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暗挑了挑眉，意味著他全盤接受了姜柳的這番好意。

    他側了側身，讓姜柳進來，但他這么做，無異于是在打陳冬燕的臉。

    面對外人，陳冬燕可以嘲諷質疑，但面對兒子，她卻只好妥協(xié)忍讓，她見姜柳悻悻地站在屋外，一副想進來卻又不敢的樣子，這才不情不愿扔下一句“我去燒早飯”就進了廚房。

    她一走，姜柳感到身上僵硬的肌rou都松懈了下來，陳暗左手包著一層厚厚的紗布，這種醫(yī)用紗布白得尤其醒目，這一抹扎眼的白橫沖直撞進姜柳的眼睛，她歉疚地將視線往下移，卻又察覺到陳暗往前走時，一瘸一拐的步態(tài)。

    陳暗受的是外傷，其實不影響他來教室上課，但學校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還是讓他在家多休息幾天，雖然醫(yī)生說的輕巧，但陳冬燕還是怕陳暗沒休養(yǎng)好，會落下什么病根，一連請了好幾天假都在家陪著他，還勒令他必須躺在床上休息，實在躺不住了，也得待在房間里休養(yǎng)身體。

    剛才要不是他在樓上聽到動靜，又因為心里急邁步幅度大了些，他還真不至于在姜柳面前這么出丑，他不自在地提高了聲調，還不快進來！

    他用色厲內荏的方式，來掩飾自己此刻的尷尬，姜柳卻絲毫未覺他的心理，之前沒見到陳暗時，她的內疚還是虛渺的，現(xiàn)在一見到他，她那些復雜的情感像是從空中一下子落到了實處，一下子就在他身上迸發(fā)出來了。

    姜柳吸了吸酸澀的鼻腔，低著頭匆匆就跟他進了屋。

    陳暗把姜柳帶進了自己房間，她在桌前給他盛粥的時候，他先是把房門推到最大，猶豫了一下后，又將房門拉回來一點，這樣既避了嫌，讓正在廚房忙活那人安心，也確保了屋里這兩人談話時可能涉及到的私密性。

    被裝在白瓷碗里的皮蛋瘦rou粥鮮香清爽，陳暗肚子其實并不餓，但姜柳一臉期待地望著他，他本要推開白瓷碗的手便翻了個面，牢牢地接住了那碗粥。

    皮蛋切的大小適中，豬瘦rou挑的又是最嫩的里脊部位，姜絲去腥，生抽又調了味，再佐以一個少女真摯又懇切的心意，這樣熬制出來的粥，豈有不好喝的道理！

    陳暗邊舀粥，邊聽姜柳絮絮地抱怨道，我怕你早飯吃得早，定了五點的鬧鐘就開始熬粥，本以為只要把切好的皮蛋和rou都倒進鍋里就好了，哪想到網上教程說皮蛋要切成粒才入味，豬rou要切成很薄很薄的rou片，薄豬rou片還得用冷水下，否則容易結成團不好看，最后切姜絲時還不小心辣到了眼睛……姜柳一邊碎碎念著，一邊又見陳暗已經喝下了大半碗粥，于是剛才浮在她眼梢的那層郁意便被一種得意的甜蜜所代替。

    姜柳見陳暗吃的多，不由地放下心來，精神上一松懈，生理上便現(xiàn)了原形，一大早就顧著熬粥，好不容易熬好了粥又馬不停蹄地趕著送過來，眼下見陳暗吃的那么香，姜柳的肚子便發(fā)出了不合時宜的抗議。

    當她的肚子開始叫的時候，她還掩飾性地拿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就好像只要捂住了肚子，代表著饑餓的叫聲就不會從肚子里跑出來一樣，饑餓使姜柳反應遲鈍，反應慢的她在接連幾次叫聲后，還語氣夸張地表示她剛才喝了好幾碗粥，這不，現(xiàn)在肚子都還沒消化掉呢。

    但事實證明她這種弄虛作假的行為只會顯得她更蠢，因為陳暗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信誓旦旦地告訴父母自己沒偷吃糖果，但嘴角分明還沾著糖粒的小孩。

    陳暗起身，拿一只干凈的空碗給姜柳也盛了一碗粥，他把碗推到姜柳面前，壓根就不在乎她剛才說的那個謊，喏，吃吧。

    姜柳眼冒綠光，頗為感激地看了陳暗一眼后，便開始品嘗自己的手藝。

    陳暗坐在床畔，看書桌前的姜柳囫圇地吞咽著，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看向她的眼睛如此寵溺，他眼眸里的那一場霧，終究還是消散在那一襲白裙中了。

    低頭喝粥的人沒發(fā)現(xiàn)，當局者自己也沒發(fā)現(xiàn)，但門口站著的人，卻發(fā)現(xiàn)了兒子的異樣，陳冬燕心里一緊，見兩人都沒發(fā)現(xiàn)她，便故意清了清嗓子，然后走進屋，將一盤冒著熱氣的餃子放在書桌上。

    屋里松散的氣氛在三人的沉默中逐漸凝固起來，姜柳覺得嘴里的粥也失去了剛才的鮮美，她剛小心地放下勺子，就聽到陳冬燕忽然喚了她一聲，姜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