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什么？”

    云葭好笑問道。

    裴郁看著她抿唇低聲：“我就過去找你。”

    這算什么威脅？

    云葭只覺得好笑，卻怕真笑出來，把人逗壞，又得生氣，便按捺著笑意跟人點了點頭：“好，我和他說幾句就過來。”

    裴郁又看了她一會，才舍得松手。

    云葭并未騎馬過去，而是扶著馬鞍翻身下馬，雖還稱不上行云流水，卻也十分流暢了。

    走前。

    她又抬頭跟裴郁說了一聲：“我很快就回來。”

    說罷。

    她方才在裴郁的注視下往前走。

    那邊裴有卿見她過來也連忙翻身下馬。

    自那日分開之后，他與云葭已許久不曾離得這樣近了，此刻瞧見云葭朝他一步步走來，他也不知為何，竟生出一抹近鄉(xiāng)情怯的心思。

    甚至于等到云葭都快到他面前了，他都說不出一個字。

    還是云葭先看著他開了口：“世子要與我說什么？”

    裴有卿一時啞口無言。

    他先前本就是因為本能方才喊住她的，真要說什么，卻是滿腹的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此刻他凝望云葭許久。

    又越過她往身后不遠(yuǎn)處看，裴郁依舊死死盯著這邊，目光緊張關(guān)切，在他看過去的時候，臉色卻難看到極致，目光也黑沉無比。

    顯然十分討厭他。

    他還未在郁弟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

    從前每次碰到，他也多是無視他，很少有這樣不滿、甚至到厭煩的地步。

    可仔細(xì)想來，卻也不是真的沒有。

    上回在城門口，他們兩相對視，當(dāng)時他也是這樣的神情。

    似乎生怕他過去而心生警戒。

    至于其中原因，自是顯而易見，不必再猜。

    裴有卿忽然沉默，卻也知曉自己無法沉默太久。

    他收回視線，重新落于云葭的身上，喉嚨像是被人抓住一般，好半天他才得以吐出聲音：“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這話太冒昧，也不體面。

    絕不是從前的裴有卿會說出來的。

    可真要說起來，如今的裴有卿和從前相比又還有幾分相像呢？除了人還是那個人，身份還是那個身份，好似一切都發(fā)生了改變。

    尤其是近日爹娘分開的事，更是讓他神魂俱滅、難受至極。

    他滿面頹容看著云葭。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或者等待什么。

    云葭沉默：“這事跟世子好似沒有關(guān)系，不過世子可以放心，在與你解除婚約之前，我和阿郁并沒有關(guān)系?！?/br>
    裴有卿反應(yīng)過來她的意思，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云娘?！?/br>
    他下意識又喊了這個稱呼，卻見云葭抬眸看他。

    她明明什么都沒說，可裴有卿卻忽然啞了聲，好半天，他才慘笑一聲，垂眸，重新?lián)Q了個稱呼：“縣主。”

    “你……喜歡他嗎？”

    這話依舊冒昧，裴有卿自己也知道。

    云葭本不想說，但看著裴有卿望著她的眼神，沉默半息還是點了頭：“喜歡。”

    這兩個字卻忽然刺中了裴有卿的心，他忽然雙目殷紅，聲音都不由自主提高了一些：“可他比你??！他能好好照顧你嗎？”

    那邊裴郁聽到這邊的動靜，雖然沒聽清什么，但他還是看見了裴有卿變幻莫測的臉，他立刻翻身下馬。

    可步子都走了兩步。

    沒有云葭的吩咐，他又按捺地住站在原地沒再動。

    云葭并不知道身后事。

    她依舊看著裴有卿說道：“人的年紀(jì)并不代表一切，有年紀(jì)小卻穩(wěn)重成熟的，也有年紀(jì)大卻總是長不大的，這原本就說明不了什么?！?/br>
    “他雖然比我小，有時候也很幼稚，可很多時候他也很成熟?！?/br>
    “為什么……”

    裴有卿聽她這樣說，眼睛不由愈發(fā)紅了，就跟滴血似的，他一眨不眨地看著云葭。

    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經(jīng)沒這個資格詢問了。

    可他控制不住。

    “為什么是他？你明明知道我們是兄弟，為什么會是他……”他啞聲問云葭。

    云葭聽到這話，沉默許久才看著裴有卿說道：“這一點，我不知道怎么與你說，在跟你分開的時候，我曾想過這輩子都不嫁人了。”

    “在遇見他之前，我也的確是這樣想的?！?/br>
    “你問我為什么是他？我只能回答你，只能是他?！?/br>
    “因為是他，我才想著重新組建一個家庭，我才開始設(shè)想以后在一起的場景?！?/br>
    “除了他之外，誰也不可以?！?/br>
    裴有卿聽她她一字一句，不由心如刀絞。

    他張口還想說話，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最后只能沉默地看著云葭。

    云葭任他看了一會，知他此刻心里必定不舒服。

    或許是因為她身邊有了人，又或許是因為那個人是裴郁……不管是因為什么，在這件事情上，她跟裴郁都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過。

    她更沒有必要和別人解釋什么。

    如今該說的都說了，不該安慰的也輪不到她再來安慰了，云葭看著裴有卿說：“世子還有問題嗎？若沒有，我就回去了，阿爹他們還在前面等著我們。”

    話音落下。

    未聽見裴有卿的回聲，只見他依舊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云葭無聲嘆了口氣，準(zhǔn)備走了。

    “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他人知曉你們在一起，會有什么樣的議論？你……”云葭才轉(zhuǎn)過身，就聽到身后又傳來了裴有卿的這句話。

    腳步微頓。

    可云葭并沒有回頭。

    “知道，但我們都不在意?！彼f話的時候，目光正對著遠(yuǎn)處的裴郁，見他站在馬旁邊對她遙遙相望，目光關(guān)切緊張，她忽而朝他一笑。

    “人活一輩子，不過幾十載，若事事都要考慮別人會想什么會議論什么，實在太累了?！?/br>
    “我與他無愧于任何人，也從未做過什么敗壞家風(fēng)的事，旁人要議論就去議論，我們不在乎?！?/br>
    “我們活著也不是為了別人的看法?！?/br>
    她說罷。

    身后再無聲音。

    云葭沉默片刻又說下一句：“世子，當(dāng)日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就與你說過，我祝你前程似錦、早遇如花美眷，我如今仍是這句話，也是真的這般盼望?！?/br>
    “請往前看吧。”

    “有些事、有些人，過去了就是過去了?！?/br>
    “往前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好風(fēng)景，你該往前看了?！?/br>
    她能說的只有這些，說完也未再等裴有卿再說什么，便徑直抬腳離開了。

    裴郁見她終于過來了，忙迎了數(shù)步。

    云葭見他臉還有些緊繃著，一雙眼睛也不住往她身后的裴有卿瞧去，帶著不滿和nongnong的不高興，不由失笑。

    手伸出去，任他牽住。

    云葭笑著和裴郁說道：“走吧?！?/br>
    裴郁自然不會反對。

    他正恨不得早點離開這邊呢。

    當(dāng)下連裴有卿如今是何反應(yīng)也沒看，他就牽著云葭往回走了。

    裴有卿就這樣留在原地目送他們一道騎馬離去。

    許久都沒有別的反應(yīng)。

    不知過去多久。

    他才失魂落魄地轉(zhuǎn)過身，也未騎馬，就這樣牽著馬匹往前走。

    獨行于小道上，就連前面?zhèn)鱽黻囮囻R蹄聲，他也未曾注意到，依舊沉默地低著頭，沉浸于自己的天地之中。

    過來的那行人正是徐瑯、趙長幸還有齊竣。

    他們一路策馬而來，倒也不在乎輸贏了，狹道擁擠，并不能讓三個人一起同行，三人便分先后過去。

    忽然掃見那邊走來一人一馬，他們?nèi)似鸪跻参丛谝狻?/br>
    還是趙長幸眼尖。

    認(rèn)出那人是誰之后，忙伸手狠拍徐瑯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