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見鬼……西爾維！咕……”

    是的，西爾維這條一肚子壞水的混蛋人魚趁道里安沒有防備，故意卷著他摔進(jìn)了海里，這是他的第二大愛好——突然把道里安拖進(jìn)大海。

    道里安喝了好大一口海水，他撲騰著四肢狼狽上岸，一回頭就看見西爾維咧著滿是利齒的嘴巴咯咯直笑，道里安朝他扔小貝殼，他轉(zhuǎn)眼就沉入海里不見了，片刻后，他會猛地從老遠(yuǎn)的地方竄出海面，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形后再墜進(jìn)海里，如此重復(fù)好幾次，快樂得顯而易見。

    “回來！西爾維，我要把你揍成炸魚！”

    道里安濕淋淋地爬上岸，咬牙切齒地威脅，他并不反感大海，但西爾維的“偷襲”是毫無征兆的，導(dǎo)致道里安常常弄濕衣服，不得不裸著身體讓衣服在礁石上烤干。

    雖然這是片孤島，除了海洋生物不會有第二個人類出現(xiàn)，但當(dāng)某些私。密部位暴露在太陽底下多少還是讓道里安有些難為情。

    好在他早就有所準(zhǔn)備，睡袍和實驗服他總是輪流穿，因此當(dāng)睡袍弄濕后，道里安還可以披著實驗服——剛好能遮住他的大腿。

    此時太陽快要下山，西爾維消失了一會兒再次浮出水面，他帶來了道里安的晚飯，一條肥美的金槍魚，也許是圓舵鰹，道里安不確信，因為人類的過度捕撈，金槍魚幾乎已經(jīng)滅絕，能幸存下來的多少都發(fā)生了變異，比如這條魚唇突出像是鴨嘴魚似的圓舵鰹。

    不過它足夠美味，并且道里安吃了兩天也沒有任何不適的癥狀。

    道里安吃魚時，西爾維就坐在旁邊看著他。

    這有點兒角色顛倒的意味了。

    以前道里安總是在觀察水箱外看西爾維吃東西，現(xiàn)在是他成為了人魚的觀察對象。

    就像道里安曾經(jīng)朝水箱里投喂各種生物摸索人魚的食譜那樣，第一天時，西爾維也從海里叼來許多奇形怪狀的魚類，挨個擺在道里安面前，用他那雙白茫茫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道里安。

    為了自己的健康考慮，道里安謹(jǐn)慎地選擇了那條金槍魚屬，于是從那天起，道里安的食物幾乎都是這種變異金槍魚了。

    由于缺乏刀具，道里安的晚餐都是由西爾維用爪子或者牙齒撕裂魚rou后送到他面前的。

    和人魚幾乎不需要咀嚼直接吞咽的進(jìn)食方式不同，人類必須細(xì)嚼慢咽，因此對于人魚而言，道里安的進(jìn)食是相當(dāng)緩慢的過程。

    道里安盤腿坐在礁石上吃魚時，總能看見西爾維憐愛的目光落在他光禿禿的指甲和平鈍的牙齒上，那眼神就像是在說：小可憐，沒有我你該怎么在大海里活下去呢？

    道里安總被他看得哭笑不得，但考慮到?jīng)]有西爾維的話，自己確實活不下去，的確是值得同情的悲慘命運(yùn)。

    道里安含淚啃掉半條魚，飽了，剩下的魚rou西爾維會負(fù)責(zé)吃掉。

    沒有了個人終端，道里安無從得知時間，但他學(xué)會了通過頭頂太陽的角度和夜幕的星相判斷時刻。

    當(dāng)月亮盛裝登場時，道里安正和西爾維躺在海邊，聽著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世界是寧靜的深藍(lán)色。

    不一會兒，道里安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陣奇異的歌聲。

    在海浪的伴奏下，那歌聲悠遠(yuǎn)，綿長，它的旋律非常特別，不像是人類歌曲中的任何一種，它更美妙，更動聽，仿佛來自蒼穹，又仿佛來自深海，玄月做琴，層層疊浪做弦，奏出的音符跌進(jìn)人魚的嗓子里。

    道里安不明白自己第一次聽見人魚的歌聲時為什么會覺得普通，它明明這樣扣人心弦，它穿透人的軀殼，給靈魂雕出螺紋，讓海風(fēng)一吹便響。

    道里安回頭看向西爾維，發(fā)現(xiàn)原來這條人魚一直盯著他瞧，他銀灰色的眼睛在夜幕里泛著熒光，像星星落進(jìn)海里。

    “嗯——哼——”道里安學(xué)著人魚之歌的調(diào)子笨拙地哼了幾句，“是這樣唱的嗎？”

    西爾維愣了一瞬，接著立刻翻身趴在道里安身上，他靠近自己的人類伴侶，歌聲也變得急促起來。

    “再一次?！蔽鳡柧S開口說話了，他一邊哼著那個調(diào)子，一邊低聲催促道里安，“再一次?！?/br>
    道里安伸手摸著西爾維因為激動而微微顫動的鰓蓋，又跟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唱了幾句。和人魚相比，他的聲音無疑是難聽的，幾乎不在調(diào)子上，他感到有些害羞，但還是盡力跟著唱。

    如果這是人魚的求偶之歌，那么道里安想要得到西爾維，就應(yīng)該按照人魚的習(xí)俗，向人魚求愛，哪怕他唱得一塌糊涂。

    一種奇妙又古怪的勇氣在他的身體里作祟。

    他忍不住笑起來，笑自己的愚笨，笑自己莫名其妙的執(zhí)著。

    道里安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否陷入了熱戀，畢竟他此前從未獲得愛神的眷顧，但他猜測丘比特之箭恐怕早已洞穿他的心臟，因此他才會在與西爾維分別后寢食難安，飽受折磨，他不再完整，思念日日折磨他的缺口，直到這條人魚再一次回到他身邊，補(bǔ)全他的另一半。

    西爾維伏在道里安身上，隔著一段極近的距離凝視著道里安，明明他的表情沒變，但道里安卻覺得受到了誘惑，這條人魚在用自己的眼睛，嘴唇，耳鰭……以及尾巴上的每塊鱗片誘惑道里安。

    他是極負(fù)盛名的海妖塞壬，他誘惑了道里安的小船，讓它撞碎在自己的礁石上。

    夜色在燃燒。

    道里安扯著西爾維的頭發(fā)觸手拉近自己，在他耳邊啞聲道：“西爾維，填滿我。”

    道里安落進(jìn)欲望的海里，人魚得逞了。

    第67章

    道里安在這件事上毫無經(jīng)驗，直到事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受到了海妖的誘惑。

    可當(dāng)時的他滿腦子都是西爾維，根本分不出理智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他自信自己可以，哪怕人類和人魚的尺寸完全不匹配。好在人魚似乎會分泌某種粘液，里頭恐怕含有某種催q的成分，總之道里安沒有覺得太疼，他快活得要命。

    一整晚，他看見月亮在頭頂顛簸，海浪的聲響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因為道里安的叫聲蓋過了一切動靜。

    夜晚的海風(fēng)帶來陣陣涼意，但道里安不覺得冷，他正被燃燒著，并且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時候的人魚也是灼熱的，道里安不清楚是不是他的溫度暖熱了西爾維的鱗片，總之當(dāng)時自己大汗淋漓。

    海妖的尾巴在道里安的腿上纏了一個晚上，每當(dāng)?shù)览锇蚕胍型r，他總有辦法讓道里安重新熱起來。無論是他身上散發(fā)出的腥香，還是他在道里安耳邊的低吟，就連他的尾巴尖在道里安腳踝上的磨蹭都令人難以抗拒。

    有許多次道里安以為這就是極限了，但西爾維總能將他再次送進(jìn)美妙的天堂。

    道里安也不知道他們做了多久，今天沒有日出，因為從黎明開始，烏云聚集起來，沒多久就開始下雨，海上掀起了風(fēng)暴。

    在雨滴從云層墜落之前，人魚帶著道里安滑進(jìn)海水里，幫忙清理著彼此身上的痕跡，可當(dāng)?shù)览锇矒崦唆~軟韌的皮膚和冰涼的鱗片，而人魚用尾巴纏上他的大腿時，他們又不可避免地點燃了彼此的欲?；?。

    這一次是在大海里，暴雨吞沒了一切聲響，道里安被西爾維纏得很緊，直到他筋疲力盡，被西爾維抱著送進(jìn)了巖洞里。

    道里安奮力了一整夜，雖然身體非常疲憊，但精神卻仍舊亢奮，遲遲不能入睡。

    他把自己裹在睡袍和實驗服里，枕著人魚的尾巴，放任思緒游蕩。

    多虧了這間能遮風(fēng)避雨的巖洞，因為這兒總是白天涼快夜晚溫暖，才避免了道里安感冒生病。

    或許他更應(yīng)該感謝自己強(qiáng)悍的體質(zhì)？每天喝冷水，吃生魚片，沒有鞋子，衣不蔽體，常常濕淋淋的，卻依舊健康，甚至能和人魚大干一整夜，簡直就是奇跡。

    也許是感受到了道里安的情緒，西爾維又開始唱歌了，這一次他的歌聲非常平緩，伴著海浪和雨聲像是安眠曲，道里安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個調(diào)子，他不記得了……

    就在道里安即將陷入夢鄉(xiāng)時，巖洞外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雷鳴，緊接著是某種海怪憤怒的咆哮聲，那聲音簡直比雷鳴還要可怕，道里安立刻驚醒了。

    “別怕，道里安。”西爾維抱緊了懷里嬌小的人類伴侶，把他卷在自己的尾巴里，用尾鰭有節(jié)奏地輕拍他的小腿，哄他繼續(xù)入眠。

    “那是什么？”道里安掙扎著坐了起來，他攀著石塊朝巖洞口外望去，只見波濤洶涌的海面起伏翻滾著一些奇怪的巨型觸手。

    距離太遠(yuǎn)了，且此刻外面光線昏暗，道里安的視線只捕捉到了那些觸手上橢圓狀的……大概是吸盤？他不確定。

    根據(jù)那些觸手的直徑判斷，這條章魚的長度恐怕得有好幾百米。而此刻這只海怪似乎正在同什么東西奮戰(zhàn)，也許是巨鯨，道里安不知道，但那震耳欲聾的嘶鳴聲無疑屬于某條體型不輸于這條章魚的海洋生物。

    天空壓得很低，雷電亮出獠牙，大海翻涌咆哮，而那些龐大的觸手在大海里翻滾，讓此刻的海上風(fēng)暴也變成了這場激烈紛爭的襯景。

    道里安再一次切身體會到了人類的渺小，就算是旁觀這景象都讓他心驚rou跳，他幻想自己是海里一條小魚，不小心隨著水流卷進(jìn)了兩只海獸的打斗中，接著被某只觸手隨意地碾死……

    終結(jié)這恐怖幻想的是一個堅實又有些潮濕的懷抱。

    西爾維抱著他重新躲回了巖洞深處，他學(xué)著道里安曾經(jīng)對他做的那樣，親吻他的耳朵，輕撫他的后背：“別怕，道里安，我會保護(hù)你?！?/br>
    人魚的嗓音低沉渾厚，那聲音像是從胸腔里發(fā)出來似的，給了道里安很大的安慰，他蜷縮在西爾維的懷抱，沉沉睡了過去。

    道里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天色依舊是昏暗的，像是黎明，又像是黃昏，大雨停止了肆虐，電閃雷鳴消失了，在海里打架的巨怪也隱藏了蹤跡，可同時消失的還有西爾維。

    道里安醒來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恐慌和孤獨感在剎那間吞噬了他，他大聲呼喊著西爾維的名字，但沒有回應(yīng)。

    他踉蹌著跑出巖洞，四處張望，視線所及之處只有灰色的天空和深色的海，道里安像是跌進(jìn)一個怪誕的夢里，始終沒能醒來，他懷疑自己其實早就死在了研究所那場海難中，這幾天在島上經(jīng)歷的一切只是他的大腦在瀕死時產(chǎn)生的幻想……

    幸而熟悉的人魚鳴叫戳破了道里安糟糕的情緒氣泡。

    西爾維的身影在海上出現(xiàn)了，他的大尾巴在海面拍打出很高的水花，故意叫道里安看見似的。

    道里安感到眼睛熱得發(fā)疼，他深深喘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走到岸邊：“你是去捕食了嗎？為什么不叫醒我？”

    西爾維靈活地浮上岸，嘴里叼著一大塊魚rou，經(jīng)過道里安時將他一把抱起，朝洞xue里滑去。

    等到了洞xue，西爾維將嘴里的魚rou放在一塊干凈平滑的石塊上，他沒有松開道里安，反倒將尾巴盤起，讓道里安坐在自己的尾巴上，非常熟練地安慰伴侶：“別怕?！?/br>
    在看見西爾維的瞬間，道里安就從恐懼手上奪回了情緒的支配權(quán)，此刻殘留在道里安身體里的，只剩下一點情緒浪潮褪去后的心悸。

    或許還有點別的什么。

    道里安很快地掃了一眼西爾維的臉，那張過分英俊，對道里安充滿了無限誘惑的面孔，同時在他腦海里浮現(xiàn)的，還有昨晚瘋狂的一幕幕。

    當(dāng)時他全無知覺，可現(xiàn)在放縱的后果就像是慢性蛇毒似的發(fā)作起來，道里安腰酸背痛，被人魚用力吮t過的皮膚無比敏感，被衣服的布料磨得麻癢不堪。

    “我沒有害怕?！蹦行缘淖宰鸩粫尩览锇草p易坦誠剛才那幾分鐘的軟弱，他只是覺得人魚的眼神點燃了他的耳朵，叫那個部位的皮膚熱得發(fā)燙。

    最終，道里安放軟了態(tài)度，扭頭對上人魚的目光：“我只是……有些想你了?！?/br>
    人魚突然從喉嚨里發(fā)出一道尖細(xì)的鳴叫，接著他立刻把道里安裹成一團(tuán)，動作迅速地像是抓住獵物的海蟒，他將道里安困在懷里，用力親吻，t舐，直到道里安無法呼吸。

    才經(jīng)過一夜激情，又餓著肚子，道里安不可能有體力承受新一輪的折騰，西爾維雖然很有幾分蠢蠢欲動，但也只能把自己脆弱的人類伴侶放了開來，催促對方進(jìn)食。

    這一次的食物不再是金槍魚了，而是一整塊泛著光澤的肥美魚rou，它明顯是從什么巨型海獸身上撕扯下來的，它紋理漂亮，覆著一層厚厚的脂肪，上頭還有些沒被海水沖干凈的血絲。

    如果道里安還正常生活在人類社會里，他絕對不會對這塊魚rou產(chǎn)生任何念頭，甚至?xí)驗樗瘫堑男葰飧械綈盒?，但此刻的他卻盯著這塊生魚rou拼命吞咽口水。

    道里安餓壞了，他甚至等不及人魚用指甲將魚rou切開，直接用自己的牙齒咬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吃掉了一整塊魚rou，并覺得意猶未盡。

    道里安坐在人魚的尾巴上，任憑對方用舌頭幫他清理嘴角和手指上的殘漬。

    他感到有些困惑——

    是錯覺嗎？這兩天他的胃口似乎好得過頭了？

    第68章

    當(dāng)胃袋被填滿后，道里安有些懶洋洋的，他靠在西爾維懷里，連手指都不想動彈。

    陽光刺破云層露出半張臉，海面恢復(fù)了平靜，看天色，離日落也許還有段時間。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美好。

    但西爾維的尾巴，那截仿佛有自我意識的搗蛋鬼，明明那尾鰭像兩塊巨型扇貝似的顯眼，卻總以為道里安發(fā)現(xiàn)不了似的，悄悄地纏住他的腳踝，發(fā)現(xiàn)道里安沒有制止后，愈發(fā)張狂起來，將尾巴尖探進(jìn)了道里安的衣擺里。

    “不行！”道里安把那截作亂的大尾巴從衣服里扯出來，冷酷地踩在腳下。

    西爾維“哀嚎”起來，哼哼唧唧地控訴伴侶的無情，仿佛道里安對他做出了多大的折磨似的。

    道里安仔細(xì)聽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西爾維在用極尖細(xì)的嗓音喊“救命”，這簡直讓道里安哭笑不得，這條已經(jīng)長到4米多長的殘暴人魚，竟然因為被他輕輕踩住了尾巴而嬌滴滴地叫“救命”。

    道里安突然莫名地冒出一些滑稽的想法，如果其他的人魚看見了西爾維這副樣子，恐怕得笑得觸角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