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不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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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景對面是淮海江邊,江水倒映著高樓燈火,像是水面上被潑了厚厚一層顏料油彩。 姜柳坐在步道專門設(shè)立的休息木凳上,她看著不遠處流光溢彩的江面,不由地生出些許懊惱來。 她剛才沖陳暗發(fā)什么火呢?她明明知道,當初就算不是陳暗先提的分手,她也一定會被姜山海從檀山帶走的,只不過他先提了,所以內(nèi)疚的人就從她變成了他,這六年來,委屈當然有,不甘更是常駐心間,可唯一沒有的,就是內(nèi)疚。 因為她自認為她已經(jīng)做到了她能力范圍內(nèi)的一切,陳暗不選她,是他的損失,她才不管他有沒有什么苦衷呢。 正胡亂想著,陳暗就拿著一個盒飯和兩瓶水匆匆過來了。 東西是在附近便利店買的,飯很熱,菜都是姜柳以前喜歡吃的那幾樣,但她沒什么胃口,只是擰開瓶蓋喝了幾口水。 陳暗見她面色緩和,便小心地在她旁邊落座。 見她不說話,只是專注地望著夜晚粼粼的江水,也許是江邊的風(fēng)太溫柔,容易讓人卸下心防。陳暗望著她娟秀的側(cè)臉弧度,竟不由地開口道,我到檀山讀書的第一年,每個周末都跑去各個社區(qū)做宣教活動,只是想哪天會有雙熟悉的手從我手里接過傳單,問我要不要加個微信。 第二年我沒有再報名參加社區(qū)活動,我改去給學(xué)生當家教,淮海的大部分中高檔小區(qū)我都去過,只盼著能在某個樓梯口見到一張熟悉的臉。 第叁年我連家教都不去了,我們學(xué)校男生多女生少,平時會和其他學(xué)院有一些聯(lián)誼活動,我從來都不去,但每次單身的舍友參加聯(lián)誼回來,我都會問他們認不認識一個叫“姜柳”的女生。 到了大學(xué)第四年,我開始忙實習(xí)忙考試,我想著我得留在檀山的交警隊,因為沒有找到我想見的人,我高考志愿填的目標院校就沒有任何意義。 工作第一年,年輕交警輪崗次數(shù)最多,我?guī)缀醣徽{(diào)遍了淮海各個交警隊,卻從沒在哪個路口見過你,有一次我看到一個男人牽著女朋友的手過馬路,那個女孩背影很像你,我很想那個人是你,好斷了我這么多年的執(zhí)念,可又不希望那個人是你,因為她身旁那個男人平凡普通,我覺得配不上你,好在那個女孩最后還是回頭了……還好她不是你…… 如果說姜柳的六年,是被委屈和不甘支配的六年,是被蘇績的喜怒無常和何嵐的愛慕虛榮所捆綁住的六年,那么陳暗的六年,就是被內(nèi)疚和歉意緊緊壓制的六年,是以姜柳為圓心,繞著這個圓心一輪又一輪不停尋找的六年。 那些從未對人啟齒過的心思都坦白后,很快就被夜風(fēng)給吹走了,只有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還在姜柳心河震蕩,在那些輾轉(zhuǎn)難眠的夜里,她不是沒有想過,也許他真的考上了警校,畢業(yè)后會當個恪盡職守的警察,像顆樹一樣挺立在城市建設(shè)的一角。 可她沒想到,當他真成了淮海道路旁的一顆樹時,他卻依然不忘去尋找那條河,那條岸邊立著一顆柳樹的小河。 可淮海不是檀山,淮海沒有巷子里的桂花,只有滿街樹葉疏朗的梧桐,淮海也沒有河,淮海只有江,只有一條“守護”在均價叁四萬的“富人區(qū)地段”的江。 姜柳驀地起身往前走,陳暗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惹得她又不高興了,他趕忙拿起水追上她,怎么了? 姜柳腳步未停,也沒理他,只是一直走一直走,陳暗就真的只是跟著她,她去哪,他就跟去哪。 直到她在一家連鎖酒店門口站住,她側(cè)過臉,眼里的落寞悲涼被一種嶄新的情欲所代替,她笑得很有風(fēng)情,不再是介于小女孩和女人之間的那種半生不熟的風(fēng)情,是真正的,屬于一個成熟女性的氣韻。 她不知道自己在路燈下的笑有多勾人,她就這樣勾著他,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喂,今晚我不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