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見一個(gè)瘦弱矮小的身影拼了命地往這邊跑，懷里還抱著什么東西，大家定睛一看，是小翠。

    “搶到了?！?/br>
    “小翠真的搶到米了?！?/br>
    “這下她娘沒話說了?！?/br>
    “是啊，接下來幾天，她娘應(yīng)該不會(huì)打她罵她了?！?/br>
    見到小伙伴平安歸來，還拿到了米，孩子們一掃剛才的低落情緒，莫名地興奮不已，七嘴八舌，急匆匆抬腳就要迎上去。

    孩子們還沒走出幾步，就見小翠的身后追上來兩個(gè)身影，手里還提著寒光閃閃的刀，氣急敗壞地叫嚷著：“膽大包天的小畜生，把米放下，不然老子抓到你沒完?！?/br>
    孩子們頓時(shí)僵在原地，張著嘴發(fā)不出聲來。

    柒柒急得不行，攏著嘴就喊：“把米放……”

    話沒說完，那兩名穿著衙役服的漢子便已經(jīng)追上了小翠，伸手就去搶她懷里的米袋，小翠死死抱住米袋不放，一名衙役抬手就扇在小翠臉上，直接把小翠扇翻在地，另一名衙役趁機(jī)搶過米袋，猶不解氣，抬腳就把小翠踢飛。

    “要不是看你是個(gè)孩子，老子今天一刀剁了你?！?/br>
    “老子被你們這些刁民害慘了。”

    兩人揮著刀，拎著米袋，罵罵咧咧地走了，頭也不回。

    這一切不過發(fā)生在一瞬間，等孩子們回過神來，兩名衙役已經(jīng)消失在黑暗中，小翠躺在地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

    “小翠姐?！逼馄馊鐾染屯^跑，孩子們也跟著跑了過去。

    第8章 008

    ◎玉佩◎

    第八章 玉佩

    孩子們跑到小翠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著坐起來，關(guān)切地問她怎么樣，可有哪里疼。

    小翠頂著被扇得高高腫起來的半張臉，眼淚撲簌簌掉個(gè)不停，眼中滿是絕望：“我可真沒用，什么都干不好?！?/br>
    柒柒看得難過，蹲在她身邊，一雙小手去摸她的胳膊和腿，檢查一遍，發(fā)現(xiàn)沒有斷骨頭，略微放下心來，伸手抱住了她安慰著：“小翠姐，不是你的錯(cuò)。”

    “明明都搶到了，要是我再跑快一點(diǎn)就好了?！毙〈淇吭谄馄馐菪〉募绨蛏系吐暱奁瑹o比自責(zé)和懊惱。

    若是沒去也就罷了，若是去了沒搶到也就算了，可明明搶到了手，又差點(diǎn)兒跑到了家，卻被追上搶了回去，還挨了打挨了罵，這樣的委屈，讓一個(gè)不過九歲的孩子幾乎陷入絕望。

    “小翠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逼馄獗刃〈湫?，此刻卻像個(gè)大jiejie一般抱著她，拍著她的背安慰著。

    其余的孩子們也都你一言我一語地寬慰著小翠，小翠爹娘素來重男輕女，她在家不受寵，從來都是把自己的情緒壓抑著，此刻被朋友們溫聲細(xì)語圍著安慰，也不敢大聲哭，只趴在柒柒小小的肩頭嗚嗚哭了一陣，便止住了哭聲，強(qiáng)顏歡笑道：“害大家擔(dān)心了，我沒事，時(shí)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家吧?！?/br>
    說著，她扶著柒柒站了起來，捂著剛才被踢中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瘦弱的小姑娘耷拉著腦袋，佝僂著背，背影無比沮喪，光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心酸掉淚。

    想到她沒搶回米，怕是回家還要挨罵，說不定還要挨打，柒柒抹了抹背淚水模糊的眼睛，忙追上去：“小翠姐，你等下我?！?/br>
    說罷，小姑娘噔噔噔跑回家，拿了個(gè)掉了碴的破碗，探身到米缸里抓了兩把米，小心翼翼端著走到院外，遞到小翠手里：“小翠姐，這你拿回去?！?/br>
    現(xiàn)在這個(gè)時(shí)候，米是各家各戶頂頂重要的東西，柒柒家如今是個(gè)什么糟心狀況，孩子們也一清二楚，小翠萬萬沒想到柒柒竟然送她米，她看著碗里的米，眼淚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掉，死活也不肯收：“柒柒，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br>
    柒柒打定主意要送，一雙小手背到身后，仰著頭，格外嚴(yán)肅：“小翠姐，你先拿回去交差，免得你娘又要找茬發(fā)脾氣，你要是不愿意要，那就算我借給你的?！?/br>
    小翠姐很好，待人溫柔和善，見她餓著，每每都會(huì)把自己帶的野菜團(tuán)子分她一半，說她年紀(jì)小，對(duì)她很是照顧。

    她也很缺米，可今天小翠姐被兩個(gè)衙役又打又罵，已經(jīng)夠難的了，她不想她回家還要被為難。

    小翠捧著碗，低頭看著碗里那一小捧金燦燦的黃米，想了一下空手回家可能面對(duì)的場(chǎng)面，哽咽著猶豫道：“可我娘把米缸看得緊緊的，我怕是沒那么快還上?！?/br>
    柒柒晃了晃自己的小巴掌，認(rèn)真道：“不過就是兩把米，那就不還了?！?/br>
    見柒柒如此，孩子們相互對(duì)視一眼，默契地說了句等一下，齊齊拔腿就往家跑。

    大家伙都住在附近，很快又都跑回來，你一把，我一把，小心翼翼把手里攥得牢牢的米放在了小翠捧著的破碗里，片刻功夫，那一小捧，變成了一大捧。

    小翠像捧著金銀珠寶一樣，把那破碗緊緊抱在懷里，嗚嗚地哭，話都說不利索：“謝、謝謝大家，我一定、一定會(huì)想法還上?！?/br>
    柒柒踮著腳尖給小翠擦了擦眼淚：“小翠姐快回去吧，明天還地出門挖菜呢。”

    在山知道柒柒怕黑，開口：“柒柒，你先回家，我和柱子送小翠回去?！?/br>
    柒柒便應(yīng)好，進(jìn)了院門，把門關(guān)好，撒腿就往屋跑，打開屋門邁進(jìn)門檻，朝著還在院門口望著她的在山揮揮手，在山這才離開。

    把門關(guān)好，柒柒便把先前舀了一半的水接著舀到洗臉盆里，端進(jìn)了屋，放在炕上：“哥哥，我回來了?！?/br>
    慕羽崢一身的傷，又喝了藥，精神不濟(jì)，一直昏昏沉沉，先前小姑娘不在，他便閉目養(yǎng)神，此刻小姑娘回來，他便睜開眼，雖看不見，還是往小姑娘這邊偏了偏頭：“好?！?/br>
    柒柒便打濕了帕子，準(zhǔn)備給慕羽崢擦臉，慕羽崢抓住小姑娘粗糙不堪的小手：“如今我醒了，這些事我自己來?！?/br>
    “哦，好。”柒柒也不跟他爭(zhēng)，把帕子給了他，等他擦了臉又擦了手，便問：“哥哥，你衣裳臟了，要不我?guī)湍忝撓聛硐聪矗俊?/br>
    聞著那夾雜著血腥的難聞氣味，再想想自己先前的經(jīng)歷，慕羽崢知道自己一身有多臟，點(diǎn)頭道：“拿去燒了吧?！?/br>
    柒柒為難道：“那家里就沒有你能穿的衣裳了。”

    慕羽崢伸手到懷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一枚白玉蝴蝶玉佩來，一分為二，都交給柒柒：“這個(gè)玉佩，你拿一半去當(dāng)了，看能當(dāng)多少錢，先買一些米，再給我買兩身粗布衣裳，另一半你先幫我收著?！?/br>
    柒柒伸手接過光滑的玉佩，見雕工精致的漂亮蝴蝶被分成了一邊一半翅膀，有些可惜道：“分開的話，蝴蝶就不完整了?！?/br>
    慕羽崢：“無妨，拿去當(dāng)了便是?！?/br>
    柒柒摸索著玉佩：“哥哥，這可是你家里人給你的？”

    慕羽崢點(diǎn)頭：“是，但人都不在了，留著也無用?！?/br>
    聽出慕羽崢語調(diào)里的傷感，望著那雙空洞的眼睛，柒柒想了想，應(yīng)道：“那我明日讓在山哥他們陪著我一同去?！?/br>
    慕羽崢：“今夜官倉被劫，想必官府明日便要四處搜查追回糧食，城里怕是要亂上幾日，這幾日你先不要出門，等此事過去再說?！?/br>
    想到剛才提著刀追著小翠的那兩個(gè)兇神惡煞的衙役，柒柒知道慕羽崢說的沒錯(cuò)，乖巧應(yīng)道：“好，那我待會(huì)兒也和在山哥說一聲?！?/br>
    說罷，小姑娘鉆到八仙桌下面，把玉佩藏到了地下，藏好之后，從桌子下鉆出來拍拍膝蓋上的土：“哥哥，玉佩我先藏起來了?！?/br>
    慕羽崢便說好，又問：“你那去搶糧的朋友如何？”

    柒柒嘆了口氣，拿了把剪刀上炕給慕羽崢剪著臟污的外衫，邊剪邊把小翠的遭遇說了。

    慕羽崢聽完，沉默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哥，幸好我們聽你的沒去，不然怕是腦袋真的要掉了?！逼馄庑⌒囊硪砑敉炅送馍溃炖镄跣踹哆?，又去剪慕羽崢那已經(jīng)被林大夫剪開了褲腿的外褲。

    聽著那咔咔的剪刀聲向下去了，慕羽崢面色一僵，急忙伸手護(hù)住了身前：“柒柒，褲子還是留著吧，改天我能動(dòng)了自己來。”

    這把剪刀似乎不是那么鋒利，小姑娘的手似乎也沒有那么有力，這么半天，他聽她剪上衣剪得都吭哧吭哧，頗為費(fèi)勁，別待會(huì)兒一失手……

    柒柒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斷腿，便從善如流地應(yīng)了好，把剪刀收了起來，慢慢把那破爛的外衫從他身底拽了出來，抱著下地丟到灶膛里燒了。

    燒完回到屋內(nèi)，看著慕羽崢白色里衫上暗紅的血跡，柒柒又問：“哥哥，要不我?guī)湍惆褍?nèi)衫脫下來洗洗吧，洗完就鋪在炕上，明早就能干了?！?/br>
    慕羽崢伸手摸了摸因血跡干涸而發(fā)硬的內(nèi)衫，應(yīng)了好。

    柒柒便上前，給他解開帶子，小心翼翼脫了袖子，從身底抽了出來，拿到灶間用冷水洗了，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倒不算難洗，搓了一會(huì)兒，血跡竟全洗掉了。

    把水倒掉，擰干的里衣鋪在炕上，在山就來了，柒柒忙把人讓了進(jìn)來：“小翠姐怎么樣？”

    在山攥起拳頭黑著臉：“她那黑心肝的娘，見她拿了米回去倒是沒打她，可嫌少，嘴上不干不凈罵小翠沒用，要不是看她是長輩，老子真的很想上去揍她幾拳?！?/br>
    “在山哥，別生氣，以后我們多幫著些小翠姐就好了?！逼馄馀呐乃母觳?，“我哥說，官府明日怕是要四處搜查……，咱們這幾日先別出門?！?/br>
    有了先前那一遭，在山對(duì)慕羽崢倒是改觀了一些，覺得他不再是個(gè)只會(huì)拖累柒柒的廢物，于是撓了撓腦袋，沖著床上靜靜躺著聽他們說話的慕羽崢說了句：“你這人，腦子還怪好使的嘞?！?/br>
    慕羽崢沒說話，在山也不在意，從炕上拿起自家那兩個(gè)米袋，告辭離開。

    閂好了門，柒柒洗漱過后，便熄了灶間的蠟燭回屋上炕，她把自己的被褥挨著慕羽崢鋪好躺了下去，蓋好被子，小小聲說：“哥哥，晚安。”

    “晚安。”慕羽崢也小聲應(yīng)。

    微弱的燭光閃爍，身邊躺了個(gè)會(huì)喘氣會(huì)和她說晚安的人，柒柒心里比前一晚安定了不知多少，她裹著被子往慕羽崢這邊挪了挪，閉上眼睛。

    這一天，小姑娘從早到晚幾經(jīng)變故忙忙碌碌，很快便陷入了夢(mèng)鄉(xiāng)。

    而慕羽崢渾身是傷，先前止痛的藥效已經(jīng)過勁兒，此刻從內(nèi)到外，從頭到腳，各個(gè)傷處都疼了起來，他渾身顫抖，冷汗直低，根本無法合眼，直到過了子時(shí)，實(shí)在熬不住才昏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大亮，兩個(gè)孩子還在睡著，就被吵醒。

    不知誰家的院門被哐哐砸響，還有人在大聲吼著：“衙門查案，速速開門?！?/br>
    第9章 009

    ◎搜查◎

    第九章 搜查

    衙門查案？柒柒第一反應(yīng)就是為了昨夜官倉被搶一事而來，雖說她沒參與，可一想到昨晚兇神惡煞提刀追小翠的兩個(gè)衙役，便也覺得心頭發(fā)慌。

    她翻身坐起來，匆匆穿好衣裳，也來不及梳理一頭睡得亂蓬蓬的頭發(fā)，嘰里咕嚕就爬下地，太過匆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柒柒，莫慌。”慕羽崢聽出小姑娘的慌亂，出言安撫。

    “哎。”柒柒應(yīng)著，從地上爬起來，趿拉著鞋跑出門，站在門口豎著耳朵靜靜聽著。

    西邊隔著兩家的那戶鄰居院內(nèi)傳來了帶著哭腔的求饒聲：“官爺明鑒，我們真的沒有去搶糧啊，我們一家老小就剩這最后一點(diǎn)口糧了，您可千萬別拿走啊。”

    隨后便是衙役的怒斥聲：“刁民，沒去搶糧，那這么多的糧食哪里來的？趕緊松手，讓爺把糧食收走，否則抓你去衙門砍頭?！?/br>
    柒柒小臉一白，她聽出那哭著求饒的是崔老伯，她不知道昨兒夜里崔老伯家是真的有人去搶了糧食，還是衙役為了追回丟了的糧食，開始不管不顧胡亂收繳。

    不行，她得把家里的糧食藏起來一些，雖說也沒多少，可少上一把，也是要命。

    別人她是來不及提醒了，可蔓云姐家她是要說一聲的，柒柒噔噔噔跑到兩家院墻那，壓著聲音喊：“在山哥，蔓云姐？”

    她剛一出聲，在山的頭就從墻頭上冒了出來，神色緊張：“柒柒，你是不是也聽到動(dòng)靜了？”

    柒柒也來不及和他廢話，壓低聲音焦急叮囑道：“在山哥，快把你家的米藏起來一些，快去?！?/br>
    西邊那戶人家院里還沒消停，在山立馬反應(yīng)過來柒柒是個(gè)什么意思，連忙應(yīng)：“好，你也快回去藏一些起來。”

    兩個(gè)孩子不再廢話，各自跑回家。

    柒柒把門閂插好，從西屋翻了三個(gè)米袋子出來，拿了個(gè)碗趴在米缸邊上，探身到缸里，把為數(shù)不多本就快見底的米平均裝到了三個(gè)米袋子里，每個(gè)裝了小半袋。

    隨后先是抱著一個(gè)米袋子藏到東屋八仙桌底下裝寶貝的盒子里，原樣封好，又抱著一個(gè)米袋子藏到了西屋一堆雜物堆里，最后一個(gè)米袋子藏到了灰已經(jīng)涼透的灶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