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些爭論，頂著所有人的視線，許柚的手放在琴弦上，垂眸沉默片刻。

    她的琴技其實普通，至少比不上蔣文悅這樣爐火純青，只是想要贏過孟熙寧卻是件非常非常簡單的事情，簡直不值一提。

    可是……

    許柚的眼神落在沈盼雨身上。沈盼雨在古琴方面很有天分，靈氣逼人，蔣文悅十分喜歡她，還隱隱露出收徒的意思。

    如果自己彈的太好，勢必會遮過沈盼雨的風頭，讓她錯失這一次天賜良機。錯過這一次，以后再想找這樣的機會，就難了。

    這個機會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但對于沈盼雨來說，可以改變她的一生。

    這么想著，許柚又將手從琴弦上拿下來，看向蔣文悅，歪頭問:“我好像還沒有問，我們彈琴比賽，如果贏了有什么獎勵？”

    主持人先道:“贏的人在下階段比賽中，可以率先選擇難度?！?/br>
    許柚對此毫無反應，只是看著蔣文悅:“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讓蔣老師答應?！?/br>
    蔣文悅啞然失笑，沒說答應，只是道:“說來聽聽?！?/br>
    許柚道:“我想求蔣老師，收我們當中的贏家當徒弟?！?/br>
    話音一落，室內頓時一片安靜。

    孟熙寧不可思議地盯著許柚，出聲便是斥責:“許柚！你怎么能對蔣老師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

    “你知道對于藝術家來說，收徒意味著什么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不是說著玩的！”

    彈幕上也是同樣的觀點。

    【emmmm許柚過分了，要求藝術家收徒，就像要求別人認自己她當女兒一樣?！?/br>
    【關鍵是她們幾個的資質，完全達不到做蔣老師徒弟的水準?！?/br>
    【蔣老師這輩子就收過兩個正兒八經的徒弟，現在都是著名國手，許柚可真會獅子大張口?！?/br>
    【沒有x數，要是我，我說不出來這種話?！?/br>
    【好尷尬，不知道被蔣文悅拒絕了之后，許小姐會不會又綠茶白蓮哭哭啼啼洗白自己。】

    【洗白就算了，別引導網暴就行。可憐我們熙寧，得罪了許小姐，現在被罵成什么樣了?！?/br>
    【許小姐這次獅子大開口，大家應該都看出來她是什么人了吧，貪心不足蛇吞象！】

    【不知足的農村人?！?/br>
    【窮山惡水出刁民，果然是這樣，詭計多端的刁民已經在算計我們蔣老師了?！?/br>
    【坐等蔣老師拒絕。】

    【蔣老師的脾氣，從來不給任何人面子?！?/br>
    【呵呵呵，坐等 1】

    然而，蔣文悅只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答應下來:“收徒也可以，只是是不是贏家倒未必，這個徒弟的人選，還是要看我眼緣。”

    說著，她的目光輕輕掃過沈盼雨的方向。

    很明顯，她是看上了沈盼雨天生的靈氣。

    許柚道:“好，一言為定。”

    她從蔣文悅的眼中，看到對沈盼雨的認同，心底微微一松，頓時卸下一塊大石頭。

    既然蔣文悅答應下來，她倒也不必繼續(xù)藏拙。反正，蔣文悅不可能收她為徒。

    她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去贏過孟熙寧了。

    【？？？？？】

    【蔣老師居然答應了？？】

    【這樣也行？】

    【世界上有這樣的事情嗎？】

    【我真的一下子就驚呆了，還可以這樣，說答應就答應了？】

    【蔣老師這么說，是已經有人選了吧，她看上誰了？】

    【還能有誰，當然是熙寧，其他人的水平跟熙寧根本沒法子相提并論吧】

    【而且還是認識的晚輩，說不定蔣老師早就想收熙寧為徒，只是顧及謝聚萍在旁邊不好張口，現在就順水推舟了?！?/br>
    【反正不管是誰，肯定不是許柚啦。蔣老師這話不就是在拒絕許柚嗎，就算她得了第一，蔣老師也不會選擇她?！?/br>
    【我好尷尬?！?/br>
    許柚坐在琴前，雙手又一次撫上琴弦，輕輕撥弄了一下，道:“那我就開始了?！?/br>
    她手指微微滑動，指尖便流淌出悅耳的琴聲，一聲一聲，猶如山間的清泉奔騰，流向干涸的西北大地，流向塞外的荒山大漠。

    凄清孤冷的氣氛里，驟然多出一份生命的希望。

    蔣文悅驟然站直了身體，目光灼灼盯著許柚的指甲，盯著她的動作，眼底浮現出癡迷。

    這……這著實厲害。

    雖未完全復刻，而是加入了自己的情緒，卻比原曲更好聽，更有意義，更有現實的希望。

    像是破曉的光，如斯浪漫。

    蔣文悅激動地幾乎站不住。

    孟熙寧臉色倏然一白。

    她水平不怎么樣，鑒賞的能力倒也不差，家中有個音樂家，從小聽慣了國家級的琴聲，對她而言分辨出好壞，再容易不過。

    所以此時此刻，她輕而易舉地察覺到，認識到，許柚的水平，與她們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若要做個比較，那大概就是數學5分和150分的區(qū)別。

    一個屬于認識數字。

    另一個卻已經走上了巔峰。

    孟熙寧不理解，為什么會這樣。

    許柚明明應該從沒有學過琴，憑什么能夠彈成這樣？難道她撒謊了嗎，她其實根本不是許柚？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女孩，為什么每樣才藝都如此精湛？這根本不是天才二字能夠形容的。

    孟熙寧腦子亂極了，盯著許柚，遲遲沒有說話。

    滿腦子都只有一個想法。

    憑什么，憑什么連她最拿手的才藝，都會輸給許柚？

    一曲畢，許柚起身。

    蔣文悅組織了一下語言，問:“你學琴多久了？”

    許柚微微抬眉，輕聲道:“蔣老師覺得我學了多久，我就學了多久?！?/br>
    蔣文悅道“你很好，很厲害?！?/br>
    許柚彎起眼睛:“謝謝蔣老師夸獎?！?/br>
    蔣文悅深吸一口氣，許柚這個水平，是真的很厲害很厲害。她有意向收徒，可是……會不會耽誤了她呢？

    彈幕像是驟然回過神來。

    【這是許柚彈的？】

    【假的吧，節(jié)目組放的后期音效吧?！?/br>
    【這怎么可能是許柚彈出來的琴聲，我不信?！?/br>
    【如果許柚第一次彈琴就能彈成這樣，天才至此，那我以后就不學琴了，從此棄文從武?！?/br>
    【我真的服氣了，她為什么連這個也會？】

    【人否？】

    【我有個猜測，只是一個猜測，就是許柚有沒有可能是ai，體內放置的芯片設置了這些技術，不然真的很難解釋?！?/br>
    【猜測過于不合理而顯得多少有點道理?！?/br>
    【我也是說，好有道理的猜測啊?！?/br>
    【正常人不該會這么多東西。就算是孟熙寧這個條件，甚至都比不上她，她得多么天縱奇才啊?！?/br>
    【傳下去，許柚是ai?！?/br>
    【我對許柚是不是人不感興趣，我單單想知道，孟熙寧的粉絲都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和孟熙寧一樣表情控制不住】

    【哈哈哈哈你好壞我好愛?！?/br>
    【孟熙寧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快要把許柚一口咬死的感覺?！?/br>
    孟熙寧的臉色，的確是非常非常難看，沒有一絲血色和高興，全是憤怒和仇恨。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甚至不記得做表情管理。

    許柚望著她，勾唇笑了笑，心底是無比的暢快。

    這檔節(jié)目就是戾氣很重，有對立的地方就有立場，有立場的地方就有爭論，有爭論的地方就有暴力。

    而這檔節(jié)目的初衷，就是為了利用暴力的熱度，賺錢、捧起孟熙寧。

    前世的時候，節(jié)目錄到現在，每天苦著臉生活在暴怒邊緣，憎惡掙扎的人，是她。

    那時候，她比如今的孟熙寧要無助痛苦一萬倍。

    現在孟熙寧終于終于嘗到了這種滋味兒。

    但是還遠遠不夠。

    她曾承受的痛苦，總要十倍百倍還回去，絕不放棄。

    這輩子，不管是孟熙寧還是節(jié)目組，他們的打算，都終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許柚收回目光，又看向蔣文悅，含著一絲笑意，主動問道:“蔣老師選擇的徒弟是誰？”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