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三年落榜的學(xué)子數(shù)不勝數(shù)。

    千百人里選拔出幾十個(gè)人才，其實(shí)這些人才是幸運(yùn)的人，可又有誰能保證自己也是那個(gè)幸運(yùn)兒呢？這世上原本就是普通人居多。

    再說裴郁又是頭一回，沒經(jīng)驗(yàn)有紕漏很正常。

    每年高中的那些人多的是考了一次又一次的。

    可這是徐家——

    無論是徐沖還是徐瑯從來都是沒有緣由地相信云葭所說的每一句話。

    所以在短暫地怔忡之后，眾人便已回過神來。

    徐瑯率先接著他姐的話說道：“我也相信裴郁，他不可能不高中，這榜單肯定有問題！”

    他是一腔熱血，并沒有想太多。

    只覺得自己的好兄弟這么優(yōu)秀都沒過，那那些人憑什么能過？

    徐沖則要想得多一些，在聽到這句話的時(shí)候，心里略微一過，便看著云葭皺眉說道：“悅悅，你是覺得貢院里面有鬼？”

    云葭握著裴郁的手輕輕拍了一拍，示意無事之后，便暫且松開手轉(zhuǎn)身面向自己的父親。

    她其實(shí)也不確定。

    她這樣說的原因，一來是相信裴郁的本事，二來是……因?yàn)榍笆赖木壒省?/br>
    是不是太過巧合了一些？

    上輩子裴郁被人污蔑作弊，從此斷了科考的前程。

    這輩子順風(fēng)順?biāo)畢s名落孫山。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里面肯定有古怪有問題。

    可直覺一事要她如何說，上輩子的事更是無法提起，所以此刻面對父親的注視，云葭也有些緊張，雙手不自覺握緊，但她還是堅(jiān)持道：“我相信阿郁?！?/br>
    只有蒼白的五個(gè)字。

    滿屋的奴仆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

    可屋中徐瑯很快就接著云葭的話說道：“我也相信裴郁！”他甚至還特地站到了裴郁的身邊，跟云葭一左一右猶如護(hù)法一般。

    霍七秀看著三個(gè)小的，同樣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我也相信郁兒?！?/br>
    “我雖然和郁兒相處的時(shí)間不多，但也知道他為秋闈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以前寫的文章，我也看過幾篇，我相信以郁兒的本事想要高中秋闈并不難?！?/br>
    三個(gè)最親近的人都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

    徐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看向自知曉消息之后便一直沒有出聲說過話的裴郁。

    他此刻依然無言。

    但面上的怔忡和茫然卻已被感動所取代，眼睛也變得有些紅紅的。

    “郁兒，你怎么說？”徐沖張口問他。

    一時(shí)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裴郁。

    裴郁被眾人看得一時(shí)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的心里依然有些緊張和忐忑，也有些不確定，這一瞬間，他的腦中閃過無數(shù)念頭。

    或許真是他沒寫好。

    或許就是因?yàn)槟瞧恼卤蝗瞬幌病?/br>
    或許是他的八股做得太差了。

    或許他太相信自己，卻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許他原本就不夠好，是他把自己想得太好了。

    ……

    “按照你最初的想法說，不要被別的心思左右?！笨删驮谒粩嘟o自己洗腦或許真的是他自己不行的時(shí)候，耳邊又傳來了云葭猶如天籟一般的聲音。

    回頭看。

    她依舊在看他，目光堅(jiān)定，沒有一點(diǎn)遲疑，甚至在他看過去的時(shí)候，還朝他笑了下，她眸光和聲音都十分溫柔：“想說什么就說什么，這里只有我們?！?/br>
    徐瑯也跟著附和道：“就是，你想說啥就說啥，別扭扭捏捏的，你自己要是都不相信你自己，我們怎么相信你？”

    他說著還皺了眉。

    兩姐弟的話讓裴郁心里的那點(diǎn)猶疑和不確定終于徹底消散了。

    他深吸一口氣之后，看著徐沖說道：“如果是幾個(gè)月之前，還沒進(jìn)書院的我，或許不敢保證我能高中，但這次……”

    他說到這忽然又緊握了一下拳頭。

    卻沒有退縮，依然看著徐沖說道：“我很確定我能高中，即便位置沒有那么靠前，但也絕對不可能連一席之地都占不到?！?/br>
    “好！”

    “你還記不記得你當(dāng)日寫了什么？”徐沖忽然問他。

    裴郁一怔，一時(shí)有些沒明白過來徐沖說的話，反應(yīng)慢了一拍才點(diǎn)頭道：“記得?！?/br>
    他自己親筆寫下的文章自然不可能不記得。

    “來人！”

    徐沖忽然往外吩咐：“去拿筆墨紙硯?！?/br>
    雖然不知道國公爺忽然要文房四寶做什么，但小順子知道國公爺這肯定是要幫助主子，當(dāng)即，他也顧不上哭了，抹了一把眼淚便立刻激動地喊道：“小的這就去！”

    他說著就立刻往外跑，快得元寶反應(yīng)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就已經(jīng)跑到外面去了。

    “你是想讓郁兒重新把當(dāng)日的文章寫下來？”霍七秀反應(yīng)過來之后問徐沖。

    徐沖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聲道：“我不知道貢院那邊出了什么問題，也不知道郁兒的卷子到底怎么回事，但既然郁兒有信心，我便信他。等郁兒把文章作好之后，我親自拿著卷子進(jìn)宮上呈給陛下讓他親自審閱。”

    “徐叔……”

    裴郁面露震驚，就連瞳孔也跟著震動了。

    他張口想說話，卻一個(gè)字都說不出。

    徐沖看他這副模樣，笑著走過來輕輕拍了拍裴郁的肩膀：“好好寫，當(dāng)初怎么寫的，今日仍舊怎么寫，徐叔向你保證，只要是貢院那邊有問題，徐叔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一定會給你找回你的清白?！?/br>
    “但……”

    后面的話，徐沖一時(shí)不知道該怎么說。

    裴郁卻明白他的未盡之言，他點(diǎn)頭：“我知道，每位考官的喜好不同，每年的評卷方式也不一樣，或許我的文章就是沒有過，如果真是因?yàn)檫@些原因，我認(rèn)?！?/br>
    他也想過這些原因，所以先前才那般掙扎猶豫。

    如果不是因?yàn)樗麄兊男湃?，他或許早就要說一句算了。

    大不了就三年之后再考……

    只是要與她再等三年。

    裴郁想到這，心中仍覺有些可惜，卻已沒有先前那般茫然了。

    他已經(jīng)知道她的答案。

    無論他如何，她都會堅(jiān)定地陪在他的身邊，既如此，他便也沒有什么好畏懼的了。

    “對！如果真是因?yàn)檫@些，徐叔沒辦法替你做什么，但徐叔想告訴你，別人的看法并不能抹消你的才能和努力，今次不過，我們便下次繼續(xù)！”徐沖手按在裴郁的肩膀上，與他鄭重說道：“輸和失敗從來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輸了之后會如何應(yīng)對，是一蹶不振還是奮起而追。”

    “不要害怕失敗，是金子總會發(fā)光，徐叔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

    另一邊肩膀也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徐瑯。

    對面霍七秀也笑看著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裴郁也能從她的眼中看出信任之色。

    裴郁與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由又回頭往另一邊看。

    身旁云葭同樣含笑看著他，在他看過去的時(shí)候，她沒有跟他說什么相信不相信的話，只是看著他說了一句：“好好寫?！?/br>
    “好。”

    裴郁點(diǎn)頭應(yīng)了。

    小順子很快就回來了。

    “小順子，你……”

    元寶率先注意到他的異樣，不由一愣。

    眾人聽到聲音也都看了過去，便瞧見小順子一瘸一拐跑過來，身上還沾了不少泥土，但他手里牢牢抱著那些東西，沒讓它們有一點(diǎn)損傷。

    “怎么回事？”

    裴郁走過去，沉聲問。

    小順子靦腆地朝他搖了搖頭，沒說自己的事，只說了一句“沒事”，然后便把手里捧著的那些東西遞過去，雙眼亮晶晶地沖裴郁說道：“少爺，給您！”

    裴郁看著他，薄唇微動了兩下。

    他伸手接過，而后囑咐元寶：“你帶他下去先上點(diǎn)藥?！?/br>
    元寶自是連忙答應(yīng)了，他扶著小順子退下。

    有了文房四寶，徐沖又讓人去里間清出來一塊地，專門用來給裴郁備考，而后便出去打發(fā)了旁人：“留一個(gè)人在這伺候，其余人都下去，不許任何人過來打擾?！?/br>
    等旁人應(yīng)聲離開，徐沖又轉(zhuǎn)頭與云葭等人說道：“我們也先離開，省得我們在這，郁兒心理壓力反而增大，寫不好。”

    旁人都點(diǎn)了頭。

    云葭卻低聲說道：“阿爹，你們先走吧，我在這看著。”

    徐沖一聽這話，剛要皺眉相勸，身邊霍七秀知她心思，也知她此刻即便回去也肯定歇息不好，便幫著說了一句：“讓悅悅在這待著吧，若郁兒有什么需要，悅悅也能及時(shí)讓人拿過來?！?/br>
    霍七秀都這么說了。

    徐沖想了想，也覺得有個(gè)人在這好一些，便也沒再說什么。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你就在這待著，若有什么需要，就讓人來跟我們說。”

    云葭點(diǎn)頭應(yīng)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