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楊亞桐回頭看他:“你是不是在精神科待久了,會習慣性地以悲觀的態(tài)度看待人性?” “你覺得我悲觀?” “是啊,她住院期間一直都說自己很后悔,做錯了很多事,對不起家人,我感覺康復的希望很大。” “嗯,希望吧。”他笑笑,笑得平淡,也勉強。 關(guān)于于晶的結(jié)局,凌游只猜對了一半,她的確出院沒多久又賭了一次,只是這次之后,她把所有關(guān)于自己的東西都留在家,手機、證件、卡,身無長物地走了,杳無音信,再也沒回來。 第十六章 持續(xù)的醉意 這兩天,神內(nèi)頗不寧靜,接連收了不少重病人,楊亞桐跟著帶教老師值夜班,連續(xù)兩個小搶救之后,緊接著一個中搶救,一夜下來累得昏天暗地。天還沒亮,他晃晃悠悠走回凌游宿舍,坐在沙發(fā)上,還沒來得及躺好,頭一仰,就睡著了。 醒來,卻是躺著的,有枕頭有被子,讓他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累到極點,失去了一小段記憶。 這是個周末的上午,似乎是為了照顧他在睡覺,客廳窗簾沒有拉開,光線是暗金色的,只有餐桌上的臺燈亮著。 凌游背對著他坐著,好像在縫什么東西。 “師兄?!?/br> 他回頭,笑意和光一起沖進楊亞桐的眼,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美感照得眩暈。 “醒了,還睡么?”凌游問。 “本來不想睡的,但你用美色把我給砸暈了?!?/br> 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吻,然后是額頭、手腕。 “睡美人是被親哪里醒的來著?” 楊亞桐笑著指指自己的唇:“嘴?” 凌游搖頭:“我覺得對你不適用。” “為什么?” “因為我知道親……‘那里’,你一定能醒?!?/br> 楊亞桐慌張地抓起被子蓋住腿:“我不要!” 凌游大笑,捏了捏他的臉,起身坐回椅子:“再躺會兒吧,等我把這個做好了,帶你出去玩。” “在做什么?”天氣有點涼,楊亞桐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個類似卷餅的物體,旁邊明明還有椅子,他非要擠在凌游旁邊。 “你上周買的情侶衛(wèi)衣,我找了一件顏色一樣的舊衣服,剪了,給胖大海做一件,這樣咱們仨能穿一套親子裝?!?/br> “你……會做衣服?” “做衣服很難么?不就是把布剪一剪縫起來就好了?!?/br> “別告訴我胖大海那些小裙子都是你做的!” “是啊,裙子比衣服好做多了,這種連帽的衛(wèi)衣麻煩一些?!?/br> “師兄你怎么……怎么會有這么違和的技能!” “這技能哪里違和了?你在外科的時候沒學什么縫針怎么打結(jié)么?” “學了啊?!?/br> “對啊,你不也會?更何況我小時候幾乎常年住在醫(yī)院值班室,縫東西我從小就會,精神科不用做手術(shù),但做個衣服綽綽有余,來,把她抱過來試試?!?/br> 楊亞桐把胖大海從窩里撈出來,胖大海顯然經(jīng)常試衣服,一動不動任由擺布。 “帽子不行,太大了,要改,只能做個裝飾不能戴,戴上會把咱們的小辮子壓住。”說罷,他低頭,繼續(xù)拆線剪裁。 楊亞桐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凌游也不知道哪一眼瞧見了他的表情:“想說什么就說,別把自己給憋死了。” “師兄,我還是覺得,你這個體格和這個性格,跟賢妻良母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怎么男的就不能縫衣服么?你性別歧視?!?/br> “不是歧視,只是看起來很驚人?!彼N近,臉幾乎貼到了他的手臂上,幽幽地說,“你長得那么好看,像織女?!?/br> 凌游瞥了他一眼,調(diào)侃道:“你是牛郎???”又想起什么,說,“那些設(shè)計師,很多都是男的,而且還跟我一樣喜歡男的?!?/br> “畫圖設(shè)計和真的動手做還是不一樣吧?!?/br> “我相信,只要能畫出來衣服的樣子,知道怎么剪裁,就一定能做出來。” “好吧,姑且信你。哎師兄,改天你給我做一件情趣白大褂——” “楊亞桐,閉嘴!” “害羞啊?” “害你個頭!你這讓我以后怎么直視白大褂,怎么上班!” “怎么上班是你的事,反正我還挺想穿……” 楊亞桐的絮絮叨叨被打斷了,凌游把胖大海往他手里一扔,說了句“遛狗去”,便把這一人一狗推出了門。 楊亞桐一向是個有計劃的人,他習慣了在每天早晨安排自己一天的生活內(nèi)容,有幾節(jié)課,在哪吃飯,需要多長時間看書,住宿舍還是回家,幾點洗澡幾點睡覺都規(guī)劃妥當,但這個下午,他第一次體會到了走到哪算哪,不知道接下來做什么的時光,很慢,卻很美好。 凌游騎上單車,胖大海坐在前面的車籃子里,楊亞桐坐后座,他們一家三口便朝著某個方向前進。說某個方向,其實就是沒有目的地,楊亞桐指向哪里,凌游便騎向哪里。 近些年規(guī)劃的新城區(qū),有一種獨特的秩序井然,卻少了些靈動的美感。醫(yī)院旁邊這個湖很寬闊,遠遠望去甚至以為已經(jīng)到了海邊,一座橋把湖分成兩半,長橋的盡頭伸出兩條道路,從半空中看,這是一只巨大的蝶。湖中間風有點大,胖大海的小辮子被吹亂,卻也絲毫沒影響她歡樂的心情,此時一輛地鐵從湖中間劃過,奔向連綿的遠山。