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一會兒，猛地揚手，一個雪團又快又狠地砸在了云實腦袋上，雪團散開，落進了云實衣領(lǐng)子，冰得他驚聲慘叫：“伍哥，你不帶這么偷襲的！”

    回應(yīng)他的，是一個又一個雪團。那些雪球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百發(fā)百中，砸得云實這個搗蛋鬼上躥下跳。

    柒柒樂得直蹦跶，在一旁拍手助威：“哥哥，再砸，左邊，往東……”

    三個人鬧騰著，直到屋里柴火燒完，小翠又出來，云實這才抱著一捆柴火，貓腰躲在比他矮上許多的小翠身后進了屋。

    柒柒牽著慕羽崢的手，咯咯笑著向他講述云實的狼狽模樣，聽得慕羽崢也忍不住跟著笑：“下次他再招你，你告訴我，我來打他?！?/br>
    屋門打開，小翠笑著喊道：“伍哥，柒柒，準備吃飯了！”

    “來嘍！”柒柒歡快應(yīng)，拉著慕羽崢的手進屋，一進門就猛地吸了一下鼻子，驚喜道：“什么這么甜呀？”

    廣玉哈哈笑著：“知道你這小饞貓愛吃甜食，伍哥特意讓我熬了一鍋牛乳紅豆羹給你?！?/br>
    柒柒眼睛都亮了：“放了糖嗎？”

    廣玉點頭：“放了，伍哥特意叮囑多放兩勺。”

    柒柒開心地抱住慕羽崢：“哥哥，你真好。”

    廣玉不服：“嘿，你這小姑娘，東西是我熬的，糖是我放的，你不謝我，去謝伍哥？”

    柒柒晃著腦袋：“可你都說了是我哥哥讓的呀。”

    “說得對?！蹦接饙樞χc頭，又說：“饞了就先少吃幾口，剩下的等吃過飯再吃?！?/br>
    小翠端了早就盛好的小碗遞到柒柒手里：“早給你涼著了。”

    柒柒捧著小碗，喝了一口，開心得瞇起了眼睛：“好甜哪。”

    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吃過了團年飯，顧神醫(yī)作為長輩，給所有人都發(fā)了壓歲錢。

    柒柒拿著那沉甸甸的荷包，心急難耐，很想打開看一眼，看有多少錢，可神醫(yī)伯伯還在呢，她又怕壞了禮數(shù)，只好等著。

    察覺到小姑娘來偷偷捏他的那個荷包，慕羽崢猜出小姑娘的心思，把她悄悄拉到自己身后，回頭小聲說：“偷看一眼不打緊?！?/br>
    柒柒便貓在慕羽崢背后，飛快打開荷包瞅了一眼，見里面裝著足足兩個銀錠子，小姑娘樂開了花，趴在慕羽崢背后用小氣聲說：“哥哥，二兩銀子，竟然有二兩銀子?！?/br>
    慕羽崢聽著那興奮難抑的聲音，忍笑把自己的也偷偷遞給她：“看一眼我的?！?/br>
    柒柒接過一看，眼睛又瞪大了些：“也是二兩?！边@下好了，家里的錢匣子終于不再是空的了。

    “可是神醫(yī)伯伯給這么多，我們該怎么感謝呢?！逼馄庥行┓赋?，想了想眼睛一亮，和慕羽崢商量著說：“哥哥，要不，我們給神醫(yī)伯伯磕個頭吧?！?/br>
    慕羽崢笑著勸阻：“不必了，大家都領(lǐng)了壓歲錢?！?/br>
    可柒柒覺得不一樣，廣玉云實他們?nèi)值苁巧襻t(yī)伯伯的侄子，而她和哥哥只是鄰居，再說不光是這四兩壓歲錢的事，神醫(yī)伯伯平日里教了她那么多醫(yī)術(shù)，又盡心盡力給哥哥治眼睛，她們兄妹二人合該去給神醫(yī)伯伯磕個頭，以表感謝之心。

    柒柒把這些話小聲和慕羽崢說了，慕羽崢點頭：“言之有理，那就去磕一個吧?！?/br>
    柒柒牽著慕羽崢，走到正在和廣玉閑聊的顧神醫(yī)面前，跪了下去，甜甜地開口：“伯伯，我和我哥哥給您磕……”

    她這“磕”字還沒說完呢，坐在炕邊的顧神醫(yī)和廣玉就跟被什么東西咬了屁股一樣，嗖地一下從炕上蹦起來，一人撈起一個，如臨大敵。

    “萬萬不可。”

    “這可使不得?！?/br>
    吃過晚飯，云實和知風(fēng)就一直嘎嘣嘎嘣嗑瓜子，見到這一幕，驚得齊齊呆住了嘴巴，瓜子都忘了嗑。

    柒柒被廣玉拎在手里，腳尖凌空，她有些嚇到，委屈巴巴解釋道：“我們只是想給伯伯叩個頭拜年?！?/br>
    讓太子殿下給人磕頭，這不是要人家的命嘛。廣玉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把柒柒放在地上，好聲好氣哄著：“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br>
    “哦，那好吧?！逼馄庖膊幻靼走@兩個人怎么了，逢年過節(jié)的，晚輩給長輩叩頭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他們?yōu)槭裁催@么大驚小怪的。

    慕羽崢牽著柒柒的手：“我們?nèi)シ艧熁ò?，云實說西院還有好多煙花，我們?nèi)ネ姘??！?/br>
    廣玉朝那目瞪口呆的兄弟二人使眼色，二人回過神來，瓜子往兜里一踹：“走，放煙花去。”

    “哥哥走，小翠姐走?！逼馄鈽泛呛菓?yīng)，左手牽著慕羽崢，右手拽著小翠，一起出門。

    到了院里，她爬到木頭墩子上扯著嗓門喊：“蔓云姐，在山哥，在江小壞蛋，看煙花嘍！”

    一會兒功夫，孩子們都聚在了院里，幾個男孩子跑到西院把那些煙花全都搬了過來，擺在院里，一個接一個地點燃。

    夜空中，綻放著一朵又一朵爛漫的星火，璀璨耀眼。

    柒柒仰頭看著，一雙眼睛越發(fā)熠熠生輝，發(fā)出了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感嘆：“哇，哥哥，好好看哪。”

    慕羽崢看不見，只能聽見聲音，可往年除夕，上元節(jié)，他曾見過無數(shù)煙花，想象一下，也跟著笑了。

    柒柒轉(zhuǎn)身，走到慕羽崢面前，仰頭看著他那映滿了煙火的眼睛：“哥哥，我真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你的眼睛趕快好起來?！?/br>
    慕羽崢摸摸小姑娘的頭：“會的，興許明年過年，我就可以陪你看煙花了?！?/br>
    柒柒高興了，晃著慕羽崢的胳膊：“那到時候咱家就買個大大的煙花，能上天的那種?！?/br>
    慕羽崢笑著點頭：“好，就買個大大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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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個熱熱鬧鬧的年，日子又恢復(fù)了平靜。

    柒柒照舊每日上午去林氏醫(yī)館，下晌到西院幫著神醫(yī)伯伯制作各種藥丸。

    喝藥，敷藥，針灸，藥浴，顧神醫(yī)每日來東院，按部就班地給慕羽崢治眼睛。

    慕羽崢照舊拿著每月五百文的束脩，教云實和知風(fēng)寫字，孩子們也雷打不動地跟著一起。

    呂成文接連幾單妝奩做完，買家那邊格外滿意，又下了新的單子，首飾盒，珠寶盒等各種各樣，他的木工活計再沒斷過，在山整日在家?guī)兔?，已很少有時間出來玩耍。

    出了正月，小翠為著賺錢的事愁得長了一嘴的火泡，柒柒勸了也沒用，實在看不過去，找廣玉幫忙。

    廣玉私下問過慕羽崢后，安排小翠到花影軒做學(xué)徒，打掃衛(wèi)生，清點貨物，整理庫存，每月給她開五百文的工錢。

    小翠開心得落淚，格外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每日早上和柒柒一同出門，送了柒柒去醫(yī)館，她就去胭脂鋪，晌午就在鋪子吃飯，到下晌才回家來，一整天兢兢業(yè)業(yè)，勤快又能干，鋪子里的伙計們都心疼這懂事的小姑娘，對她都很照顧。

    柱子過完年就跟他販菜的舅舅學(xué)著做起了生意，每日早出晚歸，也很忙。

    匈奴因戰(zhàn)將左谷蠡王的突然死亡，戰(zhàn)斗力大減。韓將軍去年一路追著匈奴打，大興這么多年來，終于揚眉吐氣了一回。

    北境各州各郡，前所未有地安穩(wěn)起來，云中城的百姓們也都復(fù)工復(fù)產(chǎn)，家家戶戶的日子漸漸有了起色，這個春天，孩子們終于不用再跑到漫漫草原上到處刨食，也再沒有餓過肚子。

    在山柱子和小翠各自有了營生，今年也沒有再去草原上挖草藥。

    慕云檸在青山寨上安心養(yǎng)傷，隔三差五戴著幕籬或面具遮了面容來云中城看望慕羽崢。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春去秋來，冬去春來。

    轉(zhuǎn)瞬之間，一年過去，草原上再一次春花爛漫。

    這一陣子，慕羽崢的眼睛已經(jīng)到了最后關(guān)頭，一直被白布纏著，里面放了藥在敷。

    看不見他的眼睛，柒柒有些心慌，總是拉著他的手，問他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慕羽崢總是笑著安慰小姑娘一切都好，讓她不必擔(dān)心。

    柒柒等得焦急，每每都要問一句，還要多久，慕羽崢便笑著說快了快了。

    這一日，風(fēng)和日麗，碧空萬里。

    柒柒一回到家，就見大家伙都在，慕羽崢眼蒙白布坐在炕上，沖她伸出手，笑著說：“柒柒，過來。”

    柒柒立馬意識到什么，小挎包一摘往桌上一放，跑過去，牽住慕羽崢的手，期待又忐忑：“哥哥，眼睛是不是好了？”

    慕羽崢笑著點頭：“嗯。”

    第42章 042

    ◎重見光明。◎

    第四十二章 重見光明

    柒柒開心得直跳腳：“太好了?！?/br>
    云實在一旁看著兩人執(zhí)手傻笑, 忍不住催促道：“柒柒，你能不能先別跳了，伍哥非得等你回來才肯拆布, 說要第一個看見你, 你趕緊的, 給伯父讓個地方?！?/br>
    “哦，好?！逼馄夤郧蓱?yīng), 忙松開慕羽崢的手, 讓到一旁。

    顧神醫(yī)走過去，將慕羽崢眼睛上裹了月余之久的白布一圈一圈慢慢取下來, 又用浸濕的帕子將上面殘留的藥漬擦干凈, 笑著說：“好了?！?/br>
    慕羽崢仍舊閉著雙眼, 伸出手：“柒柒？”

    “哥哥，我在這呢?！逼馄饷Π咽址诺剿稚?。

    慕羽崢摸索著找到小姑娘的腦袋, 捧起她的小臉，這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微瞇著雙眼，適應(yīng)了片刻, 便盯著面前那張想象了無數(shù)遍的小臉, 久久凝視。

    見他眼珠子動都不動一下，柒柒忐忑不安, 小聲問道：“哥哥，你能看見我嗎？”

    其他人也都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慕羽崢笑了：“能?！?/br>
    “好了，好了，真的好了！”屋內(nèi)一陣歡呼聲起, 云實和知風(fēng)兩個半大小伙子一蹦老高, 滿屋子瘋跑, 最后嫌棄屋里地方太小，直接躥出門去，跑院里發(fā)瘋?cè)チ恕?/br>
    顧神醫(yī)笑著收拾藥箱，默默出門。

    廣玉滿面喜色，拱手作揖道了一句恭喜伍哥，隨后也匆匆出門，去給公主和太尉府送信。

    柒柒嘿嘿笑著：“哥哥好了，真的好了！”

    看著眼前這缺了兩顆門牙，豁牙漏齒朝他傻里傻氣笑得無比燦爛的小姑娘，慕羽崢也開心地笑了。

    難怪他最近總感覺小姑娘說話漏風(fēng)，問她幾次她都不說，原來竟是掉了兩顆門牙。

    可他覺得，這樣的小姑娘是這天底下最最可愛，最最好看的小姑娘。

    柒柒把慕羽崢捧著自己臉的手拽下來，晃著腦袋，向他展示自己的小臉蛋：“哥哥，你看我夠胖嗎？”

    這些日子，每天睡前，兩個人總是要暢想一番慕羽崢眼睛好了之后的情景，柒柒總問他覺得她長什么樣。

    慕羽崢就說，她一定是這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姑娘，可就是太瘦了，要再長胖一些。

    在慕羽崢的印象中，他見過的長安城里那些富貴人家的小姑娘，都是白白凈凈圓乎乎的小臉。

    柒柒是因為又累又餓又受苦，才這么瘦，如今家里不缺吃的，也不需要她那么勞累，他就想著小姑娘也要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可他忘了，他見過的那幾個胖嘟嘟的小姑娘，大都三四歲的樣子，一臉的嬰兒肥，如今柒柒已經(jīng)八歲，在抽條了，很難再長成那樣白白胖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