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沒能力給你面診了,你自己診自己吧?!?/br> “怎么了啊,你抑郁了?” “也快了。我來是想問,你那個宿舍,是暫時不住還是退了?” “暫時的啊,租金還交著?!?/br> “借我用一陣子吧?!?/br> “用來干嘛?” “我……從家里搬出來了,正在辦離婚?!?/br> “什么?為什么要離婚?” “很多原因吧。搬走之后,我在值班室睡了兩天,還是不太方便,又不能去父母那兒,他們身體也不好,不想讓他們cao心?!?/br> “宿舍你想住就住,但是為什么非要離婚啊,有什么解決不了的矛盾還是出什么事了?” “實話說吧,我們自己都覺得沒什么解決不了的事,事實上,沒有事發(fā)生,” “那為什么?” “你不懂。” “你這么表達我肯定不懂,講清楚不就行了?” “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睂O奚一向樂觀友善,這還是凌游第一次見他長時間地蹙著眉,“為什么非要問為什么呢?” “正常人聽到這種消息都要問的吧,難道我跟你說‘good job,bro’!像話么?” 孫奚苦笑:“別逗我了,我笑不出來,來你這兒坐坐,主要是找你借房子住?!?/br> “行吧,當(dāng)初我跑出來你收留我,現(xiàn)在換我收留你了?!?/br> “咱倆真是,難兄難弟,都淪落到這地步?!?/br> 凌游找出鑰匙,順手拿了瓶水遞過去,一陣猛烈的咳嗽震得胸痛。 “怎么了?”孫奚問。 “感冒?!绷栌蜗肫鹉莻€輕吻,笑得心酸,“吃藥吃得體力不好,抵抗力也變差了?!?/br> “楊亞桐晚上回來么?” “不回?!?/br> “怎么,吵架了?” “沒有,我有什么資格跟人吵架?!?/br> 孫奚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看來,你也有事兒?!?/br> 凌游點頭:“我感覺,我的病好了很多之后,他并沒有順理成章地接納我,反而有點抗拒?!?/br> “怎么說?” “我們上一次的失敗,大概是因為一開始就沒有距離,相處起來壓力很大,又都不成熟,所以互相折磨互相破壞,這次我們從克制開始,但感覺疏離?!?/br> “說人話!”孫奚不耐煩道。 “他以前有半小時的空閑都要跑回來看我一眼,現(xiàn)在,就最近,已經(jīng)三四天沒來了。” “聽說最近兒科爆滿,每家醫(yī)院都忙得不行。” “我知道,跟這個沒關(guān)系。主要是,那天我聽到他跟別人打電話,說他最近有個喜歡的人?!?/br> “誰???除了你還能有誰?” “我是‘最近’么?我是個舊人?!?/br> “那你問他了嗎?他怎么說?” “沒有。” “攤開來說清楚啊。是誰以前經(jīng)常說溝通的重要性的?” 凌游嘆了口氣:“我總算是知道了,只有很自信的人才有開誠布公的勇氣,我現(xiàn)在,承受不了真相?!?/br> “我不了解情況,沒辦法發(fā)表意見,我只知道他對你那么好,你要是平白無故放棄他,可能以后都找不著這樣的了,你得想清楚?!?/br> “當(dāng)然不會放棄,即使他真的喜歡別人,那也只是有好感而已。我了解他,他真誠,不會跟一個人曖昧又惦記另一個,只要他沒正式和那個人在一起,我都會重新追他,會爭取?!?/br> “哎,這才對嘛!有斗志的小凌醫(yī)生回來了!” 孫奚走到陽臺,把窗戶打開一條縫,冷風(fēng)就從那條縫里沖了進來。他拿出一支煙朝凌游抬抬手,凌游搖頭,他點燃,斜靠在窗邊,吸一口,再把腦袋伸出窗外呼出去。 凌游想起楊亞桐經(jīng)常抱著胖大海,也這樣探出頭去看風(fēng)景,胖大海的辮子被風(fēng)吹亂,她也不介意,風(fēng)越大反而越開心。 楊亞桐不在的白天和夜晚,凌游就會這樣無端地想起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心里被回憶和焦慮纏成一團線,想整理卻找不到頭緒。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性,最終都會歸結(jié)到“如果楊亞桐真的愛上了別的人”,然而他一想到這個“如果”,就難過得像被捅了一刀。 孫奚接著說:“哦對了,那天在一附院遇到你媽了,跟她聊了一會兒,她還叮囑我給你物色女朋友呢,你到底什么時候跟他們把這件事談一談???如果你想要跟楊亞桐重新開始,這是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不然人家憑什么跟你不明不白地睡一起?我都替他委屈?!?/br> “什么睡不睡的,沒睡!” “不只是他,校長和徐主任也值得一個坦誠?!?/br> “嗯。我知道了?!?/br> 孫奚走后,凌游做了個很奇怪的夢,他作為一具清醒的尸體躺在學(xué)校的解剖臺上,一位老師站在自己身邊給學(xué)生上局解,雖然戴著口罩,他還是能認(rèn)出那雙勾人心魄的眼。那位老師似乎完全不認(rèn)識臺上的人,一邊口述解剖刀的幾種持刀法,一邊在自己胸前劃下淺淺一條,用有齒鑷夾住皮膚,演示如何剝離。 凌游奮力抬起頭大喊“楊亞桐,是我,你看看我”,但他的聲嘶力竭在現(xiàn)實世界里是透明的虛無,沒有人能聽得見。 他睜開眼,全身冷汗癱軟在床上,猛烈地大口喘氣,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徹底平復(fù)呼吸,起身拿了瓶水,手還在顫抖,水順著脖子流向胸口。深秋,天已經(jīng)冷了,一點點微風(fēng)吹過,涼意就從那條水痕鉆進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