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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陰郁權(quán)臣弟弟后 第47節(jié)

    他并沒有特地去了解她的情況,但有時候意識好像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往她那邊偏移傾斜,在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見面,他總會下意識地記住她的喜好以及她身邊人的情況。

    他知道她身邊那兩個丫鬟叫驚云、追月,知道徐家那些下人堆里她最信任的是她的乳娘羅媽,也就是今日來裴家送庚帖的婦人。

    他還知道外面經(jīng)常替她跑腿的叫岑風,是徐家那位岑管家的獨子。

    至于徐瑯,作為她最疼愛的弟弟,在燕京城中又廣負“盛名”,還與他做過一陣子的同窗,他會知道他身邊那兩個小廝長什么樣叫什么名字,并不稀奇。

    他知道徐瑯身邊那對孿生兄弟,多話的那個是弟弟,叫元寶,貪嘴、好吃、嘴巴甜,總是給徐瑯在外面跑腿,而那個沉穩(wěn)的是哥哥叫吉祥,替徐瑯cao持瑣事,兄弟倆都是從小跟著徐瑯,身手不錯。

    眼見那個圓臉的小廝一邊翹著二郎腿吃著rou脯一邊看著他這邊,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倒是一愣,像是沒想到他會看過去,他驚得嘴里的rou脯都掉了下來,等回過神立刻轉(zhuǎn)開眼神,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起來,但落在裴郁的眼中,難免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聯(lián)想今夜發(fā)生的事,裴郁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今夜無故幫徐瑯躲開了裴家那些人的追查,不清楚他的用意,徐瑯自然要派人來“叮囑”他一番。

    裴郁懶得理會,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拿起旁邊的茶碗,裴郁喝了口冷茶,今夜西街人太多,燈火也燒得太旺,他有些出汗,這口冷茶下去倒是舒暢不少,他沒去管徐瑯那個小廝要做什么。

    他幫徐瑯不過是因為她,并不想做什么。

    不過這層原因,他自然不會說與別人聽,誰也不會說,誰也不會知道,至于徐瑯要對他做什么,只要不弄得太過分,他都悉聽尊便。

    裴郁喝完茶。

    耽誤了一會功夫,他跟排在他面前的老人說了句“久等”,在老人笑呵呵的“沒事”聲中,他問他要寫信還是讀信。

    時間過得很快。

    裴郁今天的生意格外好,這一個半時辰幾乎沒怎么停下來過,直到快亥時,攤位前的人才慢慢變少。

    大燕有宵禁,各個坊市之間到點就不準互通,每個城門也會相繼關(guān)上,除非持有令牌,不然都不準相互進出。

    今天雖然有花市,但規(guī)矩還是一樣的。

    早在兩刻鐘前就有巡查的官差敲著鑼通知街上的游客以及攤販早些收拾回家,免得回頭出不去,只能留在這邊。

    裴郁住在守經(jīng)街,那是朱雀大街的方向,離這有一段距離,到點不走,他今晚就回不去了。他如今還沒從裴家出來,雖說陳氏從不管他死活,但是最近裴家出了那么多事,難保陳氏不會為了發(fā)泄故意來找他的麻煩。

    他現(xiàn)在還無意與她對上。

    至少明面上,他還不想,秋闈在即,他要花的錢不少,要做的事也不少,不想因此失去出家門的機會。

    他暫時也還不想花錢在外面租房。

    對裴郁而言,每一個銅板都該用在該用的地方。

    于是在寫完最后一封信,離亥時還有半刻鐘的時候,裴郁就準備收攤了。

    最后一封信的主人是隔壁賣地瓜的老人。

    信是寫給他已經(jīng)出嫁的孫女的。

    老人的孫女早些時候來了一封報喜信,說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這就是給她的回信。

    裴郁在這擺攤也快有六年的時間了,寫的信多了,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他知道前面賣餛飩的男人在鄉(xiāng)下有妻有兒,每個月都會給自己的妻兒寫信,看著老老實實的,卻跟街上同樣賣脂粉的女人搭上了。

    他也知道前面鋪子的鐵匠每個月都會打兩份工,然后把所有的錢都寄到老家,供他兒子讀書。

    而這位賣地瓜的老人,今年剛過六十。

    他青年喪妻、中年喪子,現(xiàn)在家里就只剩下一個孫女,他大老遠跑到燕京原本是來投奔親戚找個長工做,多賺些錢給孫女當嫁妝纏頭。沒想到來了燕京反而被人騙了,行囊丟了不說,連最后的盤纏也被人偷了,他不想惹孫女擔心便繼續(xù)留在燕京,這些年他就在這,白日去做些匠工的活,夜里就在這擺攤賣地瓜,每個月賺到的錢也拿大半寄給孫女,剩下一點用來日常開支和租房。

    有人覺得他年紀大了,孫女又已經(jīng)嫁人,以后自有她男人cao持,沒必要這么辛苦。

    可老人每次聽到卻只是笑笑,他也不知道還能再活多少年,就想趁著還活著多賺些錢好給自己的孫女。

    這世上誰都可能靠不住,但錢永遠是可靠的,他是想給自己那個從小沒爹沒娘的孫女多一條后路可以選擇,而且現(xiàn)在孫女又有了孩子,他就更加得替他們多著想了。

    小小一個地方。

    足以讓人看盡人生百態(tài)。

    不過這些都與裴郁無關(guān),他雖然身處這個地方也有六年之久,卻從未把這當做自己的歸屬。不過別處地方,他也同樣沒有什么歸屬,他在這世上走這一遭從來都是形影單只的,他也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

    賣地瓜的老人就在旁邊。

    裴郁見他還在忙便拿了信走了過去,剛寫完,墨還沒干,他便把信封也給帶上了,站在烤地瓜的車子前面,他跟老人交待:“等信干再收進去?!?/br>
    老人面前還有買地瓜的客人,他一時騰不出手,連連誒了兩聲后跟裴郁說:“你先放著,錢我待會給你拿過來,你先去收攤?!?/br>
    他知道這個年輕的少年郎不住在這邊,到點不出去就出不去了。

    裴郁嗯一聲,也沒多說,他把信放到旁邊干凈的地方就轉(zhuǎn)身去收拾東西了。收拾東西的時候,他特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元寶已經(jīng)不在了,裴郁難得出了會神。

    剛才人多,他不過來也算正常。

    可現(xiàn)在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他居然還沒出現(xiàn),這就讓人覺得奇怪了。

    難不成他猜錯了?

    這人根本就不是來威脅他的?

    可如果不是威脅,他又是來做什么的?

    裴郁猜不透,便也懶得再去猜,反正他向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找不見元寶的人,他便繼續(xù)低頭收拾東西,桌椅和那壺冷茶都是旁邊那家小食店的。

    他每個月會給老板一些錢,用來租賃桌椅和茶水。

    這對裴郁而言就是該花的錢,他不可能大老遠從裴家搬出來,花點錢圖個方便,挺好的。

    正收拾完東西,連帶把壺里的殘渣也倒了個干凈,裴郁剛想收起桌椅去還給小食店的老板,賣地瓜的老人就過來了。

    “小兄弟,給?!?/br>
    雖然在這許多年了,但老人還是不知道裴郁的名字。

    不僅僅是他,這街上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家里有幾口人,又為什么那么小就出來擺攤。

    這個少年把自己包裹得實在太好了一些。

    像只刺猬。

    讓人看著就覺得可憐。

    老人那雙布滿溝壑的滄桑手上還有點烤地瓜殘留的碳灰,他笑著把三個銅板還有一個還冒著熱氣的烤地瓜放到桌上,轉(zhuǎn)身想走的時候被裴郁喊?。骸澳湎聳|西了。”

    老人回頭。

    憧憧燈火之下,白衣少年還是那副不好親近的冷淡模樣,見他目光落在那個烤地瓜上,老人笑著咧開那一口缺了好幾顆牙的嘴笑道:“沒落下,給你的?!笨磁嵊魯Q眉,似是不解,他又笑著說了一句,“你在這擺了這么久的攤,餓了吧,吃點東西就早點回去吧?!?/br>
    他的眼里有老者對晚輩的慈愛。

    他在這賣了三年的烤地瓜,從他在這的第一天起,這個少年就已經(jīng)在這擺攤,除非下雨下雪,不然即便是寒冬臘月也從未缺席過一天。

    他聽附近的人說這位少年從六年前就在這擺攤了。

    因為他長得好看、氣質(zhì)又特殊,跟他們這些人一看就有云泥之別,最初大家都以為他是哪家富貴公子故意穿了下人的舊衣裳出來玩的。

    直到他雷打不動每天過來,大家才知道這少年是真的來賺錢的。

    少年這幾年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他就見他吃過不少虧。這里亂,不時有上門要收保護費的,那些人最喜歡欺凌他們這樣的老弱病小,對他如此,對這個少年自然也如此。

    尤其這少年還長了一張一看就是好出身的長相,偏偏又沒什么根基背景,待人又冷淡,自然更容易受人欺負。

    老人記得上次這個少年的錢就全都被人搶走了。

    事后大家都以為這個少年會崩潰會忍不住哭,可少年臉上依舊什么表情都沒有,他只是沉默地彎腰撿起地上的筆墨紙硯,然后撣干凈上面的塵土,繼續(xù)給人寫信讀信。

    老人年紀大了,雖然不知道這個少年叫什么,也不清楚他家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但看他這個年紀比自己的孫女還要小一些,難免有些心疼他年少就要如此。知道他從來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好意,老人又溫聲說了一句:“就一個烤地瓜,不值多少錢,我這到點賣不完拿回家也是浪費。”

    老人以為這樣說,少年就沒話了。

    沒想到自己剛回到地瓜攤,少年就過來了,他什么話都沒說,留下五個銅板轉(zhuǎn)身就走。

    一個地瓜,五個銅板,他算得清清楚楚,既不多給也不少給,就像他給人寫信讀信,從來都是明碼標價,既不多要也不少要。

    “誒!”

    老人喊他,想把錢還回去。

    可裴郁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背上竹簍,拿著桌椅提著茶壺去了對面的小食店還東西了。

    “行了,你別喊了,這孩子就這樣。”旁邊賣餛飩的老板這樣說道,“之前我看他餓得臉都白了,想請他吃碗餛飩,東西都拿過去了,沒想到這孩子轉(zhuǎn)頭把碗拿過來的時候把錢也給拿過來了?!?/br>
    “對啊,老王,你就別喊了,這孩子就是這個脾氣,我們都認識快五、六年了,他也還是這樣,跟誰都不親?!?/br>
    旁邊幾個相熟的攤販也都紛紛開了口。

    不過雖然裴郁跟他們不親,但他們對裴郁的觀感倒是挺好的,在這出攤的年紀都大,就算不像賣地瓜的老人那么大,但也肯定都有孩子了,裴郁這么小就一個人在這擺攤,難免讓人心生憐惜。

    老人嘆了口氣,不過也沒再說了,把銅板收回去的時候,看著那白衣少年背著竹簍離開的身影,不由有些感慨:“這么小的年紀,也不知道他家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別人也沒出聲。

    這邊沒有人知道裴郁的身世,但想來是不會多好。

    但凡家里有點根基,或者說得難聽點,有爹有娘的誰會舍得看自己的孩子一個人在這出攤?

    這個話題到底有些傷感了,他們就算知道也不能幫裴郁做什么,索性閉口不談了。現(xiàn)在還留著的大部分都住在西街這邊,不用出城,倒也不怎么受宵禁的限制,現(xiàn)在街上還有人,回頭還有巡夜的官差,他們打算再待一會賺些錢。

    閑著沒事,一群人又說起別的,說著說著倒是說起收保護費的事:“說起來,這次收保護費的那些人好像有陣子沒來了?!?/br>
    “你還不知道?”有人知道這事,便壓著嗓音跟他們說道,“之前那個陳老大被人打了,聽說打他的那人可兇殘了,陳老大他那一雙腿都快廢了,這不,現(xiàn)在這陳老大還在家里養(yǎng)傷呢?!?/br>
    “陳老大都有人敢打?”有人驚得瞪大眼睛,“那人不要命了!”

    “我倒覺得這是位義士,咱們賺錢多不容易啊,每天才賺多少錢,這群扒皮一來就要走一半,啐!活該,打得好,最好躺個半年一年的別起來,要不然咱們這錢還沒焐熱就又得交待出去了?!?/br>
    那人嘀嘀咕咕的,一邊啐陳老大等人的行徑,一邊又夸那位無名義士,希望以后這樣的義士再多一些,他們也能多貯存些錢。

    第44章 裴郁不明白云葭為什么要保護他

    裴郁并不知道身后那些人的議論。

    他依舊沉默地一個人獨自走在這偌大的長街上。

    這個點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除了偶爾能瞧見幾個衙差也就城門那邊有士兵把守,趕著時間走進光華門,那邊的將士看了他幾眼然后例行檢查了下就放他走了。

    東街還很熱鬧。

    鱗次櫛比的高樓上面甚至還能聽到著薄衫的舞姬起舞清歌,但裴郁并沒有駐步觀賞,他走在熱鬧繁華的街道吃著手里那個烤地瓜,他今晚就吃了一盤炒白菜和一碗米飯,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他這會也的確有些餓了,索性便剝開皮慢慢吃著。

    一個烤地瓜快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