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時間總是那么快的轉(zhuǎn)眼流逝。

    短短的每天一個小時，對何愿而言顯得無比珍貴。

    因為她知道，未來的一切不好言說。此時此刻或許會是她一生之中僅有的能坐在課堂上的機會。

    準點的手機提示音響起。

    莫許如常一般的細致收拾著講臺上的個人物品。

    他的動作很慢，即便早已將手上的東西整理好，他也會靜靜的坐在一旁等待何愿時而需要解惑的提問。

    “莫老師?！?/br>
    何愿捧著手中的筆記本，來到了莫許的身前。

    “在醫(yī)院的時候，您給我墊付了多少藥費？”

    沒想到，這次何愿并不是前來提出課堂上的問題。

    她臉上的傷還沒好透，青紫褪去了大半，傷口早已結(jié)痂。長長的睫毛正望著手中的本子撲扇著，模樣稍顯局促。

    一種油然而生的不忍情緒牽動著心上的一縷弦，心口躁亂的抽動讓他再不敢望向她，轉(zhuǎn)而將視線落在了那舊日歷制成的小本子上。

    她翻開的這一頁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

    莫許湊近她的身前，暗雅的芬芳隱隱在她的四周徘徊。那修長的指落在了本子上寫滿的數(shù)字。

    “這是？”

    那靠近的溫度將何愿的臉頰上染得一片薄紅。

    她小聲道：

    “是我欠的路費?！?/br>
    “路費？”

    何愿點點頭：

    “用摩托車送我來上課的同村是出于好心，但每一次接送我都有記著。等賺了錢，我就把路費還給他。我不能白白得人家好處?！?/br>
    她的話質(zhì)樸而真誠。

    莫許不由得回憶起了每天在學校門口騎在摩托車上的那個高高壯壯的小伙子。

    深邃而立體的五官在昏黃的燈光下切割出了明顯的陰影面，每日的體力勞動讓他的肌rou充鼓，身型健碩。

    那的確是個外表優(yōu)越的小伙子。風雨無阻的載著何愿來鎮(zhèn)上上課。從上課等到下課，毫無怨言。莫許曾一度以為那是何愿的男朋友。

    可見何愿講其劃分得條條道道，能所見得，即便那小伙子有什么心思，何愿應(yīng)是沒有的。

    莫許淡淡笑道：

    “護士小姐沒有收藥費。”

    “沒有收嗎？”

    “嗯。”

    只見何愿為難的歪著頭，接著在小本子上簌簌的寫著什么。

    她想著，當時應(yīng)該記下護士小姐的名字。幸好還記得護士小姐的長相，到時候有空去醫(yī)院找一找，給她送些果子或者雞蛋也好。

    “對了?！?/br>
    莫許轉(zhuǎn)身走到講臺，在手提袋里翻找著什么：

    “最近學校的事情比較多，我手頭上有些活干不完。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幫我做一部分？”

    “方便！”何愿毫無猶豫：“莫老師需要我做什么盡管說?！?/br>
    “我平時有個抄書的工作，只需要將書抄到本子上，一面十塊錢，一頁就是二十。你看怎么樣？”

    說著，莫許從手提袋里拿出了一本書。

    陳舊的書籍布滿了長時間翻閱留下的痕跡，那應(yīng)是他很喜歡的一本書。

    何愿想賺錢，她曾想過很多種賺錢方式。

    去田野里揪野菜，去山上拾枯枝。零零總總加起來，都沒有抄一頁書來得多。

    抄一頁書能得二十塊，若她抄得勤，一天能賺更多。

    何愿難以掩飾心中的欣喜若狂，可漸漸的，她的臉上生出了幾分踟躕。

    “……我的字不太好看?！?/br>
    她怯生生道。

    莫許將書遞在她的身前：

    “字沒關(guān)系，只要確認無誤抄下來就好。到時候我?guī)湍銓徍??！?/br>
    少女的眼睛的綻放出了星輝，波光粼粼的閃爍著。

    她接下了書，捧在懷中：

    “好！”

    “書里遇到不會的字就標注下來，課堂上我為你講解。這樣一來能識字練字，還能賺一些錢，你一定能進步很多?！?/br>
    “謝謝莫老師！”

    “怎么是謝謝我呢，應(yīng)該是我謝謝你幫我分擔了工作?！?/br>
    莫許再次從手提袋里拿出了一個黑色皮質(zhì)外套的筆記本，筆記本上夾著一支深藍色的筆。

    “這個是本子和圓珠筆。要是本子寫完了，筆的墨水用盡了，就找我來拿新的?！?/br>
    看著何愿縮著手的模樣，莫許大抵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他溫聲寬解道：

    “這不是我送給你的，你也不需要去記價格。這是工作用具，免費的?！?/br>
    如常的鞠躬致謝，如常的道別。

    今日與尋常沒有什么不同。

    如常的等到何愿離開教室，莫許如常的漫步走向了門外的走廊。

    晚風吹過他的發(fā)梢，光束反射在金絲眼睛上。他的目光追隨著樓下的腳步聲，遠遠的望著沒入黑暗的小小身影越跑越遠。

    直至遠處響起摩托車的轟鳴，他才會轉(zhuǎn)身關(guān)上教室的照明燈，輕輕的關(guān)掩上了嘎嘎作響的破舊教室門，還予這座校園在深夜里應(yīng)有的沉靜。

    穿過山川的風帶走了少女的歌聲。

    坐在摩托車后座的何愿環(huán)抱著身前男人的腰，搖晃著腦袋，哼著小曲：

    “星星月亮跌到井里，我用水桶一一撈起～”

    “我拾起星星拾起月，手捧起井水灑向天～”

    “星星回去了嗎？月亮回去了嗎？～”

    “星星月亮掛在天，終于掛在天～”

    肖縱聽不到少女美妙的歌聲，卻感受到了她散發(fā)出的歡喜潺潺流入了他的心田。

    頭盔下。

    那沉冷的面孔不自覺的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