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潯朝蘇羨音指著手機示意，側(cè)過身去，扶了扶額：“沒，就是遇到一個同學?！?/br>
    “行，我猜你已經(jīng)從萬佳城離開了，回家早點休息，有什么批評留著明天當面說，可以？”

    “臭小子?！敝x穎然笑罵了句，直接掛了電話。

    蘇羨音靜靜站著，只是覺得那聽筒里傳來的零星聲音有些耳熟。

    姚達早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眼瞧著陳潯掛了電話，帶著人走過來，浮夸又真誠：“這不蘇meimei嗎？”

    又對陳潯使眼色：“跟小情人聊完了？”

    陳潯冷笑一聲：“跟誰？”

    姚達看了蘇羨音一眼，又腦補了一出，自認為頗為上道地點點頭，對蘇羨音說：“開個玩笑開玩笑，蘇meimei就當耳旁風?！?/br>
    也不怪姚達整日嬉皮笑臉沒個正行，他跟陳潯室友一年，早見證過他的人氣，勇敢追愛的女生并不是只有外院陳靜怡一個，久而久之，姚達但凡見到有女孩聯(lián)系陳潯都要下意識揶揄幾句。

    仿佛陳潯的通訊錄里就不可能有不喜歡他的女孩兒。

    蘇羨音懵著沒回答。

    商場忽地涌出了一批人，說說笑笑。

    陳潯看著姚達幽幽道：“希望下次見到我媽的時候，你也能在她面前復述這個笑話?！?/br>
    他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扶著蘇羨音的肩，將她帶著向自己邁了一步，一行人堪堪擦過她身側(cè)，沒有撞到她。

    陳潯還是盯著石化的姚達，唇邊笑意有些玩味：“她可不指定能當耳旁風?！?/br>
    第9章 不是對手

    蘇羨音最后坐著陳潯的車回了學校。

    應了陳潯的邀請的時候她不猶豫，可上車的時候，她卻遲疑了。

    姚達朝她比了個“請”的姿勢，要她坐副駕，還言辭懇切：“你別看陳潯平時一副八好學生的樣子，他就缺人治他，我見過這么多meimei，也就蘇meimei你的口才可以讓他吃癟，你不坐副駕誰坐副駕?！?/br>
    于是蘇羨音沒推拒，系上了安全帶，淡淡說：“知道的明白你在夸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批評我刻薄?！?/br>
    姚達頭搖得像撥浪鼓：“哪能??？就這么說，蘇meimei，我看好你?！?/br>
    看好她什么？

    其實也不必說，車后座幾個男生不約而同露出的壞笑已經(jīng)將這句話的含義公之于眾。

    元庚也不怕火旺，繼續(xù)添柴：“那不一定，要我說，我佩服有毅力的人，我還是更看好外院陳靜怡。”

    幾人七嘴八舌說起來，蘇羨音手摳著安全帶邊緣，不知道是該開口為自己辯解，還是干脆當句玩笑一笑而過。

    在陳潯未開口前，她都還不算心慌。

    陳潯清了清嗓子，抬眼看了眼車內(nèi)后視鏡，說：“都有點正形行嗎？”

    又瞥了眼蘇羨音，語氣輕松：“他們這么造謠你，你也不反擊？”

    “懟我的時候倒沒見你這么寬容?！?/br>
    “誰說我不反擊。”蘇羨音松了口氣。

    手機一方屏幕照亮她盈盈的眸子，她不動聲色道：“我已經(jīng)在找律師幫我草擬律師函了?！?/br>
    “靠?！币_笑罵了聲。

    “我沒說錯啊，你倆不配嗎？你倆天仙配?！?/br>
    車開到蘇羨音宿舍樓下，她禮貌道謝下車，車門“哐”一聲關上，她走出去不過兩步。

    陳潯搖下車窗，傾身探出半個腦袋喊她。

    蘇羨音回頭：“？”

    陳潯舉起她的u盤，唇邊笑意漸深：“這里面該不會有你周一要交的作業(yè)？”

    晚上九點，女生宿舍樓前最不缺風月溫柔，更不缺八卦影魄。

    蘇羨音清晰地感覺到周遭有路過的女生頻頻投來的探究眼神以及仿若就在耳邊的低聲細語。

    她歪歪頭，好像很困惑的樣子：“你該不會要訛我吧？”

    陳潯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卻樂意接梗：“我是那樣的人嗎？”

    他的手再往前遞一寸，蘇羨音見好就收快步走過去接下。

    他抬抬下巴，做出思考的樣子，說：“收好啊，回去就把銀行卡號發(fā)給你。”

    蘇羨音笑彎了眼。

    最后，她目送他搖上車窗離開，也聽見他輕聲對她說：“走了，冒失鬼，周二見?！?/br>
    再來一句她就能原地表演一個嘴角與月亮肩并肩。

    “那是機院的陳潯嗎？”

    “是哇，好帥我靠?！?/br>
    夠了。

    今晚蘇羨音攝取的糖分以及滿足感已經(jīng)嚴重超標。

    就讓她做個幸福的冒失鬼吧。

    晚風拂過她耳際，明明是自己的頭發(fā)，卻令她頸間發(fā)癢，她歪歪腦袋，看見稀疏樹葉間盛著一彎月。

    她一直自認為是個懂得知足的孩子。

    高中跟陳潯不是同班，但是他們倆的班級在同一層的最兩側(cè)。

    她每每繞路從卓越班旁邊的樓梯上樓，再穿越一整個平層，回到實驗1班，只為了路過的時候能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瞥見天光。

    走路不能停頓，目光要自然掃過，不能停留，不能有所尋找，她幾乎把這套公式運用得融會貫通，一用就是三年。

    那是她和陳潯獲得全市中學生演講大賽一等獎的消息傳開的一天，她照例“路過”卓越班時，聽見有大嗓門的男同學，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激動發(fā)言。

    “誒，你們看這個領獎照片，像不像結(jié)婚照??？”

    蘇羨音的心跳漏掉很多拍，路過法則也全都拋在腦后，她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

    有人笑：“放屁，哪像了？”

    “你看啊，這大紅背景，這講臺，這白襯衫，怎么不像？我看過我爸媽結(jié)婚照，就跟這差不多。”

    “潯哥，你看嘛，真的像?！?/br>
    蘇羨音捏緊了書包肩帶，這一眼比她往常投去的很多眼都要更艱難，她望過去，陳潯坐得筆直，手下筆沒停，甚至沒抬眼，只用氣聲笑了聲，淡淡說：“別鬧，誹謗犯法。”

    他沒有看到的這張刊物上兩人高中時期唯一的一張合影，被蘇羨音規(guī)規(guī)整整裁下來，框進了相框里，永永遠遠反扣在書柜第三層的隔板上。

    是她心里最溫柔的秘密。

    陳潯沒有給眼神，但不妨礙青春期對兩性關系有著迫切探知欲的男生瞎起哄，刊物在卓越班傳了半圈，終于獲得少許認可。

    帶頭的男生起勁地鼓掌：“潯哥新婚快樂??！”

    看熱鬧的、起哄的笑聲層層疊疊，蘇羨音邁開了步伐，心里又酸又脹，為這一時的起哄高興地滿臉漲紅。

    即便不是真的又怎么樣，即便起哄的男孩甚至沒提照片里的“新娘”是誰。

    能被起哄成一對新婚夫婦，她的腳步已經(jīng)虛浮起來，心口墜著一顆名叫“開心”的大石頭。

    她確實是個知足的好孩子。

    -

    周二上課，蘇羨音早早去了，坐在倒數(shù)第三排，還默默用水杯占了身旁的座位。

    但陳潯卻缺席了。

    姚達解釋道：“老師叫潯哥去實驗室?guī)兔θチ?，但是論文他寫了的，讓我給你帶來。”

    蘇羨音把兩份論文交上去，下課后老師叩了叩她的桌面，問她有沒有興趣參加他的課題組。

    蘇羨音哭笑不得。

    陳潯寫的“檢討”論文都能被老師欣賞，這人優(yōu)秀到了令人魔怔的程度。

    蘇羨音以專業(yè)課程太繁重婉拒了。

    順便把這件事跟陳潯說了聲。

    yin：【你的“檢討”寫得太好了，老師問我們愿不愿意加入他的課題組，我婉拒了，估計下周還得問你?！?/br>
    陳：【你這么聰明，怎么不知道也順便幫我婉拒一下呢？】

    幫你婉拒？以什么身份？

    蘇羨音走在路上，笑得坦蕩，心事不用遮掩，在明晃晃的日光下與她輕快的步伐共舞。

    yin：【我是不是該把這張聊天記錄打印出來貼在床頭？】

    yin：【我居然被川北名人陳潯夸聰明了？】

    陳潯站在一食堂一樓大廳向下的臺階上，折手夾著一本課本，單手看著消息記錄，無聲地笑了。

    對話框遲遲沒有文字輸入，他略一思忖，似乎聽見有人喊他，微抬頭打量過去，發(fā)現(xiàn)是自己幻聽。

    他單腿站得筆直，右腿卻微微屈著，輕踮腳尖在石階上來回摩擦，整個人透著股優(yōu)哉游哉的味道。

    剛收回眼，他又很快重新抬起頭，瞇著眼看了眼幾十米開外，一邊啃著甜筒，一邊看著手機龜速前進的一個小小身影。

    他最近遇到她的次數(shù)好像有點兒過于頻繁了。

    陳：【榮幸嗎？榮幸就對了。】

    陳：【這么榮幸不請我吃甜筒嗎？】

    他看著消息氣泡“咻”地發(fā)過去，才好整以暇地盯著不遠處的蘇羨音，看見她頓住腳步，臉上笑意未褪，四處打量著卻好像得不到要領。

    他把手機收回口袋里，信步走下臺階。

    “這呢?！?/br>
    快走近了，他才出聲給她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