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吃藥吃傻了還是又發(fā)病了？我的生活？你憑什么安排我的生活？”

    緩緩吐出一口氣，凌游慢慢地說：“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已經(jīng)有了別人，你經(jīng)常提到你的導師，他那么優(yōu)秀，連我爸都說他前途不可限量。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我翻到你們醫(yī)院的公眾號，看了一段他手術后的采訪，一張照片里，我看見了你望向他的眼神，這個眼神以前是屬于我的，我大概知道了，他是個值得你崇拜值得你愛的人?！彼暮韲祫恿藙?，接著說，“我想過要爭一把，但你說，你哪兒都去不了，我不想……不想把這么好的你鎖在我身邊，我又不是什么多好的人，你說得對，我憑什么！”

    他不知道這些話盤踞在凌游心里多久了，突如其來地剖開了心肝給自己看，血淋淋的，冒著熱氣的真實。

    楊亞桐冷笑一聲：“凌游你給我聽好了，我崇拜很多值得崇拜的老師，但是沒有愛上除了你的任何人。你這輩子都別想從我手里逃走，你要是敢走，我有的是辦法找到你，你要是死了，我不會讓你如愿捐什么器官捐什么遺體，我會把你剁成碎片扔到荒郊野外去腐爛；如果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和名聲，我就回到學校砸了你太爺爺?shù)牡裣窈凸羌?，告訴全世界你是個除了放棄和逃避一無是處的孬種。凌游，把我逼瘋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別逼我?！?/br>
    像一枚炮仗炸開，巨響之后的世界寂然無聲。冷靜下來，他們同時察覺到了自己和對方的荒誕。

    沉默對視了一陣子，凌游的眼里浮出些不合時宜的歡喜，他試探著牽楊亞桐的手，被一把甩開。

    楊亞桐就定定地站在床邊，氣鼓鼓地不作聲。

    凌游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腿：“原來我的桐桐還可以這么兇啊。”

    “滾蛋！不想跟你說話。”

    “不說就不說，那你別瞪我行么，我害怕?！?/br>
    楊亞桐的怒氣似乎已經(jīng)很難維持下去了，只好避開他的眼神，一屁股坐在床上，背對著凌游。

    一夜奔波，加上剛才那場鬧劇，已經(jīng)耗盡了他全部的體力，垂下肩膀坐著，他的聲音暗啞薄弱：“我一想到差點第二次失去你，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疼。凌游，你要記住，你在，我的生活才叫生活，你要是不在，我就是個有生命體征的尸體?！?/br>
    他的聲音很平靜，時間似乎化成了水，一點一點漫上心頭。凌游從背后無聲地抱住他，窗外天色已悄然變亮，淡青色的光鉆過窗簾縫隙，楊亞桐握住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手，兩雙手重新依附在一起，兩種體溫再一次歸于平衡。

    第六十二章 默化潛移1

    凌晨五點半，夜班護士來抽血，剛離開沒多久，楊亞桐發(fā)現(xiàn)又有一個人進來，他猛地跳起來，喊了一聲：“徐主任?！?/br>
    “嗯你好?！毙烀粽f完，隨即反應過來這不是醫(yī)院里的某個同事，重新抬頭掃了他一眼，“呃，你好。”

    尷尬迅速籠罩整間病房，凌游問：“媽，這么早上班？”

    “馬上去做一個主動脈夾層，過來看看你好點沒?！?/br>
    “好多了?！?/br>
    “對了，你爸把胖大海帶回家了，跟你，們說一聲?！?/br>
    “好的，媽你去忙吧，我這兒沒事。”

    徐敏點頭，手術在即，她也沒時間多聊，轉(zhuǎn)身離開，走到楊亞桐身邊，停住了。

    “窩在沙發(fā)上舒服嗎？”

    這句沒有表情沒有語氣的話讓楊亞桐瞬間頭皮發(fā)麻，連呼吸都忘了。

    “去找護士長要個躺椅?！闭f完匆匆離去。

    楊亞桐帶著些許心律不齊蹲在床邊，抱著凌游的手臂。

    蹭了一下他的額頭，凌游摸到一些濕潤：“嚇得??？”

    “我剛還沒醒，一睜眼就看見你媽站在面前，嚇得我都快暈厥了?！?/br>
    凌游吃吃地笑：“哎楊亞桐，你恐嚇我那個勁兒上哪兒去了？怕什么啊，你跟我爸不是聊得很好么？”

    “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徐主任比校長可怕多了?！?/br>
    “沒覺得啊，我媽性格比我爸爽快?！?/br>
    “不行，我不能在這兒待著了，萬一等會兒校長再來一趟，我心臟也得出問題?！?/br>
    “還早著吶，再陪我一會兒吧。”

    “陪你干嘛？”

    “想親你。”

    “公共場合，你端莊一點?！?/br>
    “我不端莊，我什么時候端莊過，我就是個放浪形骸的人。”

    說著，凌游抓緊了他的手：“我還是個心臟不好的病人，你忍心讓我傷心么？”

    “真煩人！”楊亞桐捧著凌游的臉，低頭深吻，再起身時，聲音變得即將融化一般柔軟，“我真的要走了，今天大查房，得早點到?！?/br>
    到得過于早，他沒進醫(yī)院，在門口的麥當勞坐著發(fā)呆，一份早餐放到咖啡快涼了才想起來吃。

    從進醫(yī)學院開始，他便感受到時間不太夠用，很忙，一直忙到現(xiàn)在，可現(xiàn)在，他發(fā)覺每天的時間被延長了，或許是因為剛剛從生死之間逃出，諦視未來，有恍惚感。

    正吃著，李靖也進來買早餐，直接坐在他對面，問：“凌老師怎么樣了？”

    “挺好的。”

    說著挺好，楊亞桐心里卻始終不安寧，他感覺到凌游有些變化，不知道是病了體力不好還是怎的，時常不看手機也不說話，只安靜地躺著，目光落在窗外。偶爾胸悶難受也不說，閉上眼熬過那陣，再看過來的時候，給自己一個虛弱的笑，很美，卻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