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無論怎么看都是這個結(jié)果！”曹大夫說完便直接拂袖離開了。

    “你——”

    唐氏氣得胸腔不住起伏，然曹大夫已經(jīng)大步離開了。

    屋中錢mama勸起唐氏，而屋外曹大夫也跟急匆匆趕回家的鄭曜迎面碰上了。

    鄭曜手里握著一封沒有署名的信，遠遠瞧見有人大步走來還以為是誰，待近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曹大夫，再一看，曹大夫神情難看，還從未見過曹大夫這副模樣，鄭曜心中自是一驚：“曹大夫，你這是怎么了？”

    曹大夫在唐氏那邊鬧了一肚子火，此刻見鄭曜，神情雖然稍緩，但聲音還是冷的。

    “老夫醫(yī)術(shù)不精，還請大人另擇高明吧！”

    他說著朝鄭曜拱了拱手，而后也懶得多加廢話便徑直抬步離開。

    “曹大夫！”

    鄭曜想攔，可曹大夫已經(jīng)冷著臉離開了，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鄭曜心里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他讓身后隨從去挽留曹大夫，而他冷著臉回頭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屋子，想到今日這對母子的所作所為，鄭曜的臉色再次沉了下來，他緊握著手里的信沉著臉大步過去。

    第102章 鄭家

    唐氏正在屋子里面發(fā)脾氣掉眼淚，她又是生氣又是難過，錢mama在一旁哄了又哄，聽說老爺回來了方才長松了口氣。

    “夫人，老爺回來了。”她跟唐氏說。

    聽說鄭曜回來了，唐氏也沒再發(fā)脾氣，她拿帕子抹了抹眼淚，眼見簾子被人挑起，鄭曜一身緋色官袍走了進來，她立刻掉著眼淚迎過去跟鄭曜委屈抱怨：“老爺，您可算回來了！您可一定要給戾兒做主??！”

    鄭曜沒說話。

    他第一次冷著臉看向自己的發(fā)妻。

    他跟唐氏成親至今已快有三十載的時間，夫妻倆先后一共生育三個兒子。

    大兒子和二兒子自幼養(yǎng)在父親膝下，如今兩人也都已經(jīng)成為了父親麾下的大將，走出去誰不尊尊敬敬喊他們一聲鄭小將軍？每每想到他這兩個兒子，鄭曜就覺得十分欣慰，也就越發(fā)覺得虧欠發(fā)妻。

    兩個兒子都是發(fā)妻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卻從出生起就被父親抱走，父親教導嚴苛，不準他們軟弱戀母，小的時候就不怎么準他們見發(fā)妻，發(fā)妻如今雙眼偶有看不清的時候也正是因為早年一直掉眼淚壞了根本。

    為著這個緣故，所以鄭曜這么多年一直都十分縱容自己的妻子。

    小兒子是他跟發(fā)妻后來生的，鄭曜不看重女色，后院除了早年開過臉的兩個通房，他就再未有過別的女人，更遑論是孩子了。小兒子還沒出生的時候，發(fā)妻就哭著讓他保證，不準父親再把這個孩子帶走，他亦不想讓發(fā)妻再跟從前似的那般難過，所以在小兒子出生之后他就給父親寫了信。

    父親雖然不滿，但最終也未說什么，小兒子就這么留在了他們的身邊。

    鄭曜以前其實也很喜歡這個小兒子，不僅僅是發(fā)妻沒能在兩個兒子那邊感受到為人母的感覺，他這個做父親的其實也一樣，只是父母之愛子終究有所不同，發(fā)妻看重的是兩個兒子對她的感情，而他除了父子感情之外，也看重兩個兒子對鄭家的功勛，看他們能不能讓鄭家在大燕屹立不倒。

    可為人父總歸也是想要享有天倫的。

    小兒子還小的時候生得鐘靈毓秀十分可愛，鄭曜那時最喜歡下朝的時候抱著他逗他玩，那時小兒子還喜歡拽著他的胡須咯咯笑，鄭曜時常懷念那個時候，他抱著小兒子看書，發(fā)妻則坐在一旁看著他們。

    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鄭曜已經(jīng)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這個兒子越長大就越桀驁不馴，書不好好讀，武功也不好好練，每天就知道跟一堆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還早早就有了女人！

    可他每每想教訓他的時候，發(fā)妻都會哭著阻攔他。

    發(fā)妻身體不好，每次哭得太過傷心都會暈過去，鄭曜與她多年夫妻，自然舍不得看她這樣。

    他也總是自欺欺人想著。

    反正他已經(jīng)有了兩個出色能干的兒子，手指都有長短，他也不能要求事事盡如人意，小兒子雖然混賬了一點，但總歸也沒闖出什么滔天的禍事。

    可他沒想到，就是在他跟發(fā)妻一日日的縱容下，竟讓這個混賬行事越來越過分！

    他克制著心中已經(jīng)壓了一路的怒火，保留了發(fā)妻的臉面，沒有當著所有人怒斥她：“你把人都帶出去?！?/br>
    他跟錢mama發(fā)話。

    錢mama聽到這話，不由吃驚，她偷偷看了一眼老爺?shù)纳袂?，才發(fā)現(xiàn)他此時臉色難看、神情難辨，她還想看，鄭曜已經(jīng)看了過來。看著那雙眼睛里毫不掩飾的冰冷，錢mama的心臟陡然一跳，她臉色微變忙垂下頭不敢再看，答應(yīng)著帶著人出去了。

    唐氏也察覺到了鄭曜與以前不同的態(tài)度。

    只她也未多想，她知道兒子今日是做得過火了，還丟了鄭家的臉面，老爺生氣無可厚非，可兒子今日也吃虧了??！想到兒子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唐氏這顆心就跟被人掰碎了一般，她依舊紅著眼睛跟鄭曜說道：“老爺何故這樣看著我，我知老爺怪我把戾兒帶來，可你可知道戾兒今日被打成什么樣了！”

    “徐家勾結(jié)陳鎮(zhèn)把戾兒打成這樣，這口氣，您吃得下，我可吃不下！”

    “您要不給戾兒做主，我就……”

    “你就什么？”鄭曜打斷她的話，他的聲音低沉無比，裹著沒有掩藏也掩藏不住的怒火，“你還想再去教訓他們一頓？跟你兒子一樣，帶著人去徐家去府衙鬧事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們今天都做了什么！”

    他突然拔高的聲音讓唐氏嚇了一跳。

    夫妻多年，她何時被人這樣吼過？唐氏臉色煞白，神情茫然，呼吸也差點有些喘不上來，等反應(yīng)過來，她立刻紅了眼睛，眼淚也撲簌簌往下掉，她一邊掉眼淚一邊看著鄭曜哭訴道：“老爺不肯替我們母子做主直說便是！”

    “我知道老爺是嫌了我嫌了戾兒，既如此，你又過來做什么？你讓我們母子自生自滅被人欺負就是！”

    她說著轉(zhuǎn)身掉頭坐到鄭子戾的床前掉起眼淚。

    要擱在從前，她這樣，鄭曜就算再硬的心也軟了下來，然后事情繼續(xù)不了了之?？山袢眨嶊字涝龠@樣放任下去，總有一日會鬧出滔天的禍事，他不可能再跟從前似的不了了之，更不可能讓發(fā)妻和這個不孝子再做出什么有損鄭家臉面的事。

    他沉著臉走過去。

    唐氏以為他是過來哄她的，依舊扭著頭控訴道：“你過來做什么？你做你大義滅親的好大人去，我和戾兒不用你管！”

    身后突然有一封信砸過來，正好砸在她的面前，緊隨其后的還有鄭曜的聲音：“你看看上面都寫了什么！”

    唐氏微怔。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鄭曜，可鄭曜依舊冷著一張臉。

    唐氏心里一沉，她抿著紅唇，回頭打開信封，那信顯然早被人看過，邊緣處還有褶皺，像是被人用力攥住而留下的痕跡。

    看清上面所寫的內(nèi)容之后，唐氏臉色發(fā)白，她回頭問鄭曜：“這是徐沖寫給您的？”

    鄭曜冷聲：“除了他，還能有誰？”

    唐氏抿唇，過會卻又說道：“便是他又如何，徐家如今是什么模樣，老爺難道不知？窮途末路罷了，陛下早就不待見他了！”

    鄭曜見她猶不死心，心里猶如有一把火直接從腳底心一路竄到天靈蓋，他怒道：“我不用怕他，難道也不用怕陛下嗎？燕京府衙是什么地方？你當陛下會坐視我跟陳鎮(zhèn)勾結(jié)？你今日還明晃晃把這個混賬東西帶出來，還敢指使人打傷江川，你是不是真當我們鄭家已經(jīng)一手遮天，誰也不用管了？！”

    唐氏被他這一頓說，也終于變了臉。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此刻被鄭曜說得慌了神，聲音也變得結(jié)巴起來：“那、那怎么辦？”她攥著鄭曜的官服，哭道，“老爺，戾兒可不能有事啊！”

    鄭曜被她哭得頭疼，只是到底是自己的發(fā)妻，他也舍不得真的狠下心對她，沉了沉心里的那點氣之后，他交待道：“明日我會去跟陛下認錯，等戾兒醒來，我就讓人帶他到河南老家去，以后他就先在那待著吧！”

    “什么？”唐氏變了臉，“戾兒怎么能去河南老家？”

    她還想說，鄭曜先開了口：“就他這個惹是生非的性子，以后還不知要惹出多少禍事，若被陛下知曉，連累得可不止是你我，還有娘娘和三皇子！”見唐氏依舊哭個不停，鄭曜嘆了口氣，扶住她的肩膀?qū)捨康溃暗仍龠^幾年三皇子榮登大寶，我自會讓戾兒回來，如今你且先忍忍。”

    “還是你想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唐氏自然不想，她哭著，但到底沒再說阻攔的話。

    鄭曜見此總算是放下心。

    出了這樣的事，他要做的事一大堆，陛下那邊不能什么交待都沒有，陳鎮(zhèn)江川那邊也得派人過去送東西，免得他們?nèi)蘸髴押拊谛?，他自然不可能也沒時間再在這待著，他讓錢mama進來先帶發(fā)妻下去用膳，自己也準備離開了，要走的時候，他想到什么忽然問發(fā)妻：“除了以前那些事，戾兒可還做過什么禍事？”

    他說的以前那些事就是與人打架的事。

    他是擔心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若被查出來，就完了。

    唐氏還在抹眼淚，聽到這話，她手上動作微頓，被身邊錢mama輕輕拽了下袖子才回過神，她看著鄭曜搖了搖頭：“沒。”

    鄭曜點頭，沒再說什么，走了。

    第103章 暗室

    等鄭曜走后，唐氏看了眼錢mama，皺眉：“你剛才拉我做什么？”

    錢mama沒立刻回她，而是走出去看了眼，確認鄭曜真的走了之后，她又讓在外頭侍候的丫鬟都退到外面去，這才回過頭來跟唐氏說道：“剛才老奴不拉您，您還想跟老爺說實話不成？”

    唐氏沒這么想，但也覺得就算被鄭曜知道也沒什么。

    “您糊涂??！”錢mama看唐氏這樣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唐氏的乳母，是看著唐氏長大，也是整個鄭家，除了鄭曜之外對唐氏最好的人了：“要是西山的事被老爺知道，少爺只怕真的會被老爺打死，就連您也會被老爺冷落！”

    唐氏被唬了一跳，臉色都跟著變了：“怎么會？”她皺眉，“mama也太危言聳聽了！”她相信鄭曜，也相信鄭曜對他們母子的感情。

    “老爺能因為今天的事就把少爺打發(fā)到河南去，要是再讓他知道少爺以前做的那些事，還得了？還有您，他原本就因為少爺?shù)氖?，與您爭執(zhí)頗多，要是曉得您幫少爺做那些事……就算老爺疼您舍不得，可老王爺呢？”

    “他可是最鐵面無私的主，要讓他知曉，別說少爺，就連您也得被趕回到唐家去！”

    見唐氏嚇得臉都白了，錢mama忙握著她的手說：“您可別再犯糊涂了，老爺再疼您，他也是鄭家的人，比起鄭家的臉面和前途，還有三皇子的地位……您和三少爺算得了什么？”

    唐氏顯然也想到了什么，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下來，豆大的淚珠砸在她華貴的衣裙上面，她回頭看著床上依舊還昏迷著的鄭子戾，又是怨怪又是心疼：“我怎么就生了這么個冤家！”

    錢mama也跟著嘆了口氣，她也沒想到少爺會變成這副樣子，明明小時候三少爺又乖巧嘴又甜，誰看了都喜歡，可誰能想到他越長大就越暴戾，底下的下人但凡惹他不滿意就被他折磨至死，還有外面那些女人……

    起初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少爺又慣會拿捏夫人，每每見夫人生氣，他就破罐子破摔說上一句“我知道我不如兩位兄長，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既然如此，你們把我生出來做什么，你們生我出來就是為了讓別人來看我笑話嗎？”

    夫人就算再生氣也沒辦法，又怕旁人知曉后少爺出事，只能替他收拾殘局。

    而少爺有夫人做后盾，在老爺不知道的情況下，行事更是越來越過分，錢mama最初也勸過夫人，趁著那時還不算離譜，告訴老爺讓老爺好好管束少爺，或者直接把少爺丟到老王爺?shù)能姞I去，由老王爺看著。

    可夫人最是心疼少爺，自然舍不得把少爺扔到軍營受苦去，她又擔心老爺和少爺?shù)年P(guān)系本就不好，老爺若知曉更得生氣，也不肯跟老爺說……事情演變成如今這樣，她反而不敢讓老爺知曉了，怕因此連累到夫人和唐家。

    唐氏說不出話，只是默默垂淚，等哭得眼淚也干了，她也累了，這才疲憊開口：“那些事確保不會有人知曉嗎？”

    錢mama扶人起來后與她說道：“您放心，做這些事的都是咱們自己人，而且那邊荒涼，本就是亂葬崗，就算有人發(fā)現(xiàn)，誰又曉得都是些什么人呢？”見唐氏情緒依舊不高，錢mama繼續(xù)勸道：“河南離燕京也不算遠，您若想少爺了，回頭去看少爺便是?！?/br>
    “而且老爺不是說了，等三皇子登基就會把少爺接回來嗎？”

    也只能這樣了。

    唐氏嘆了口氣，起來之后又看了一會鄭子戾，這才由錢mama扶著離開，路上她交待錢mama：“等戾兒走后，他那間暗室就封起來吧。”

    想到那間暗室，唐氏的手就不自覺放到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上面。

    她以前不信佛。

    佛祖沒讓她留住她兩個孩子，反而讓他們?nèi)諠u離心。

    可自從知曉小兒子私下所為之后，她就開始吃齋念佛，她希望借此可以洗清戾兒的罪孽，可以讓佛祖寬恕他一些。

    錢mama聽她說起那間暗室，臉色一白：“是?！?/br>
    第104章 送花

    誠國公府。

    云葭正在與岑風說話。

    她是吃完晚膳回去路上遇見岑風的，讓和恩退下之后，她與岑風走到一旁說話。

    岑風已經(jīng)見過黑老大了，此刻就是來給云葭回話的，兩人所在之處正好能看到四周的風景，這也是為了避免有人偷聽，此刻岑風低著頭跟云葭回稟道：“人已經(jīng)派出去了，只是西山那處地方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真的挖出來，又怎么能斷定是那位鄭三少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