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 第26節(jié)
…… 溫父原來在單位的那套房子一直留著,方萍說等溫聽晨長大了,就把那套房子過戶到她名下,留或賣都由她自己決定。 紅眼病期間,溫聽晨又住回了江大家屬院,方萍提前讓保姆阿姨過來打掃過,家里很干凈,生活物資也充足,溫聽晨不太會做飯,但能煮個面條做個蛋炒飯什么的,喂飽自己還是足夠的。 養(yǎng)病在家,日子過得清凈,唯一不好的就是眼睛疼,分泌物多看不清東西,想復(fù)習(xí)功課也沒辦法。 每天還要出醫(yī)院打點滴,溫聽晨出門時會戴帽子口罩眼鏡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生怕傳染給別人。 打針的時候,電話響得沒完沒了,拿出手機,又是陌生號碼。 溫聽晨沒接,怕又是某些人惡意打來的sao擾電話,把手機設(shè)成靜音,一個下午沒管它。 到了晚上,窗戶傳來異動,有人用東西砸她房間的玻璃。 溫聽晨忐忑地挪到窗戶邊,探頭往下瞧的時候,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隨時報警。 “喂,溫聽晨,是我!” 周見弋仰頭站在綠化帶里朝她揮手,溫聽晨看見是他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手機塞回口袋。 “你來干什么?” 她聲音壓得低低的,家屬院不比別的地方,每家每戶都認(rèn)識,雖然她已經(jīng)很多年不曾回來,但周見弋仍然在這里生活,萬一被人看見惹出閑話就不好了。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周見弋無所畏懼,聲音洪亮。 溫聽晨無奈,稍微提高了一點點音量,“我說,你來干什么?” “嘖,還是聽不見。你等著,我上來找你!” “喂,別……” 溫聽晨想要拒絕,話還沒說完,周見弋已經(jīng)沖進了單元樓,很快便有敲門聲響起。 她跑到門口,透過貓眼看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并沒著急開門,她的眼睛還沒好,仍有傳染性。 “你的眼睛怎么樣?” “我當(dāng)然沒事。”周見弋語氣自信,他的免疫出奇得好,每次班上出現(xiàn)傳染病,他總是屹立不倒的那一個。 溫聽晨一聽直接把門反鎖了,“那還是別接觸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在這說吧。” 周見弋站在狹小的樓道,不免有些失落。 溫聽晨的朋友少,沒人知道她的聯(lián)系方式,他花了兩天時間才在季敏的工作手冊上翻到她的號碼,結(jié)果打了一個下午,她死活不接。 后來厚著臉皮去問方萍,才得知她又住回了家屬院,明明離自己那么近,她卻一點兒也不告訴他?,F(xiàn)在到了門口,也不能見面。 “你眼睛好點了嗎?去看醫(yī)生了嗎?”他悻悻地問。 “好點了,每天都有去打針?!?/br> “那就好,我給你帶了這幾天的課堂筆記,還有一些吃的?!敝芤娺O窸窣窣從書包出一大袋東西,見她仍沒有開門的意思,彎腰給放在了地上,“我給你放在門口,你一會兒記得拿。” 溫聽晨透過貓眼看他,“好,謝謝?!?/br> “那我先走了?!?/br> “嗯,再見?!?/br> 樓梯間傳來腳步聲,溫聽晨特意等了一會兒才轉(zhuǎn)動門鎖,門口擺著一個滿滿的塑料袋,除了各科的筆記本外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零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哄小朋友。 她蹲下身,隨意翻了幾頁筆記,據(jù)她所知,周見弋是個自己都懶得整理筆記的人,平時的課堂終點基本都隨手書上。 而送給她的這幾本,字跡工工整整,巴不得把老師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溫聽晨翻著翻著,眼淚簌簌滴落在手背。 “你哭了?” 周見弋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頭頂,溫聽晨抬頭,驚異地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走,而是站到了更高的臺階上。 “你別過來?!睖芈牫繌椘鹕恚粋€勁兒往后退,“你不是走了嗎?為什么還在這兒?” “我就是想留下來看看你?!敝芤娺疂M臉地困惑盯著她發(fā)紅的眼睛,“你怎么了?是我買的東西不合心意嗎?” “不,我很喜歡。” 溫聽晨搖頭,用手背拭去眼淚。 她沒怎么,只是忽然很感動,她在這兒住了好幾天,方萍每天會打電話來問她的情況,卻一次也沒有來看過她。 好像每一次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只有周見弋會接住她不讓她往深淵里掉。 “周見弋,你傻不傻?紅眼病是會傳染的你不知道嗎?” “我當(dāng)然知道?!敝芤娺槐菊?jīng)地看著她?!氨粋魅菊镁涂梢圆簧险n了,到時候我搬來和你一起隔離,你不會介意吧?” “……” 溫聽晨哭著哭著,突然笑了,臉臟得跟野貓似的,“你想得美!” 第25章 那些你很冒險的夢(2) 紅眼病讓溫聽晨錯過了期末考試, 方萍憂心她的學(xué)習(xí),給她找了兩個家教,專補弱勢學(xué)科。 整個寒假都是在補課中度過的。 溫聽晨外婆的身體逐漸恢復(fù), 到了年底已經(jīng)能夠正常生活, 方萍松了口氣, 全身心投入到教學(xué)工作,直到除夕的前兩天,高三師生才放假。 國外的大學(xué)春節(jié)沒有假期, 唐承回不來,唐廣君執(zhí)意要飛去國外陪他過年,方萍不好多說什么, 由他去,自己收拾行李帶著溫聽晨和唐純回了郊區(qū)老家。 鄉(xiāng)下的日子清凈愜意, 溫聽晨上午復(fù)習(xí)功課,下午圍爐煮茶,偶爾也陪唐純?nèi)サ乩锿诩t薯, 聽小姨講她的創(chuàng)業(yè)故事, 內(nèi)心前所未有地平和。 南方冬天多雨水,細雨斜飛, 絲絲陰冷鉆進骨子里。 春節(jié)的最后一天, 天氣難得放晴,溫聽晨在院子里曬太陽, 臉上擋了本書, 慵懶小貓似的攤在搖椅上,一躺就是一上午。 “那男孩真奇怪, 一上午了,騎著車滿村轉(zhuǎn)悠, 找什么呢?瞧著也面生,不像村里的孩子?!闭诙菚衲曦浀耐馄磐蝗怀雎暋?/br> 溫聽晨沒在意,揉揉耳朵翻了個身,過了會兒,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睜開眼睛,驚坐起身,穿上棉鞋踢踢踏踏跑上二樓。 村口小路上徘徊著一個騎行的身影,隔得太遠看不清面容,但輪廓和身形都極為相似。 直覺告訴她,是他沒錯。 “外婆,我出去一下?!?/br> 溫聽晨折回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換了雪地靴和保暖的鵝黃色羽絨外套直奔樓下。 出了院子,往村口的方向走,很快在小賣部門口看見那個身影,他正彎腰跟路邊擺攤的老爺爺打聽著什么,爺爺搖頭,他又換了個阿姨問。 阿姨手忙腳亂一通比劃,他順著方向一抬頭,看見走過來的溫聽晨,牽唇笑了。 “好巧,在這也能碰見你?!?/br> 周見弋推車朝她走來,才半個月不見,他又高了不少,一身黑色沖鋒衣,戴著黑色鴨舌帽,握著車把的手凍得通紅。 溫聽晨微笑,沒忍心拆穿他,“是啊,好巧,你怎么來這了?” “我和朋友出來騎行,正好路過這里?!?/br> 他身后空無一人,哪里來的什么朋友,溫聽晨忍俊不禁,他真的很不會撒謊。 周見弋察覺自己好像露陷了,硬著頭皮圓謊,“那什么,他們先去別的地方逛了,我晚點再去找他們匯合?!?/br> 溫聽晨收起笑意,配合地做出一副深信不疑樣子,“哦?!?/br> 時間尚早,溫聽晨猶豫要不要帶他去外婆家坐坐,離飯點還很遠,突然帶一個男同學(xué)回家好像也沒有正當(dāng)?shù)睦碛伞?/br> 村子里人多眼雜,一對亮眼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總會引來很多人的側(cè)目,周見弋被周圍探究的目光盯得不自在,率先開口:“要不要去別處逛逛?” “好。”溫聽晨頷首。 村落依山傍水,風(fēng)景秀美,泉水沿著山坡流淌緩緩匯聚成溪流,他們并肩走在剛修成不久的河堤旁,耳邊有蟲鳴鳥叫。 溫聽晨留意到他的自行車灰塵撲撲,輪胎上沾了些許黃泥,來這里的路并不好走,年前一直下雨,道路泥濘。她們一家開車走國道,回來都花了近一個小時,路上還有很大貨車,難以想象他這一路是怎么過來的。 “你來這邊騎了多長時間?”溫聽晨盯著他凍到發(fā)紅的手,心里不是滋味。 留意到她的目光,周見弋把手往袖子里縮了縮,云淡風(fēng)輕道:“沒多久,兩個多小時吧,也挺快?!?/br> 兩個多小時…… 那他豈不是一大早就出發(fā)了。 溫聽晨覺得心頭沉甸甸的,他其實沒必要特意來這一遭。 路過一塊草地,周見弋彎腰,隨手折了幾支狗尾巴草給她玩,“你手機怎么一直打不通?” 他說出了這趟的真實目的。 溫聽晨把狗尾巴草握在手里,攏成一簇花,“可能太久沒用,沒電自動關(guān)機了吧,我以為沒人會找我?!?/br> “嘖?!敝芤娺_步一頓,不滿地撇撇嘴角,“你在罵我?” “?。俊睖芈牫棵H豢此?。 “我不是人?” 溫聽晨抿唇淺笑,難得有心情開玩笑,“對,你不是人,你是神?!?/br> “神經(jīng)病的神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沒這么想?!?/br> “……” 兩人相視而笑。 其實溫聽晨沒有說實話,手機是她故意關(guān)機的,那些陌生號碼并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放過她,相反的,寒假他們閑得無聊,詛咒辱罵也變本加厲。 她不想連新年都要被打擾,于是決定關(guān)機,反正方萍就在家里,需要用手機的時間很少。 只是,她沒想到周見弋會找她。 當(dāng)然,其中的原由她也不會同他說。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溫聽晨撿起剛才的話茬。 周見弋說:“也沒什么,就是想問你你寒假過得怎么樣?!?/br> “還行,一直在補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