，臉上依舊掛著無異的微笑，“晚點我給你發(fā)明天的行程，記得看?！?/br>
    “……好?！?/br>
    于是，多虧了這杯咖啡的福，艾薩克一晚上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