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拿了盒子出來。

    梓蘭伸手打開。

    里面都是裴行昭這近半年來賞賜給她的東西。

    都是些金銀首飾、玉器佩飾，錢卻不多，梓蘭從里面抓了一把遞給春枝：“你回頭拿著這些去報官，務(wù)必請他們多費(fèi)些心?！?/br>
    春枝看見這滿滿一把，臉色微變：“姨娘，這……都是二爺賞賜給您的，若是被他知道……”

    “顧不了這么多了。”

    梓蘭何嘗不知，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了，她知道裴行昭的脾氣，不可能一直耗費(fèi)人力出去找，她只能靠自己想法子。

    這些都是身外物，他平日也不會問起。

    就算真的被他處置，她也認(rèn)了！

    “你等天亮就立刻去報官，一定要讓他們找到?jīng)鲈?！?/br>
    春枝也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不敢再言，找出一方帕子藏好這些首飾，便看著梓蘭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天一亮。

    春枝便離開了裴家去府衙報官，可整整一天過去了，府衙那邊卻是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裴家派出去的人也都回來不肯再找了。

    梓蘭夜里還是向裴行昭哀求道。

    希望他能再派出些侍衛(wèi)去找人，卻被裴行昭訓(xùn)斥了一通。

    “我看你如今是越發(fā)沒有分寸了！區(qū)區(qū)一個丫鬟，也想動用家里的侍衛(wèi)！我讓人去找了一天一夜，已經(jīng)算是給足你臉面了，你別給臉不要臉！”

    當(dāng)天夜里。

    裴行昭甚至連晚膳都沒吃，就直接拂袖離開了。

    走的時候自然是把伺候梓蘭的那些下人全都罰了一通，也算是借這個法子警告梓蘭。

    翌日。

    裴行昭更是連早膳也沒有過來吃，顯然是還在跟梓蘭生著氣，打算冷落梓蘭幾天讓她好好反省了。

    早上春枝辭別梓蘭再去府衙的時候，就連府衙那些官兵也開始變得推三阻四起來，不似昨日剛收到錢時那般積極了。

    “姑娘也知道我們?nèi)耸钟邢?，每日要做的事還不少?！?/br>
    “你這個姐妹不過才丟了一日，保不準(zhǔn)去哪貪玩了都不一定，再說我們也不是沒找，只是人手實(shí)在有限啊，你們就再等等，只要人在這世上，無論是死是活，總能找到的。”

    春枝被這一番話氣得半死，卻毫無辦法。

    民不與官斗。

    何況是她們這樣的奴婢丫鬟。

    她一瘸一拐坐著馬車回去，路上自是大哭了一場，既是為找不到?jīng)鲈碌男雄櫍彩菫樽约旱臒o能為力，想到日后若是她出事，恐怕也是一樣的結(jié)局。

    這世道對她們這樣的人向來不公。

    可等到裴家的時候，她卻不敢哭了，也不敢把那些衙吏的話直接說與姨娘聽，生怕姨娘聽到之后傷心生氣。

    可有些東西哪里是她不說，梓蘭就不會知道的？

    瞧她眼睛紅紅的，就知道她此行必定不會順利，早在昨日讓她去的時候，她就猜到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

    “姨娘……”

    春枝說完遲遲未聽到梓蘭的聲音，不由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蒼白著臉，失神地坐在床上，不由又喊了她一聲：“姨娘？”

    這下倒是終于有點(diǎn)反應(yīng)了。

    春枝瞧見她眼睫動了幾下，沙啞的聲音跟著傳出來：“知道了?！?/br>
    卻沒有別的聲音了。

    春枝見她這般自是擔(dān)心不已：“姨娘，您沒事吧？”

    聽梓蘭說沒事，春枝卻還是不放心，猶豫片刻，她還是問道：“姨娘，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府內(nèi)有二爺發(fā)話，沒人再敢出去找，外面的衙吏又是推三阻四，她們一個個又因?yàn)榱P跪傷了腿，想出去找也有心無力。

    其實(shí)她心里已經(jīng)有不好的想法了。

    已經(jīng)兩天過去了……

    涼月jiejie還是沒出現(xiàn)，很有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其實(shí)昨天她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就這樣說過，但這一番話誰也不敢跟姨娘說，生怕她氣極攻心、悲從中來，壞了自己的身子。

    若是她出事。

    那她們也就徹底跟著完了。

    “我也不知道……”

    能想的法子，她都已經(jīng)想了，她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若是賈延在，還能拜托他。

    偏偏他這幾日跑出去辦事了，一直都未曾回來。

    腦中倒是忽然想到一個人影。

    ——明成縣主！

    死寂的心臟像是重新活了過來，咚、咚、咚、咚，又開始亂跳起來。

    是了。

    縣主曾經(jīng)說過，她若有事，可以派人去找她，她會幫她的，她下意識想找春枝跑一趟徐家，去請縣主幫忙。

    但想到自己如今這樣的情況，還有家里跟徐家的關(guān)系……

    她若是去找縣主，豈不是明擺著打裴行昭的臉？

    裴行昭如今本就看她不順眼了。

    若知道她居然敢跑到徐家求助，恐怕是真的不會對她手軟了。

    身邊這些人又都挨過罰，她又能找誰去？

    誰又敢去？

    何況她有什么臉面去找縣主幫忙？明明當(dāng)初縣主讓她離開，她卻硬是不肯走，如今釀造這樣的后果，也是她自作自受。

    可為何報應(yīng)不落到她的頭上，反而要害涼月？

    梓蘭一時悲從心來，眼淚也不住往下落。

    這兩日她不止一次問慧慧，那日她們出去的時候可曾碰見過陳氏，雖然慧慧一直說沒有，但梓蘭還是覺得一定與她有關(guān)。

    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

    她其實(shí)已經(jīng)猜到結(jié)果了。

    如果真的是陳氏做的，她又沒有后招等著她，就代表著涼月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兇多吉少了。

    她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

    只要沒見到尸首，那就代表著還有希望。

    她就這樣蒙騙著自己，希冀?jīng)鲈轮皇潜焕ё×?，希冀她還活著，等著她去救……這樣想著，梓蘭自然不敢再繼續(xù)浪費(fèi)時間。

    收拾好心情。

    沒讓自己被悲傷和憤怒控制自己的神智，而是讓春枝再次把那個紅木盒子拿出來。

    春枝一聽這話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姨娘，您明知道那些人都是拿錢不辦事的，就算給再多錢也沒用的！”她張口勸梓蘭。

    梓蘭卻仍是堅(jiān)持說道：“去拿來?！?/br>
    春枝無法，只能神色無奈地走進(jìn)去拿了盒子。

    梓蘭拿到盒子，原本是從中挑了一些，但首飾已然不多了，正欲交給春枝，梓蘭卻又咬了咬牙，最后她索性把珠寶全都放了回去，連帶著整個盒子都給了春枝。

    她沒臉去找縣主。

    也不愿讓她們冒這個險，只能讓春枝再跑一趟府衙。

    春枝看著手里的盒子，震驚道：“姨娘，這是您全部的家底了，若是全部給他們，您就一點(diǎn)都沒了。”

    梓蘭豈會不知？

    像她們這樣的人，最要緊的就是有銀錢傍身，這樣即便日后沒了男人的寵愛也能繼續(xù)活下去。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做無異于蚍蜉撼樹。

    可她沒別的辦法了，不管如何都得去找涼月，她也只能盡可能地多給些錢，希望他們能多花點(diǎn)心思，希望能早些找到?jīng)鲈隆?/br>
    早一些找到，便多一分希望。

    錢沒了能掙，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去吧。”

    她啞著嗓音跟春枝說道。

    她的神情依然憔悴，態(tài)度卻不容置喙。

    春枝幾欲張口勸她，卻也知曉自己勸不動，只能咬牙抱著盒子起來了。

    梓蘭沒有派人去找云葭。

    但云葭最后還是知道涼月失蹤的事了。

    話是跟驚云要好的一個丫鬟傳過來的，彼時云葭正在廚房做桂花糕。

    深秋最后一潑桂花就快要落市了，云葭也就趁著最后這個時節(jié)，讓人摘了桂花，打算親自做點(diǎn)桂花糕。

    這些時日。

    她盡可能地放慢步子，未像從前似的把時間都放在了管家上面，而是留出更多的時間陪裴郁。

    這桂花糕就是他喜歡的糕點(diǎn)。

    這會云葭剛用模具把桂花糕一塊塊分好，瞧見糕點(diǎn)上面清晰分明的桂花模樣，正想讓人送去蒸籠，便見驚云忽然急匆匆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