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下去了，水一眨眼就漫上來了。”

    眼見著水已淹到了校車下，蔣彪坐入駕駛座束緊了安全帶，準備好了即將出發(fā)的架勢。

    沒有信號的手機再次顯示撥號失敗，宋君悅只能作罷。她扶在窗邊望著水勢甚比方才猛烈，臉上憂色更濃。

    她聯(lián)系不到何愿不知他們的情況，眼下又身負滿車學(xué)生的安危，時間緊迫，她不能再猶豫下去：

    “先把學(xué)生送走，等手機有信號了我馬上呼叫救援！”

    急速旋轉(zhuǎn)的輪胎掀起高高水花，落葉浮在水面向兩側(cè)動蕩。

    再不顧那些被水流沖散的器具，校車朝著公路的方向全速駛?cè)ァ?/br>
    不屬于何愿的外套已經(jīng)穿在了她的身上。

    過長的袖子讓她只能露出一排指尖掌弄著手機。

    她吸了吸堵塞的鼻子，還在鍥而不舍戳觸著手機屏幕上毫無反應(yīng)的撥號鍵。

    “雨停了。”

    聞聲。

    何愿順著肖縱的目光望向窗外。

    天色尚還陰沉，雨歇而風(fēng)未止。

    水露壓得葉叢垂墜，深綠表面泛起濕潤的光澤。

    “我們在這里逗留太久了，還是趕緊回去和他們匯合吧。”

    本想與宋君悅通話，說明一下被大雨所困的情況，也算是報個平安。

    可手機卻久久沒有信號。

    好在現(xiàn)在雨停了，他們必須趕緊回去。

    何愿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

    腳步顯得有些綿軟的跟隨在了肖縱身后。

    “咿呀”一聲拖響。

    歪斜的木門被打開。

    眼前的景象讓二人愣在原地——

    地面被發(fā)黃的水浸泡，錯落屋叢之間的道路全部被淹沒。

    波動的水面似乎還在流淌，潮水不過幾步之遙就要漲入二人所滯留的灶屋里。

    “怎么漲了這么大的水……”

    何愿放眼遠處，環(huán)顧四周之間眉頭越鎖越緊。

    “這里，不能留。”

    肖縱深沉的聲音帶有肅色。

    仰首而望每間屋子墻壁上洪水留下的痕跡，那足以淹過人的高度是這座村子曾經(jīng)所承受的最深水位線。

    如果繼續(xù)留在這里只會更危險。

    何愿點點頭：

    “嗯，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里?！?/br>
    撲面而來的冷風(fēng)讓她不禁遍身一顫。

    無暇顧及身體漸生的異樣，何愿俯身卷起褲腳準備踏入水中。

    高大的男人走在她身前，時不時回頭顧及她一眼。伸出的臂膀舉在她身側(cè)，像是隨時準備供她攀扶。

    冒過腳背的水逐漸深至膝彎，還在流動的阻力讓步伐變得緩慢。

    若是平時，這對何愿而言并不足以稱之為困難。

    少時過江渡河，腰上綁著繩索還要拽拉船只，她識水性力氣也大，從來不在話下?？扇缃衤纷叽蟀耄鋈灰庾R到自己視線飄忽頭腦發(fā)脹，身體愈發(fā)無力。

    應(yīng)該只是剛才在灶屋里被風(fēng)吹得著了涼，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愿揉了揉眼睛，咬緊牙關(guān)鉚足了力氣繼續(xù)往前走。

    可越走，水越急。

    直至他們終于來到了橋頭，卻見眼前洪水湍急，早已沒了木橋的影子。

    烏云堆積在天界線，悶悶沉沉。

    兇猛水流翻起駭浪直涌下流。

    對岸紅葉林淹去了樹干，只見樹冠枝葉正隨著水流的方向被不停拉扯。

    尋了許久也不見校車的影子，學(xué)生們應(yīng)該早已撤離。

    想到這，何愿舒了口氣。

    突然。

    正當她抬腳落步之際，腳下松動的石塊讓她沒有站穩(wěn)。

    何愿側(cè)身一摔撲在了水里——

    深及腿部的水讓她整個人淹了進去，不過片刻功夫她便被流速卷入了河中央！

    嗆了幾口水后何愿迅速屏住呼吸，她調(diào)整姿勢想要浮出水面。

    可綿軟的四肢怎么都發(fā)不出力，身體本能的掙扎讓她更快消耗著身體里為數(shù)不多的能量。撲騰之下她像是越沉越深。

    就在這時。

    一只大手穩(wěn)穩(wěn)抓住了她的腕，將她拉扯回了他身邊——

    雨雖停了許久，漲水的速度未減反增。

    蔣彪走下校車時，公路上的水已經(jīng)深過了他的膝蓋。

    他攀在車旁打開手機電筒，彎腰查看著被水淹了大半的輪胎到底出了什么狀況。

    “開得出去嗎？”

    宋君悅站在車門處，探身出來急迫問道。

    蔣彪嘆了口氣，很是難辦的模樣：

    “陷進去了。不借外力，基本拉不出來?！?/br>
    對于修車行的專業(yè)人士發(fā)言，宋君悅沒有質(zhì)疑的理由。

    她目色一頹，繼續(xù)拿起手機試圖尋到一絲絲信號。

    天色越來越黑，再拖下去只會更加危險。

    蔣彪拿起手機，用微弱的光線照過四周，試圖尋到些別的辦法把車輪拉出來。

    “有人？”

    蔣彪似乎看到了什么，他拖著水中的步子往前走了幾步。

    只見一個人影撐著竹筏正向他們靠近。

    緊接著。

    一個個撐著竹筏的影子像是發(fā)現(xiàn)了那輛停在半路的校車，跟著領(lǐng)頭者一同劃了過來。

    “哎——！水壩塌了！趕緊走咯——！”

    撐船領(lǐng)頭的人他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向蔣彪?yún)群啊?/br>
    “水壩塌了！？”

    險情容不得他驚愕：

    “我們的車壞了，車上都是學(xué)校的學(xué)生，這該怎么辦！”

    撐船人抬頭望向校車里。

    滿車小豆丁安靜的坐在座位上，不吵也不鬧。

    他們伸著腦袋眨巴著眼，鎮(zhèn)靜中帶有絲茫然無措。

    見此，撐船人與身后的同鄉(xiāng)會用方言商量了幾句，轉(zhuǎn)頭便對蔣彪說：

    “一個竹筏能運六個小孩，我們多來回幾趟先把小孩運出去吧！”

    聽到這，蔣彪激動不已：

    “好！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有了！”

    高揚的聲音從校車里傳出。

    宋君悅從車窗伸出手臂晃動著撥通救援號碼的手機：

    “有信號了！”

    手電筒強烈的光束掃過陷入黑暗的村莊。

    水面靜止在齊及窗口的位置，房屋半身泡在水里。

    救援隊開著皮艇穿梭在屋宅之間。

    每逢門窗，他們都仔細照射過每一個角落，并高聲呼喊著：有人嗎！

    從紅葉林尋到廢棄的村子。

    從村頭尋到村尾。

    他們始終沒有找到，求救人所說的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