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東宮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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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淺淺的石窩外,轉(zhuǎn)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曲凝兮眼睫沾著淚珠,傻愣愣的抬頭。 逆著光,她看不清楚,只瞧見來人的衣擺是月白真絲,還繡著銀紋。 裴應(yīng)霄沉默一瞬,瞥一眼緊挨著道旁的假山,她該不會以為自己藏得絕妙吧?氣音傳出來了。 “曲姑娘怎么哭了?” 是太子。 曲凝兮更想哭了,淚水止都止不住。 她嗚嗚咽咽的:“我……我是因為思念殿下……?” 裴應(yīng)霄:“……” 真是太努力了,這時候還不忘哄騙他,梨園的戲子見著她都該感到羞愧。 恰在此時,太子中丞程駱明從后頭尋了過來,裴應(yīng)霄一聽腳步聲就能辨別。 此人是太子家令官,日常跟隨錄入起居事宜,最好不要讓他看見這樣的曲凝兮。 裴應(yīng)霄當(dāng)機立斷,一伸手?jǐn)堖^她,纖弱的腰肢落入掌間,與懷抱一只小貓無異,輕軟可人。 他步伐一轉(zhuǎn),借著道旁假山遮掩,離開此處。 也沒走太遠(yuǎn),順著山石遠(yuǎn)離了道路,深入嶙峋石碓之中,且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石洞。 “在這里哭,就不會被人聽見了?!?/br> “你還要哭么?”他問。 裴應(yīng)霄面上斂去笑意的時候,眉目間的淡漠就壓不住了。 好像這世間萬物,無一能縈繞他心頭,這般漫不經(jīng)心,游離在外。 便是有人死在他跟前,都不肯施舍下一眼。 哭就哭! 曲凝兮本就想哭,這會兒不管不顧,還窩在他懷里,一手揪住了衣襟,嗚嗚的哭。 要她的命盡管拿去好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活了…… “……”真哭了。 裴應(yīng)霄發(fā)現(xiàn),她還挺不客氣。 耍賴似的大哭一場,哭到后面,哼哼唧唧的,細(xì)白的脖頸憋出一層薄汗,通紅糜艷。 曲凝兮哭完了,逐漸拾回冷靜,膝蓋上的疼痛也回來了。 她兩腿一彎,差點跪下去。 被裴應(yīng)霄撐住了,“不必行此大禮?!?/br> 曲凝兮哭得腦袋懵懵然,抬起小臉蛋陳述:“我、我的束帶散了?!?/br> 怎么辦? “什么?” 曲凝兮站不住,想往地上坐,也不管什么潔凈與否。 “我纏胸的束帶散了?!彼燮の⒛[,雙目失神,全然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一切都豁出去啦。 裴應(yīng)霄淺淡的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他的視線無意識落了下來,落在那難以遮掩、渾圓飽滿的身前。 第6章 第六章債多不壓身 早在曲凝兮對著裴應(yīng)霄傾訴愛慕的時候,就豁出了臉面。 或許是因為這樣,繼續(xù)被他瞧見狼狽的一幕,感覺也沒什么所謂了。 反正是債多不壓身,她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的曲凝兮被丟下了。 裴應(yīng)霄先行一步離開了狹小的石洞,留下她坐在臟兮兮的地上發(fā)愣。 沒過多久,便有個臉生的大宮女尋了過來。 “曲姑娘?!?/br> 她身形高瘦,但孔武有力,出手?jǐn)v扶起曲凝兮,打橫將人抱起,好像不覺吃力。 “你……”曲凝兮小嘴微張,兩眼瞅著她。 大宮女道:“曲姑娘安靜隨我來。” 她抱著她,步伐輕快,對御花園的地形也極為熟悉,繞開了可能撞見宮人的小道,帶到一處臨池水榭。 曲凝兮的理智逐漸回籠,心中五味陳雜。 這個宮女多半是太子殿下派來的,他竟然會伸以援手? 她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嘩啦,終于博來同情了么? 曲凝兮軟糯的面頰浮起一絲羞赧,從未這樣不管不顧過,又不是三歲稚兒…… 就連束帶的事都脫口而出……她是瘋了么? 曲凝兮感覺羞愧,同時還有點后怕。 方才她分明不怕死,現(xiàn)在又愛惜自個兒的小命了。 萬一惹惱了裴應(yīng)霄,真的當(dāng)場捏死她,豈不死得冤枉。 她才不是輕易尋死覓活之人。 以裴應(yīng)霄的聰慧,無疑是非常周到。 水榭里沒有閑雜人等,這會兒候著兩個侍女。 曲凝兮隱隱覺得眼熟,略一回想,前不久才在花林的亭子中見過。 東宮的侍女手腳麻利,進(jìn)退得宜,不該問的不該看的她們一概不提。 兩人伺候著曲凝兮褪下外裙,拿去稍作清理,把沾染的塵土印記淡化。 宮里不方便換一套衣裳,解釋起來有些麻煩,這樣做是最好的。 曲凝兮自己把松垮的束帶纏上了,然后重新洗臉梳頭,又是衣衫整潔的曲小姐。 她眼皮微腫,睫毛濕漉漉的,一看就是剛哭過。 侍女拿了一小罐白玉瓶,里面不知是何膏體,抹上去清涼滋潤,半刻鐘就消腫了。 至于膝蓋上的傷,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治療。 這會兒紅到發(fā)紫,待到明日就會呈現(xiàn)淤青,只能暫時先把跌打損傷的藥油給揉上去。 曲凝兮本不想與東宮的人過多交集,但是受到這樣的照顧,很難掉頭就走。 她躊躇著問道:“兩位jiejie怎么稱呼?” 侍女對視一眼,笑著介紹自己,一個融月,一個嫻青,皆是太子近身之人。 曲凝兮不便久留,好生道了謝,婉拒相送,自己一瘸一拐地回到御花園里。 ******* 銀杏去找了個小太監(jiān)幫忙,回來發(fā)現(xiàn)小姐不見了,頓時急不可耐。 轉(zhuǎn)了一圈沒看到身影,正愁眉不展,曲凝兮就回來了。 她說自己恰好遇到了兩位好心的宮女,稍微處理了膝蓋。 這個說法含糊,但有理有據(jù),銀杏未作多想,連忙央著小太監(jiān)一起攙扶,迅速出宮回府。 曲凝兮一到家,膝蓋的傷勢就把孫嬤嬤幾人給驚到了。 從宮里帶傷出來,可大可小。 孫嬤嬤一面讓人去請大夫,一面沉著臉把銀杏喊去問話。 銀杏年輕不經(jīng)事,大部分是銀瓶跟隨外出更多,這會兒她都快哭了。 “嬤嬤,皇后娘娘罰了小姐,怎么辦呀?” 往后離了心,豈不是會很艱難? 孫嬤嬤聽完不由皺眉,扯上二皇子絕非小事:“能怎么辦?說多幾籮筐都不管用?!?/br> 二皇子就是皇后的命根子。 銀瓶瞪大了眼睛:“小姐的婚事被拿捏著,該不會胡亂嫁出去吧?” 這樣的例子在高門大戶并不少見。 尤其是那些不聽話的、不得主母喜歡的庶女們。 通常對待女兒家最好的手段,不是送去莊子修養(yǎng),而是嫁進(jìn)某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雖說曲家大小姐,不至于如此。但若是成為棄子,想也知道侯爺與夫人不會為了她承擔(dān)皇后的怒火。 銀瓶作為貼身丫鬟,既擔(dān)心小姐,也擔(dān)心自己! “休要胡言,”孫嬤嬤擺手道:“小姐并未犯錯,皇后一時在氣頭上罷了?!?/br> 皇家講究恩威并施,她還要用這盞美人燈,自然不舍得隨便發(fā)落。 孫嬤嬤對曲皇后頗有幾分了解。 果然,當(dāng)晚就有位公公捧著藥瓶登門來,皇后娘娘賜下良藥,以示安撫。 這個動靜瞞不住家里人,曲轅成和周氏一同趕到茴清苑,詢問曲凝兮和二皇子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