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親眼見著一夜白頭了。”

    “是啊，那小伙子還在外頭嗎？”

    “剛剛還見著呢，一直站在走廊都沒見合過眼?！?/br>
    意識(shí)凝合的過程中，聽覺逐漸清晰。

    傳入耳間的是身旁交談聲，與機(jī)械設(shè)備規(guī)律的頻響。

    軟乏的身體無法被支配，何愿只能控制緊閉的雙眼緩緩睜張。

    光線納入延遲的視覺，刺激感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哎，醒了！快去叫家屬?！?/br>
    其中一個(gè)交談?wù)叩穆曇舯葎偛糯罅藥锥取?/br>
    “何愿家屬、何愿家屬！何愿醒了！”

    另一交談?wù)叩穆曇粼絹碓竭h(yuǎn)。

    寧靜逗留了許久。

    忽然而來的開門聲有些擾耳。

    緊接著匆急腳步聲近至她身旁。

    一個(gè)身影阻去看她頭頂?shù)墓庠?，溫暖掌心撫在了她的臉頰。

    熟悉的氣息盈滿鼻腔。

    足以讓她懸著的心安放平穩(wěn)，讓她什么也不害怕。

    “愿……”

    那個(gè)熟悉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濃重的氣音，充滿疲憊。

    卻將欣喜袒露無余。

    眼前，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勾勒出明銳的線條。

    那是一張俊美而精致的臉，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將這張臉添抹了幾道出塵般的清雅。

    只是，紅血絲爬滿了他的眼睛，發(fā)紅眼眶還帶有余留的濕潤。

    像是很疲憊。

    或像是曾被淚水浸染。

    她在家嗎？

    與無數(shù)個(gè)尋常的某一天無異。

    她的丈夫親昵地叫她起床。

    沒什么特別的。

    冰冷的消毒酒精味有些刺鼻，四周白光刺眼。

    何愿輕哼一聲，記憶聚集而來。

    不對(duì)，她要離婚了。

    她搬離了她的家，要與她的丈夫分開。

    她搬入了一個(gè)溫馨的小房子，與她的愛人相守在一起。

    是的，她的愛人。

    她的愛人——

    叫肖縱。

    “……肖縱?！?/br>
    她呼喚道。

    觸在她臉頰上的手稍有一顫，男人喉結(jié)滾動(dòng)卻再未發(fā)出任何聲響。

    他塑起了應(yīng)有的鎮(zhèn)靜，泛起溫柔笑顏。

    含有余溫的微紅眼角卻在不經(jīng)意間滲出一絲凄苦光澤：

    “愿愿，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莫許?！?/br>
    四周映入眼簾。

    原來，她在醫(yī)院。

    “你怎么在這？”

    她想起來了。

    她提前回家想給肖縱一個(gè)驚喜，那時(shí)肖縱正在廚房里做她最想吃的糯米rou丸。

    可忽然間的暈眩使她跌倒在地，她腹部劇痛然后失去了意識(shí)。

    何愿驚心一瞬，雙手倏而撫在了自己肚子上。

    沉甸甸的重量不改，隆起的弧度依舊。

    “沒事，別擔(dān)心。”

    莫許握住她的手，捏揉著她的指，安撫道：

    “你和寶寶都沒事?！?/br>
    聽到這里，何愿緩下一口氣。

    只是自責(zé)讓她心中酸楚，不由眼眶一熱。

    都怪自己不管不顧連續(xù)高強(qiáng)度工作，忙起來一時(shí)不護(hù)及自己的身體。

    差點(diǎn)連累了還未出世的孩子。

    眺過莫許肩頭，何愿環(huán)顧著四周，不停尋覓著。

    寬敞的單人病房里，莫許坐在她的病床前，一邊的護(hù)士小姐在處理著掛在她身上的瓶瓶罐罐。除此之外她并沒有尋找到她想找的人。

    “肖縱呢？”

    她的語氣有些焦急：

    “肖縱在哪里？”

    肖縱一定急瘋了。

    他一定很擔(dān)心她。

    她要讓他安心，她要讓他知道自己沒事。

    見何愿想起身，莫許按動(dòng)按鈕讓病床升起。

    他扶過她的肩膀，將枕頭仔細(xì)的墊在她背后：

    “肖先生有事要忙，住院期間暫時(shí)由我來照顧你。”

    “有事要忙？”

    肖縱從來都以她為先。

    卻在這個(gè)時(shí)候有事，的確有些奇怪。

    不過也能理解。

    近期他們打算買房，二手房交易要顧及賣家的時(shí)間。興許他那因?qū)⒁鰢庇谫u房的朋友行程在即，必須要趕在這幾日辦完交易手續(xù)。

    又或許老蔣輪胎店要走出州央的計(jì)劃正逢關(guān)鍵時(shí)刻，他身為占資比例較大的合伙人必須親自處理很多工作上的事物。

    拿過床邊置物柜上的手機(jī)。

    上面沒有一條來自于肖縱的信息。

    零星失落擠滿了她的眸。

    “我什么時(shí)候可以出院？”

    何愿問。

    熱汽騰騰的水流潺潺入杯。

    男人握著水杯輕輕吹散燙熱霧氣，這才遞了過去：

    “等各項(xiàng)指標(biāo)穩(wěn)定，你就能出院了。大概，需要一周左右?！?/br>
    她并未抗拒與他的肌膚接觸，一切都顯得熟悉而自然。

    她握過玻璃杯，望著泛起微波的水面沉默了許久。

    “他會(huì)來接我出院嗎？”

    她低語。

    男人的目光里閃過一瞬刺痛。

    他笑意仍然溫柔：

    “或許吧?！?/br>
    何愿在醫(yī)院度過十三天。

    莫許陪護(hù)了十三天。

    肖縱一直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給她一個(gè)電話，一條信息。

    連出院的那一天，何愿坐上了莫許的車，也沒有再見到肖縱的身影。

    車子行駛過她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小路。

    進(jìn)入了熟悉的私人花園，停在了熟悉的車庫。

    她不知道為何莫許要帶她回到這里。

    直到打開門的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

    一個(gè)個(gè)裝有私人物品的巨大紙箱整齊擺放在一起。

    那是她曾經(jīng)從這里搬走的東西。

    如今。

    又一樣不少的全部搬回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